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几乎没被这几句话噎死,当下便跳了起来,“娘娘说的什么臣妾一时没听见,臣妾也不想听见,”说着,看了戏台子那边一眼,不由心生悔恨,多忍一会子哪里就死人了,偏就跑出来,还信这莲妃的,把秦嬷嬷和菡萏也遣了出去,“臣妾离开了这么会子,恐母妃不见臣妾回去,该着急了。”说罢,便朝莲妃一福身,不等回话,便自起身往外走。
也不知莲妃怎么动作就这么快,黛玉才抬脚,便觉着衣袖被人扯住,心知是莲妃,黛玉不想与之纠缠,遂翻手一拂,脚下也不停歇。才迈开一步,却听得身后一声惊叫,黛玉自是回头,便见莲妃倒在了地上。黛玉心头闪过一丝疑惑,方才拂袖时,并未有一丝受阻,似乎是莲妃自个儿松了,怎么就倒在了地上?
这面黛玉不过略一犹疑,莲妃已是尖叫起来,“快请太医来,我的孩子,我的……”说着,面上却已没了方才的惊恐,眸中含泪,满含疑虑地看着黛玉,颤颤道:“妹妹怎么如此狠……”心字还含在口里,人便晕了过去。
侯在亭子外的嬷嬷宫女们已是赶了进来,“王妃,你……娘娘,您醒醒,您可别吓唬奴婢,太医,太医怎么还不来,小皇子没了,看他们哪个有命在?”
黛玉这才发现莲妃裙子上微微氤氲了些鲜红,一时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见莲妃还半躺在地上,忙道:“地上凉,娘娘的身子只怕受不住,”说罢,也不等旁的宫女行动,便把塌板上的锦褥取下,往莲妃身子底下塞,一面忙活,一面抬头便要与秦嬷嬷说话,却见秦嬷嬷正对两个小太监吩咐话,黛玉才听了几句,便知秦嬷嬷凡事极为周全,比自己想的更全面,便没开口。此时,旁的宫女也反映过来,哪里敢叫黛玉一人忙活,忙接过黛玉的手。
待褥子铺好,见软塌还未来,莲妃身下裙子已是红了一大片,黛玉不由地着急起来,“怎么还没来?”
话音才落,便见一群人隐隐而来,黛玉正想着是不是太医来了,便有一个小太监跑来,见着人也不请安,只唱道:“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和各宫娘娘到。”
话音未落,莲妃贴身的宫女便哭道:“请太皇太后太后娘娘救救我们娘娘,救救小皇子。”
不多会子,太皇太后等人便出了林子,见莲妃躺倒在亭子里,黛玉跪在亭子外面,口称有罪。太皇太后等人还未说话,一个贵妇人便冲了过来,指着黛玉,哭喊道:“林王妃,你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太皇太后和太后俱是皱起了眉头,秦嬷嬷见此,忙拉住那贵妇人,劝道:“侯太太,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娘娘挪到暖阁里,请了太医来瞧才是正经,到底怎么回事,太后娘娘自有公断,再说,还有太皇太后老祖宗看着呢。”
侯太太这才意识到失礼,又见几个太监抬了软塌在一旁候着,倒是自个儿把人拦在了外面,顿时尴尬不已,忙侧身让开,又与太皇太后等人请罪,太皇太后等人便是不喜,也不会说什么,不过略安慰了几句便罢。
王妃与韩氏,李氏与程氏瞧见黛玉,四人俱是吓了一跳,不必多想,也知黛玉是遭莲妃算计了,只是,莲妃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老蚌怀珠,实属难得,如何舍得冒险?此时又哪里有时间去想这些个。只见太皇太后和太后去了含章殿,晴太皇太妃落后一步,示意秦嬷嬷扶起黛玉,摇了摇头,道:“怎么你这孩子这么不仔细?”说罢,似乎又想起秦嬷嬷一直跟着,还是出了事,黛玉又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叹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今儿只好委屈你了,”说罢,招了贴身嬷嬷到近前,“把佛堂旁边的屋子收拾收拾,林王妃要帮我抄几日佛经,你便跟着伺候吧。”话毕,看了王妃一眼,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没开口,只摆了摆手,示意几人也往含章殿去。王妃与韩氏回头看向黛玉,微微点了点头,回头见李氏红着眼圈要上前,忙一把拉住,使了个眼色,见太皇太妃已走远,也不管李氏懂没懂,忙扯了李氏跟上去。
大殿上,皇上正与群臣喝酒说笑,忽而一个小太监急匆匆从后面跑进来,扯了帘子一边,露出一条缝来,正是酒酣之时,并没有一个人瞧见。那小太监等得正着急,好容易瞧见一个小太监端了酒壶出来,忙拉住把事儿回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倒是把那换酒的小太监吓得不轻,连酒也不换了,连盘子带酒壶往那传话的小太监怀里一塞,人便又掀了帘子进去。
附耳听了徒弟的回话,戴权也吓住了,顾不得皇上兴致正浓,忙上前便细细回明了。皇上倒是如常,不过微微一愣,人却是往左边瞧了一眼,戴权顺着皇帝的眼光一瞧,却瞧见东平郡王和水溶,再细思量那小太监的回话,自是知道皇帝看的到底是谁,心里暗道一声“可惜”。
水溶正与水沐说着话,蓦然觉着有道目光过来,似乎是上头,水溶眼睛也不敢乱瞧,暗地里却是处处留心,直到中宴结束,皇上也没说什么,水溶也自觉没有哪里不妥,只是盘桓在心里的那丝不安久久不能消散。
看着内殿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王妃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莲妃的孩子到底没保住,一则是她年纪大了,早年身子也亏损了,又不满一个月,胎位自是不稳;二则那一跤摔得着实重了些。
黛玉开始还没觉着什么,待宫女接过手,清闲下来,才后怕起来。此时一个人坐在清冷的偏殿里,心反倒静了下来,只是浑身冷得厉害,比往日更想念水溶。
莲妃话中的意思,到底是谁的意思?
莲妃又为何要陷害自个儿?还为此付出如许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