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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解码明朝海军

一支强大水师为何迅速衰落

明朝中期,曾经强盛一时的中国海军迅速衰落,使明帝国在北印度洋和西太平洋地区的国家安全空间急剧萎缩,并由此改变了东半球的力量格局,影响了整个世界近现代史的进程。明朝初年,中国拥有一支3500艘战舰的海军,每一年春天和夏天都要进行大规模巡航,1373年和1374年中国海军两次追击日本海盗直至琉球群岛,1409年在北部湾击败越南海盗。在郑和的第六次海上远征中,一支中国分舰队绕过好望角进入大西洋,直至西南非洲。另一支分舰队经所罗门群岛进入太平洋,直至澳大利亚东海岸。在马六甲海峡、斯里兰卡和苏门答腊,向中国海上权威的挑战都被粉碎,36个国家向明帝国臣服,中国成为当时最强大的海洋国家。由此,形成了一个由北印度洋诸贸易要塞,马来半岛和南洋群岛以及琉球群岛所组成的大明海外帝国。

针对来自日本的海上威胁,明朝每一年都派出上千艘战舰在南北海域内巡逻,即所谓春巡与夏巡。首先以舰队巡逻于海上,警戒侦察和寻机歼敌。当倭寇深入内海,则利用报警通信系统,集中海军与外岛守军协同歼灭。若倭寇登陆,则以海军与岸防陆军协同歼灭。此外明军还经常出动舰队攻击敌占岛屿,粉碎倭寇的基地。进攻型战略的顶点是在追击日本侵略者的战斗中,中国海军曾到达朝鲜海岸与琉球群岛。而为了消除来自东南亚方向的海上威胁,郑和的舰队曾在马六甲海峡展开战斗。总之,歼敌于海上是海防战略的核心。

仁宣两朝之后,明政府开始收缩海防线,远洋舰队被召回,大型舰只停止建造,岛屿基地被放弃,撤退政策使海军受到重创,海防线被从远海甚至外洋压回海岸。直至16世纪中国海军依旧能在南中国海三次击败横行印度洋的葡萄牙海军。抗倭作战的一度失败主要不在装备和战术方面,那实际上是在与一支由中国商人装备和指挥的日本雇佣军作战。但海军的大衰落是毋庸置疑的,郑和时代中国海军曾拥有现在美国海军所拥有的地位。但到明朝后期,海军再也找不到海上远征时的盛况,它已经从一支远洋海军衰落成海上警卫队。向海洋扩张的原动力日益消失是促使海军衰落的最明显的原因。在明朝海军的打击下,倭寇遭受重创,15世纪中叶倭寇入侵只有14次,其中10次被粉碎,倭寇不敢进犯。加之中日贸易兴起,倭寇组织者有了合法的贸易渠道,倭寇的威胁似乎已经不足为虑。在郑和的武力镇压和明朝廷的招安下,他们或投靠明廷,或销声匿迹,自南宋开始形成的南洋华人贸易网被粉碎,已无法构成对大陆的威胁。不管是在海防安全方面,还是在贸易垄断方面,海上远征所带来的光荣是巨大的,但朝贡贸易的利润很快便消失了,随着帝国军力的下降和纸币的贬值,明政府再也无法用强行压价和支付纸币来赚取利润。倭寇的威胁是巨大的,但绝不是致命的,明朝的最大威胁来自蒙古高原的游牧骑兵。

当明朝军队衰落时,蒙古军队发动了反击。1449年,他们俘虏了明朝皇帝并直逼京城,防范来自北方的威胁成为帝国的战略中心,因此它必然在海洋方向撤退。大多数明朝官员们不了解海军的重要性,反而挪用本应用于海军的资源。大运河开通后,他们把海军士兵调往运河运输粮食,水兵变成了运输工人。沿海的士兵七成以上被派去种地,三成被派去造船,大批水师人员被调往京城修建宫殿,本应用于海防的人力被运输业、农业和建筑业所占用。战舰制造被大大削减,经费被用来修造皇帝的坟墓。

明朝海军的衰落始于正统年间。此时沿海卫所空虚,水师士气低落,战斗力严重下降,士兵衣食无着,漫无纪律,军官不知作战,只知道盘剥士兵,官兵互相视若仇敌。舰队减少,舰船破损。卫所军的锐减,也导致海军人员的锐减。重要海军基地登州卫,曾拥有100艘战船,1503年只剩下3艘。同时舰船制造业衰落,郑和远征时2000辆的宝船在海港中慢慢烂掉,至16世纪初,明朝海军所用的最大战船只有400辆,而且都是用旧船的木料建造的。

明朝政权的腐化和地缘政治思想的落后,是帝国海军衰落的重要原因。皇帝挪用海军军费,宦官动用运输船队,军官克扣水兵军饷,并动用军舰进行走私,都造成了海军的疲惫不堪。同时整个政府陷入党派之争,没有人去关心海上利益。腐败的危害是明显的,但思想观念的阻碍确实是难以察觉的。中国古代地缘政治思想,有两个致命弱点。第一,缺乏海权观念,是典型的大陆性地缘政治观。中国并不是缺乏航海传统的国家,至迟在春秋时代就有了海上运输和海军,但却缺乏对海洋战略价值的重视,只有郑和有对海洋的战略眼光,郑和舰队的部分成员拥有海上探险精神,为此他们曾深入前人从未涉足的海域,他们实际上是进入南太平洋和南大西洋的第一批航海家。然而他们悲惨的出身注定他们的努力是失败的,这些中国古代罕见的航海家都是备受歧视的宦官,他们的成功只能加重主流社会对航海的敌视。官僚们趁郑和远在海外之际,让皇帝放弃了海外扩张的企图,不久郑和被招回,舰队在海港中烂掉,航海资料被兵部销毁,停止建造远洋舰船,严禁海外私人贸易,将近在咫尺的制海权拱手让与他人。海权观念的缺失造成了国防战略中的大陆军主义,从而使海军得不到足够的资源。第二个致命弱点是半虚构的中国中心论,中国在明朝时自以为是天朝上国,把其他国家当做蛮夷,沉醉在起初是真实的继而则是虚幻的最后是伪造的世界中心地位中,不愿意了解朝贡圈外的世界。由于落后的地理观,当时认为郑和已到达整个世界,在海上没有发现与中国抗衡的力量,因此保持海军也变得没有必要。盲目的优越感使中华帝国陷入夜郎自大的状态,传统的怀柔政策再次导致坐失良机,否则葡萄牙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远东。民族国家意识的缺失,造成了帝国海外利益的自动放弃。这一切加在一起,造成一个可悲的结局。

一支曾在西太平洋和北印度洋发挥过重要影响的海上力量就这样衰落下去,它的衰落令人遗憾,但曾经的辉煌和影响却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军事链接

大航海时代

大航海时代指在15~17世纪世界各地发起的广泛的跨洋活动。这些远洋活动促进了地球上各大洲之间的沟通,并形成众多的新贸易路线,东西方之间的文化、贸易交流大量增加。欧洲在这个时期快速发展,并奠定了超过亚洲的基础。人们不仅在这个时代中发现了新的大陆,增长了大量的地理知识,也极大促进了欧洲的海外贸易,并成为欧洲资本主义兴起的重要环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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