“这是胭脂醉，色如胭脂，清香醉人。”玉轻尘默默地看着那满树的花朵，轻声道，“这种花花期最短，只有一夜，很难看到，花开之后，花瓣并不凋零，依然这般将绽未绽，直到孕出梅子。花香虽浓郁，但却只在花树周围才能闻到，风吹不乱，雨打不散，独自芬芳，不求闻香于众人。所以，有人说，这是一种内敛的花，只将美丽芳香留给有缘有心的人。”
“玉大人果真博学多识。”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楚天德一身贵紫，结环绶玉，尊贵异常，也未带侍从，孤身前来，朝着两人微一点头，这才笑道：“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种花，把它跟绿萼红梅混为一谈，没想到玉大人居然识得，真是难得。”
玉轻尘淡笑道：“书上见过而已。”
“原来如此。”楚天德点点头，忽然向慕晚晴道，“对了，我刚才过来，遇见了言歌，他正到处找慕姑娘你呢！”
慕晚晴知道他有事想要单独与公子相谈，所以要支开自己，看了眼玉轻尘，见他微微点头，这才笑道：“那我去找他好了。”说着，提着裙子跑了开去，宛如一只翩跹的蝴蝶，转瞬便消逝在人群中。
“慕姑娘的确是名好女子，活泼闪亮，洒脱率直。”楚天德笑着赞道，转头正要说话，晃眼瞥见那胭脂般的花苞，忽然间神情一滞，思绪悠悠飘散，走了过去，静静地望着，脸上忽然浮现出有些哀伤的神色，恍惚地道，“其实，胭脂醉，是青州的特产，京城从未得见。三十年前，皇上花费重金从青州移过来的，种满了这昌平宫。”
玉轻尘默默地听着，垂首不语。
“当年，曾有一夜，我有幸看到胭脂花开，明月之下，满园梅花绽放，艳若胭脂，灿若云霞，全然不像寒冬景致，置身庭中，芳香馥郁，如美酒般醇郁，熏人欲醉。每每想起，都觉得如同置身幻境，没半点真实感。”楚天德闭目，仿佛回到了那一晚的梦幻飘渺，许久才道，“可惜，也只有那一次，从此再未见过。”
玉轻尘幽幽道：“能见过一次，已经是缘分了。”
“或许吧！就像玉大人所说的，这花，是开给有心有缘的人看的，我虽有心，却无缘，得见一次便已足矣。”
玉轻尘看了他一眼，眸眼无波：“理亲王，不是只会为了跟我谈花吧？”
“当然不是。”楚天德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自嘲道，“本来要说正事的，结果看见这花，就有些恍神了。其实，我找玉大人，是为了慕姑娘的事情。玉大人可知，当初，言歌曾经求我一事，要我在小女命案后，向皇上请旨，认慕姑娘为义女。此中用意，玉大人应该有所明悟吧？”
玉轻尘神色微变，许久，才沉声道：“那理亲王为何不曾请旨？”
“不，我请了。”楚天德道，“而且，皇上也允了。”
玉轻尘皱眉：“可是……”
“因为，皇上在向言歌提及时，言歌却突然反悔，拒绝了此事。”楚天德看着玉轻尘秀逸的容颜，叹道，“玉大人应该明白，若慕姑娘以我义女的身份出嫁，那么，与玉府再再无瓜葛，之后男女有别，玉大人想要再与慕姑娘这般亲近，便有违伦常。可是，若慕姑娘是以玉大人侍女的身份嫁与言歌的话，那么，有了主仆这一层关系，再多来往都有名目可说，不会轻易惹人非议。言歌此举，全是为了玉大人着想。”
玉轻尘心思百转，沉默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有件事，我想提醒下玉大人。”楚天德有些同情地道，“皇上已经应允，今日晚宴便要为言歌和慕姑娘赐婚。”
玉轻尘清澈的眸子闪烁了几下，轻声道：“我知道。”
“啊？”楚天德有些不解，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我猜得到。”玉轻尘静静地道，“算算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这时候了。”
“那么玉大人你……”楚天德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道，“其实，玉大人你也喜欢慕姑娘吧？”
玉轻尘抬眼，有些讶然地看着他。他对慕晚晴的心思，只对慕晚晴深深掩饰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便不再压抑，因此，离他近的人，诸如莫言歌、云安然、左大安，无不尽知。但是，这个人，他们只见过一次，怎么也能够看到如此隐秘的事情？
难道，他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吗？
“很久之前，我也曾经思慕一名女子，跟玉大人一样，我认识她比那个人早，但是，却像这胭脂醉一样，有心，无缘。那样默默的思慕着，我也曾经觉得很痛苦，也曾经挣扎，要要去争，去夺，最后却还是按捺住了。后来，她过世后，每每想起都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按捺住了，如果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带给她更多的苦难，我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玉轻尘默默地听着，忽然问道：“那个女子是谁？”
“伊人已逝，又是有夫之妇，我若提她的名字，有损她的清名，还是不说的好。”楚天德幽幽叹息，豪壮铁血的男子，也露出感伤的神色，道，“我知道，玉大人是真的喜欢慕姑娘，就像我当初，是真的喜欢她一样，所以，我才想要忠告玉大人，莫要一步踏错，步步皆错。”
“喜欢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月下灯前，红袖添香，温香软玉满怀，固然是一种满足，但若能够静静地守护着那个人，竭尽己能地帮她，让她过得更顺遂些，更幸福些，让她一声圆满美好，那也是一种爱慕。就如同花朵一样，这园中的盆花艳丽芬芳，肆意绽放，是一种美丽，但如这胭脂醉一般，默默含苞，静静芬芳，又何尝不是一种情怀呢？”
玉轻尘默默地沉默着，眸眼沉郁，难以辨别心绪。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楚天德一呆，凝眉想了许久，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洒然一笑，道：“因为突然想说，所以就说了。你要问我为什么……”双手一摊，耸耸肩，“你也看到了，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