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成绩单放在父亲的面前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上面的分数与父亲的要求相去甚远,他却从从容容地给父亲当头一戈了:“你从来就不关心我,今天开家长会时,你连影子都不见。”
父亲只是沉默着,对他的话不理不睬,只瞟了他一眼,便颓然躺在椅子上。
父亲这雷公今天不打雷,这让他摸不着头脑,简直莫名其妙!
“今天下午你也去干活,就在大树角。”父亲终于说话了,声音轻飘飘的像破棉絮。这苍老无力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他的喉头里似乎被一团棉花堵着。
大树角是父亲经营电器铺的地方,在河边的一棵老树下。小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父亲却把自己和前途都押到这小店铺上了。每每期末,父亲才会想起他这个儿子来,看着成绩单上倒着写的“9”字,父亲会吹着胡子大骂,眼睛瞪得血红,像头猛兽。
父亲这猛兽今天是头一次那么温和,温和得让他感到压抑和难受。
连日的暴雨,把平日温顺的小河激怒了,河水像巨大的蟒蛇般扭着身躯。像怪兽一样呼啸而来,夺路而去。当他站在那棵叶子被洪水冲净的老树下时,他明白了一切。暴雨袭击了这一带,上游的桥梁被冲垮,汹涌而至的洪水顷刻间卷走了大树角两岸的房子,父亲的电器铺也被巨兽张嘴吞噬了。他弯下腰,和父亲一起把半埋在钢筋水泥堆中的电视机挖出来,却只是个空壳!
“我一无所有了……儿子……”父亲的声音,夹在风中,颤巍巍的,却一字一字的有力地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第一次离父亲这么近,父亲脸上刀刻斧劈似的皱纹,一道道凝固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