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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月十八,西北吉,利出行。林府三个主子全部出行,好一阵忙乱,即使林海黛玉不愿大动干戈,一味要求轻装简行,行礼物品等还是装了整整三大车,加上主子丫头婆子等人又坐了三辆车,走在扬州的官道上,还是有些浩浩荡荡的样子。

因并不急着赶路,一路慢行,遇着有名山古刹,或是有好吃的,好玩的,均是停下上岸游览一番。虽如此,却并不敢绕道,不过沿路些许地方罢了。

堪堪一月,方到京城。

贾府里早得了消息,正在岸上候着,林府几位老人也架了车马过来,两路人马也有相识的,一面等着,一面却是说起话来。见林海等人的船靠了岸,忙迎了上去。

怕贾母怪罪,林海便令黛玉先去贾府,林府诸人自是回去。这也是预料到的结果,不过预备着,怕有个万一,要先回自个儿府上。林海自是不同行,此次本为公事进京,自是先去见天子。

原先在苏州时,见过那几个送仪土的娘子,知是有体面的,便觉着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与今日这来迎接的几个相比,又落了下乘。想起贾府中,人员众多,又是初次见面,定是不得自由,倒叫黛玉有些生怵。

月莹和玫儿共乘一乘小轿,黛玉和雪雁共乘一乘,这轿子设计倒也精巧,除了轿帘外,还糊了一层纱,从里面看外面一清二楚,从外面却是看不见里面,想来也是专为太太奶奶小姐们而想的法子。进入城中,渐闻人声鼎沸,遂掀了轿帘向外瞧了一瞧。果然不愧是帝都,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雪雁张了嘴,惊叹了几句:“姑娘,比我们苏州还热闹。”想起黛玉的嘱咐,声音却是渐次低了些。

黛玉笑着觑了她一眼,道:“这里是帝都,自与别处不一般。你是跟着我的人,到了那府里,不比在家里,可不能这个样子,能不说话,便不要说话,没得叫人小瞧了去。”

雪雁笑嘻嘻地应了:“姑娘,这一路,没说一千遍,也说了八百遍了,韩嬷嬷也多次嘱咐奴婢,姑娘请放心,奴婢定不会给姑娘没脸的。”

黛玉也见雪雁这几日稳重了不少,想来王嬷嬷是狠了心的管教雪雁,遂道:“我不过白说说罢了,倒招来你这些话。”

又行了半日,人声渐不见,黛玉心想只怕是要到了。正想着,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便知这必是长房贾珍府上。黛玉细看了府门,心想不由感叹,难怪要定都北面了。

南方建筑多是小巧精致,而北边建筑却是大气磅礴,倒是更能烘托帝王尊贵。

想着,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便是荣国府了。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黛玉虽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极不舒坦,想着此次是和林海一道进京,又是初次探望贾母。又是这个情形,只怕对这个外孙女,也并是那般爱惜,心上便淡了下来,雪雁脸上更是有愤愤不平之色。

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众婆子步下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便要扶黛玉下轿。

黛玉略点了点头,雪雁当先下了轿,笑着向那婆子说道:“不敢劳动嬷嬷,奴婢是服侍姑娘惯了的,嬷嬷只在前面带路便好。”

一边含俏也走了过来,见那婆子面上有些尴尬,又有些着恼,只是有些体面的,忙拉了那婆子的手,笑道:“我们姑娘只爱雪雁这小蹄子伺候,平常就是奴婢等人也不得近身,嬷嬷熟悉了也就知道了。”那婆子见含俏容貌穿戴皆是上乘,知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不敢小瞧,忙笑着点头,说了几句吉祥话,又赞了几句。

携着月莹的手,在那几个婆子的带领下,进了垂花门。黛玉忍住心中好奇,只抬头看前方。应北地建筑宽广,视野极广,也能看见大概模样。果然如书中所述,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只微微笑着,略点了点头。方进房,不及看清屋内之人,便看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心道:“这便是贾母了。”略显富态,面容慈祥,不愧是大家小姐出身,又在这豪门里浸淫了几十年,自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度。

黛玉方欲拜见时,便被贾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却是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哭什么呢,只是自己也不好不哭,只是这一路行进,临进京时又略微赶了些,身上疲累不堪,哪里还哭得出来,正为难,忽地眼中一阵刺痛,泪水不由地落了下来,原来是一根眼睫毛掉落到了眼睛里。

一时二人拜过贾母,贾母又一一指着地上之人与黛玉相认:“这是你大舅母,”知是邢夫人,黛玉不由看去,脸如刀削,一见便觉着不好相与。“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黛玉一一看了,王夫人慈眉善目,只是却又叫人不敢十分亲近,李纨温柔,只是神色间客气疏离,衣着不与旁人那般鲜艳。月莹自是随黛玉一样称呼,贾母也是知道月莹,心中本是有些不喜,今见月莹年岁不大,气度却不凡,行事又得体,心中便有了几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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