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淋更是有忧心起灵枢的终身之事起来,李氏自也明白,又因为与少云的事没成,她心里也有些愧疚,总觉着亏欠了灵枢,格外地用心打听起这京中有年轻哥儿的人家来,连应酬也多了起来,倒是林淋说:“暂且先不提,等她老子的事定了,还是回苏州找个人家的好,便是张二老爷放到了外面,也有她大伯家的人看着,倒还放心些。李氏觉着也有理,这才丢开手。
转眼,到了十月,下了第一场雪后,眼见着天越发的冷了,黛玉身上穿了几层了衣裳,还是觉着手脚冰凉,似乎,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便想着去庄子上住些日子。这一日,正冒着严寒去了上房,看见人都在,就剩她一个,且也没哪一个有她穿得多了,便有些赧然,请了安,坐下寒暄了几句,黛玉便说了,众人自是同意,正商量着什么时候去,便听帘子响动,有丫头进来,黛玉见是自己院子里的红儿,忙问什么事。那丫头忙那了信封上前递给黛玉,一面说:“朝曦郡主送了信给姑娘。”
黛玉忙接了过来,一面取了头上的簪子拆封口,一面想:“水汐身子也不好,只怕也怕冷,要不要请了她一起过去。”
看罢信,黛玉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忙忙地又看了一遍,才敢确信,却又有些惊慌,月莹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郡主说了些什么?怎么喊你半天也不回神?”
黛玉面色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她说她说服了老太妃和王妃,预备三天后去闲居逛逛,叫我早些过去。”说罢只管睁着那双似喜飞喜含情目,直直地看着李氏,泛着珍珠般光芒的贝齿,微微地咬着下唇。那样方,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害羞,还是为难。
略想了想,李氏却是有些高兴,笑意浮上面颊,道:“这是好事,不若今儿……”说着,正好看见长桌上的西洋钟,却是有些晚了,忙改了口,“今儿你收拾收拾,明儿一早过去,早些预备着。也不知道太妃爱吃些什么,该早些叫人打听着的,也是我大意了。”说着,便一叠声的喊翠雪去找了人大打听去。
黛玉摇了摇手上的信,苦笑道:“李姨不必忙,汐姐姐都写下了。”
林淋笑道:“玉儿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这还没进门呢,和小姑子就这般好,处处为她想着,”又说:“这太妃既说过去,想来该是个明理的人,不然只怕也不会答应。”
李氏叹道:“就是你这话,老爷也一直担心这事,虽说不关玉儿的事,到底没见过,不知道玉儿的品格儿,我这心里也总悬着,也怕她才过去就受了委屈。如今太妃肯去闲居,确是一件好事。”
对于水汐所做的一切,黛玉确实很感动,也与林淋所说的,有她这个小姑,该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对于要见的太妃,黛玉还是有些把握。自己个儿在家里,确实也算是讨人喜,可对于一个已经在最开始便有了想法的老人,可能凭着这一面几天的相处改变一二么?黛玉忽然就不自信起来。
虽是这么想着,时间依旧悄然过去,三更将尽,黛玉却还是没有一丝睡意,脑中总是想着太妃的事,紧张而又不安着。
惶惶不可终日,就这么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也不知是心中有事还是怎么的,才四更天,黛玉便醒了,脑中想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太妃是不是今儿过来,随即又怀疑,是不是想错了,应该是明儿。脑子却是越发的清晰起来,再睡不着,干脆披了衣裳起来。冬日的夜空,在黎明十分,很是明朗,漫天的星星,耀眼得很,北面,北斗七星醒目了然,那些个小星星在它的映衬下,全然不见。
黛玉偎着灰鼠里子的斗篷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胳膊撑在窗沿上,北风袭来,带来阵阵凉意。原来指望着这冷风,好叫心里沉静沉静,不料人是更清醒,似乎心也更乱了。
好容易熬到中午,黛玉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厨房里仔细准备着。幸好天才冷,闲居里没来人,不然定是要叫那些姊妹们笑话了去。
“菡萏,你再到前去看看,都这个时辰了,人怎么还没到?”黛玉拿了放在荷包里的西洋怀表,扒开盖子看了看,短针已指到三上,不禁有些烦躁了。又担心太妃她们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又想着,这太妃是不是不来了。
只是总得有个信吧,这么叫人不上不下的,是个什么事儿啊?
菡萏才答应了一声,便见一个闲居的丫头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话还未说一个字,便双手捧上了一个红木的盒子,是黛玉水汐二人通信常用的物什。黛玉哪里还管得那些,也不等菡萏拿过去,自走近几步拿在手里,启了盒子。是常用的花笺,香妃色,带着淡淡的兰花香味,只是字迹有些散乱,似乎是忙乱中写的。
明明前一刻,还想着这太妃还是不来的好,如今得知真的不来的,却又有些失望,忍不住心中就有些抱怨,这太后什么时候不召见太妃,偏偏等她老人家要来闲居了,你就召见了,偏还是在人家车马才出了门,路上截了去,叫人恼恨。
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这一放松,便听见两声“咕咕”的叫声,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只觉着胸口有些难受,正想着到底怎么回事,便又听见一声“咕咕”的响声,这次听得真真的,是从肚子里传来的,正好菡萏在耳旁轻声问道:“姑娘,从起身,吃了那半盏燕窝,到了这个时辰,还什么也没吃,不若先吃点子,太妃只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饿了人果然脑子反应有些慢,不是菡萏提醒,黛玉还想不起来是自己饿了,这一说,更觉着饿得不行了。不过菡萏后面的话却又叫嗲与郁闷起来,不禁自嘲道:“罢了,不必再等了,太妃她们进宫去了,”说出这句话来,黛玉又觉着身心轻松了好些,“你赶紧去准备准备,给我端些能吃的来。”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忙又说道:“多传些来,难为你们跟着我等了半日,只怕都没吃呢,等会子一起都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