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攀龙(公元1514~1570年),字于鳞,号沧溟,历城(今山东济南)人。明代著名文学家。嘉靖进士,初授刑部主事。历任郎中、陕西提学副使等职,官至河南按察使。继“前七子”之后,与谢榛、王世贞等倡导文学复古运动,为“后七子”的领袖人物,被尊为“宗工巨匠”。主盟文坛二十余年,其影响及于清初。其《沧溟集》风行天下,历百年而不衰。他编的《古今诗删》,选各代之诗,影响颇大,后又摘取其中唐代诗歌编为《唐诗选》,成为当时通行的学塾启蒙读本,明清两代,影响超过《唐诗三百首》。
少曰“狂生”,知交一生
李攀龙出生于明代济南德王府的一个侍从之家。父亲李宝“善酒任侠,不问家人生产”,而且在李攀龙九岁时去世,仅二十八岁的母亲张氏独自养育兄弟三人成人。少年因家贫而好学,尤善古文,厌恶训诂。经常是手持古籍向私塾先生提出种种质疑,导致“塾师为之逊席者数矣”,因此被同学诸弟子称为“狂生”。他不仅乐于接受“狂生”的称号,而且自称:“吾而不狂,谁当狂者。”他虽负才自傲于山左,却独与同是髫年(tiáo nián,童年)的殷士儋(后为大学士,有文名)、许邦才(后为王府长史,济南诗人)友善,约为知交,惺惜(指性格、才能或境遇等相同的人互相爱重、同情)一生。十八岁入县学为诸生,廪于郡庠。
考中进士,出守知府
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李攀龙取乡试第二名,嘉靖二十三年(公元1544年),李攀龙中进士,试政吏部文选司。然而自视为“傲吏”的诗人却生不逢时,恰巧赶上奸相严嵩把持朝政,虽文才已“籍籍(声名盛大貌)公卿间”,却因为不愿结交权贵趋炎附势而被迫于次年“以疾告归”。
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李攀龙出守顺德(今河北邢台),为顺德知府。三年任期中,政绩卓著,做了一些既有利于巩固明王朝统治而又给百姓带来一定利益的事。如请蠲(juān,免除)民税,减轻百姓负担;政刑宽简,民无冤情;增设驿站,减轻人民劳役负担等。其间诗文创作,也取得一定成就。无论赠答抒怀,还是描山摹水,或是关心时政之作,都各具特色。《登黄榆、马陵诸山是太行绝顶处四首》、《春兴》等,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品。
游览名山,佳作不断
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夏,李攀龙被提升为陕西按察司提学副使。到任不久,不能忍受陕西巡抚殷学挟势倨傲(依仗势力,傲慢自大)的作风,以母老归养为由,上疏乞归,旨未下即拂衣辞官。在职虽不满一年,李攀龙足迹却遍及区内,在视察府州县学的同时,也游览了各地的名山胜迹。《杪秋登太华山绝顶》四首,是这一时期的最佳诗作。
由陕归来,李攀龙在家乡筑白雪楼,隐居高卧,杜门谢客,不与权贵往来,一些达官显宦以其接见为荣,学人士子更以其品评来衡定自己的身价。因此“闻望茂著,自时厥后,操海内文柄垂二十年”(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李按察攀龙》)。这一时期是李攀龙诗文创作的重要时期,所写诗文,殆(dài,几乎;差不多)占《沧溟集》之大半,因而其诗文最初结集曾名为《白雪楼集》。此间,诗歌以吟咏故乡湖光山色之作成就最高,《与转运诸公登华不注绝顶》、《青萝馆二首》、《杪秋同右史南山眺望》、《酬张转运龙洞之作》以及《挽王中丞八首》等,是其代表性作品。
结社论诗,主盟文坛
官场的失意却成就了李攀龙的文学地位。原来他告归以后,正好得以遍览群籍,有所发微,逐步形成了文学复古的思想。其后与王世贞、谢榛、梁有誉等七人聚集京师,结社论诗。他继承和发扬了“前七子”的主张,强烈反对当时流行的台阁体诗文和千篇一律的八股习气。强调“文必秦汉,诗必盛唐”,这一主张成为当时主流的文学思想,掀起了具有一定进步意义的文学复古运动。
作为这场运动的主将,李攀龙声名鹊起,被公推为“后七子”之首。与“前七子”中的济南诗人边贡遥相呼应,在山左忝列“历下四诗人”之一;放眼全国则与李梦阳、何景明、王世贞并称为四大家,主盟文坛数十年,号称当时的“文苑南面王”。
流风余韵,历下佳话
李攀龙和“济南诗派”的众多诗人,均颇具风雅,他们长时间寄情于家乡山水,以至几百年来人们“家有其书,人耳其姓字,传颂其流风遗韵不衰”。
边贡与李攀龙在家乡各筑一楼,其中边氏之楼在大明湖上,曰“万卷楼”。不仅藏书落落大满,而且还有很多珍贵的书画金石。
李攀龙早期罢官回家,于鲍山和华不(fū)注(华不注山又名华山)之间筑“白雪楼”。晚年致仕,再筑新“白雪楼”于大明湖百花洲中,该楼又称“青萝馆”。
李攀龙有三子,除一早亡外,长子李驹为殷士儋的学生,次子李驯则是许邦才的女婿。殷士儋家住趵突泉边的通乐园,年少时与李攀龙一起被称为“狂生”。后来蒲松龄把他年轻时的传说改写为《狐嫁女》,成为《聊斋》中的名篇之一:殷士儋年轻时胆大出奇,与人打赌进入闹鬼的荒宅。结果遇到了狐嫁女,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反而被奉为上宾。为了证明自己所见不虚,就偷了人家一只金酒杯作为物证。哪知若干年后,偶遇金杯主人,遂原物归还之。
许邦才则家住北园的水屯附近,与元代张养浩的“云庄”为邻,仿照古人建筑“梁园”,与李攀龙、殷士儋诗酒相合于扁舟荷花之间。他与李攀龙在家乡几乎是形影不离,游遍济南湖山,留下了大量的诗文金石,如《九塔寺记》、《南泉寺记》等。甚至李攀龙在临近除夕还要“过右史水村”。而许邦才“使君亭午未解酲,肃客登筵一长揖”,中午的酒还没醒,见到老友却把客人都打发走,专门为李攀龙重开筵席。
总之,繁衍明清两代的济南诗派,以高华典丽为主要特征,而李攀龙则是该诗派有明一代的主将。难怪顾炎武在《济南》一诗中如此赞颂他说:“绝代诗题传子美,近朝文士数于鳞。愁来独忆辛忠敏,老泪无端痛古人。”将李攀龙其人与杜甫和辛弃疾相提并论;王象春更是将李清照、辛弃疾、边贡和李攀龙并称为“济南四君子”,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济南诗派”在明代时期的重要文学地位。
“文学成就”
李攀龙所著的诗中,以七律和七绝较优。其七律声调清亮、词采俊爽。他以“金牛忽见湖中影,铁骑初回海上潮”(《与子与游保俶塔同赋》)来勾勒保俶塔下的西湖,以“浮沤并结金龛丽,飞窦双衔石瓮圆”(《酬张转运龙洞山之作》)来形容龙洞山的金龛和石瓮情况,虽嫌体物呆滞,但也还能传神。他以“明时抱病风尘下,短褐论交天地间”(《初春元美席上赠谢茂秦得关字》)来表现南北奔波的布衣诗人谢榛,以“自昔风尘驱傲吏,还能伏枕向清秋”(《寄元美》)来刻画好友王世贞,也较形象。但其构思、用词多见雷同。他的某些七绝,也还写得自然,还能注意顿挫变化,如《和聂仪部明妃曲》:“天山雪后北风寒,抱得琵琶马上弹。曲罢不知青海月,徘徊犹作汉宫看。”意味隽永,静韵深长。沈德潜品评此诗说:“不着议论,而一切着议论者皆在其下。”
论诗比谢榛、王世贞褊狭,认为先秦古文已有古法,后世作者只要“摭其华而裁其衷,琢句成辞,属辞成篇,以求当于古之作者而已”(王世贞语)。他所著的《答冯通书》就提到:“秦汉以后无文矣”。推崇汉魏古诗、盛唐近体,所编《古今诗删》,宋元诗一首未录,可看出其论诗宗旨。其文聱牙戟口(形容文词艰涩,拗口难读),成就不大。其诗亦多模拟剽窃之作,偶然面对现实,抒写内心真情时还有一些较好的诗,如《送明卿之江西》、《挽中丞》。七律和七绝相对较好,声调清高,词采俊爽,语近情深,然构思用词多见雷同。而乐府诗则如“临摹帖”。有《沧溟集》三十卷。
“点评”
李攀龙有着刚正不阿的性格,思想很有见地,为官期间为百姓办了不少好事。“稍迁顺德知府,有善政”,这是《明史》作者对李攀龙的记述和评价。李攀龙自幼爱好诗歌,酷爱古代文辞,推崇汉魏古诗、盛唐近体,但反对当时萎靡的“台阁体”文风,创建了在文学上独树一帜的“历下诗派”。李攀龙一生著述颇丰,有《沧溟文集》、《白雪楼诗集》、《古今诗删》等多部著作。李攀龙的诗文,由其友人、“后七子”领袖之一的王世贞整理编集为三十卷,题《沧溟先生集》,其后屡有翻刻,历百年而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