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明月居,因着黛玉的想法,改了多次,如今却是有些繁复。青石板的路面,从院门直通向三明两暗的几间居室,两边种着琼花,左手边一片桃花林,由一条通向侧门的游廊分割,另一边是一片竹林。这里,原本全种的竹子,黛玉想起那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正好这游廊隐在其中,便种了这片桃花。右边则空旷得紧,青草地里,分插有致地种着几株高大红枫。从暖阁转过一个小隔间,便有一道门,出去便是一大片的葡萄藤,与前面的草地相接,靠着围墙,竹子渐少,穿插种着几株芭蕉,溪流从此穿过,零星点缀着各色兰草、兰花,还有一些野花,随意长着,沿着溪流,直走到葡萄园尽头,却是一方半月型的池塘,若细细看了,便能看出,这院墙并不是深入水底的,下面却是打着桩,上面砌的墙,不知是哪里种的紫藤花,还有一种不知什么名儿的草藤,爬满了整个墙面,倒也是好心思,却是把外面的大湖引了进来。塘周围围着栏杆,水里只种了几株睡莲,养着各色鲤鱼,并未用心打理,甚至在里面长了两三株野菱角。
听涛阁却是与之全然不同,一园子几乎全是松树,原来的主人建这里本是给儿子读书用的,实在不适合女孩子居住,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偏来扬州住进这宅子选院子时,月莹便喜爱这里。就是进来后,也并没有改多少,无非加种了些花草,显得有些颜色,不至于太过沉闷。
黛玉到时,院门大开,守门的婆子坐在台阶上打盹。便见雪雁怒气冲冲的就要过去呵斥那婆子,黛玉忙止住了,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却是孩童心起,想要看看月莹在做什么,后面的丫头婆子们自也不敢却了她的意,依葫芦画瓢。
终究未能如愿。
有个小丫头正在院子里晾帕子,看见黛玉一行人进来,忙喊了起来:“大姑娘来了,玫儿姐姐,大姑娘来了。”后面的话却是冲着里面喊的。
一面喊着,一面放下了手里的事,迎了上来请安问好。黛玉想起方才的想法,略有些遗憾,因笑道:“原本还想偷偷看看莹姐姐做什么呢,被你这小蹄子撞破了。”
院子里喊声震天,那守门的婆子自然也醒了,忙走进来给黛玉请安,又是赔罪。那小丫头哪里肯让她近黛玉的身,忙拦住了她,低声说着话,到底说些什么,黛玉却是没听见的。
玫儿站在门里打起了帘子,见黛玉走进,笑着说道:“大姑娘来了,刚才我们姑娘还念叨着呢,可巧就过来了。”
也不知怎地,黛玉这会子却很是兴奋。听言,笑道:“怪道瑰儿姐姐走后,我便有些烦躁,多亏着含俏的提议,我这才过来,果然,路上便好多了,感情是莹姐姐心里念叨着我呢。”
月莹身边也是有四个教引嬷嬷的,两个当值的见到黛玉,均是问了好,知道小姐妹要说话,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说着话的功夫,黛玉已是进了门。小小的一间房舍,正对着门放着一张松木罗汉床,铺着鹅黄缎面的褥子,一边放着一个同色的引枕,中间小桌上摆着一个小箩,靠外边撂着一个花撑,罗汉床上却是搁着一个放布料的大箩,想来正做针线。罗汉床一边放着一个梅花高几,摆着两盆君子兰,乃是垂笑,花早谢了,结了几粒红彤彤的珠子。罗汉床下面一溜下来,左右两边各两把椅子,搭着同色的椅搭,绣着各色小景,又用黑线勾出适景的诗句,有些慧纹的风格,下面放着脚踏,同样,椅子两边设有高几。右边是圆形的八宝格,或书或瓶,唯有一样翠玉雕得栩栩如生的大白菜略贵重些,其余摆设自不用细说。
姊妹两个厮见一番,便携手在罗汉床上对坐了,早有丫头伶俐,把那大箩拿走了。黛玉拿起花撑,细细看了,方指着问月莹:“姐姐方才便是在做这个吧?这花样子好生好看,绣得也好,姐姐是要拿它做什么?”
月莹的脸微微染上了些许红晕,声音也低了些,道:“哪里有妹妹说的那般好,不过略能见人罢了,倒还没想着做什么,不拘做香囊、荷包,都是可以的,妹妹若是喜欢,我做好了,送给妹妹如何?”
见月莹眼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却也知道,若是不应下,只怕她会失望,便笑道:“真真你是我肚里的蛔虫,我正为难怎么与你开口呢,可巧你就说给我,倒省得我多费神。那我可是不客气了,便请姐姐做个荷包吧。并不紧着要用,姐姐慢慢做,你身子本也不大好,又是换季的时候,可别抠坏了眼睛。”
月莹听着好笑,道:“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定当你是个嬷嬷了,哪里我是姐姐,分明你才是嘛。”
玫儿瑰儿重新上了茶,又端了果子点心并果脯过来,听见这话,均是笑了起来,连说:“正是呢。”说罢,玫儿走了下去,招呼雪雁等人下去喝茶说话。
瑰儿又说:“我们府里,谁不说姑娘懂事儿,行事做派,比些个大家公子还强些儿呢。”
黛玉握着脸,说道:“你们再这般说,我可就走了,姐姐,你也不管管你的丫头。这些话放在我身上,真个是要羞死我了。”
许是被黛玉小儿女之态诱惑,又或者是受氛围影响,月莹倒也有些放开了,拉着黛玉的手,假意嗔骂了两个丫头几句,又对黛玉说道:“好了,再没人说了,都休再说这些话,你来看看,想做个什么样子的?最近新出了种样子,倒是好看得紧,只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哦?我倒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我看看。”黛玉对这些个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未等月莹吩咐,玫儿从外边进来,拿了一个荷包过来,一时也不知道叫什么形状,与时下常用的多有不同,褶皱好多,却也别有风味。黛玉接了把玩着,一面说道:“看着倒也有些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