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很是无奈,道:“嬷嬷,没事,并没有吓着,只是不小心松了手罢了。”又扭头安慰含俏:“含俏姐姐,快起来,看咯着。你可是在妈妈那里见过?怎么后来没见着了?”
含俏抬眼偷偷瞧了郁嬷嬷一眼,见郁嬷嬷面上神色缓和了些,黛玉又发了话,方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回话:“谢姑娘,奴婢原是在太太房里伺候的,并不管首饰,碧色管这一样,奴婢也是碰巧见过一次,见它好看,便记住了。听碧色说,原本是一对,逢年过节,方戴那么一两回,却从来都是一只。后来太太去了,太太原先用的首饰等物件也都收了起来,想来只怕是在哪个盒子里。今儿瞧见,只觉着眼熟,姑娘提起,这才想起来,也才知这一个原是在京里老太君那里。”
听言,黛玉心里越发的担忧起来。赶在这个时候,送来这么一样东西,只怕是别有深意。一双一对,不会是又打起了联姻的主意吧?想起自己的一双天足,黛玉又好笑。忆起郁嬷嬷和王嬷嬷两人的分析,竟然是怕宝玉娶了个大脚女人。黛玉的笑却是带着丝丝的冷意,心道:“也不问问我林黛玉同不同意,稀不稀罕?”
只想得太阳都疼了,只得作罢。
郁嬷嬷看着黛玉面上有些懒怠,只以为累着了,“这些劳什子,什么时候不能看?姑娘还是略歇歇,小心累着,身子骨可是自个儿的。”
黛玉听着窝心,只是摇了摇头,道:“才睡了,刚起来没一会子,再睡会子,晚上可怎么是好?再说也要到晚饭时辰了,都是这天儿闹的,早上还好,这会子闷闷的,人也提不起精神。看这些劳什子虽无趣,好在能打发时辰。”
见黛玉这般说,郁嬷嬷也不劝了,仍旧坐了回去,却是看了众人一眼,道:“你们都是跟着姑娘的老人了,规矩都是知道的,可不能再这么蜇蜇蝎蝎的,吓着了姑娘你们有几条命赔?”众人忙点头应了。
黛玉暗自叹了口气,看了郁嬷嬷一会子,觉着没说服她的可能,方扭头看着雪雁,道:“念到哪了?”
“喏,就是这个镯子。”那镯子还在雪雁手里呢,朝黛玉幌了幌,又问:“可要收起来?”
“先收起来,记着哪天有时间把那一个找出来,也不辜负了这巴巴送来的情谊。”
雪雁点了点头,随手把那镯子放进了盒子里,郁嬷嬷看见雪雁一副瞧不上的眼神,不禁笑道:“这小蹄子,跟着姑娘,眼界倒是高了,这好东西也入不了她的眼。”
雪雁混不在意,黛玉只是笑笑,冲她点了点头,道:“你继续吧。”
雪雁便又一样一样念着,菡萏含俏二人一样一样清点着。只听得雪雁念道:“荷包两个,锦帕两方,香囊……这个薛姑娘是谁?”
黛玉正想着镯子,脑子里还没转过来。含俏笑道:“也难怪你不记得,还是三年前进京那一年,在那府里,晚饭时见过一次,只怕姑娘也记不清了。”
黛玉始醒悟过来,却跟着含俏的话想起来,若没带着以前的记忆,是不是真的不会记得她呢?想了想,终归是无果,毕竟已经记在心里了。想起此次便是为的她的礼,旁的不过是打发时辰,遂道:“拿来我看看。”
这会子,便是雪雁,也觉出不寻常来,不用多言,忙忙地便拣了出来递给黛玉。细细看去,不过是两个荷包,一样折枝梅花的,一样牡丹戏蝶的;两个香囊,里面的香料都是上乘的;两方丝帕,一样香妃色,一样藕荷色;两个扇套,一样绣的荷塘月色,一样绣的花鸟图案。看针脚,俱是出于一人之手,且手法并不高明,该是出于这薛宝钗之手。
并无什么特别的东西,荷包里,按着一般规矩,不能空,也不过是各放了两个小金锞子,与三春俱是一样。
见是这么一个结果,黛玉心里却是有些失望,只不知道这失望却是为着哪般。
若是她只是因三春都送了,她不送有些失礼,倒还好;若是她送这么些亲手做的东西,细水长流,和黛玉打理好关系,再谋旁的,那就不可谓不说她心计了得啊。
郁嬷嬷见黛玉只拿着那几样东西,不说话,一会子失望,一会子却是眉头紧皱。有些担心,遂轻轻拉了雪雁一下,朝黛玉努了努嘴。雪雁会意,忙走近前,轻轻推了推黛玉,小声道:“姑娘,姑娘……”
黛玉把手里的东西往雪雁怀里一推,道:“罢了,我也懒得想了,按着这个,直接回一份礼便是。”怕雪雁传话不清楚,也怕李姨娘按着往回的例来,又加了一句,“一分不多,一分也不能少。”
黛玉只希望这些是自己多想,只是这时间,太过巧合了……
心里只觉着该把这些都送还回去,连着把那些烦恼也一并送过去,却也知不能。
屋外,骄阳似火,知了叫个不停,怎一个烦字了得?
黛玉方才走,林莫言林少云兄弟两个便携手而来。看见林海在亭子里,二人忙走进行礼问安。
林海伸手拉了二人起来,笑道:“都是自家人,又是在家里,哪来那么多的礼?”不及二人说话,林海又问道:“你们不在书房里温习功课,跑我这里来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不懂的?”
二人却不答话,对望一眼,只笑嘻嘻地说:“看来我们两个还是来晚了,玉妹妹只怕已经来过了。”
林海方明白二人来所为何事,不由地觉得好笑,遂骂道:“我身边的小子倒成了你们的细作了,我这里还没什么呢,已是满‘城’风雨。”彼时林禄正摸到门前,一脚正要跨过门槛,听言,忙缩了回去,不敢进门,又怕里面要人伺候,只急得在门前团团转。半晌,方下定决心,推门而入。
少云莫言俱是笑而不语,林海止了笑,道:“并没有什么事,你们只管安心读书。”说罢,看向林少云,道:“惊云(林少云的字),这一两日也忙乱,本来这件事早些便要和你爹妈说的,偏来了圣旨,又是一些人情来往,给耽误了。今儿你来,正好请了你爹妈过来,还有你大哥,把这事当着你们的面说了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