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竹林小路,她带着他来回走好些年了。
一根竹杖,一头牵着她,另一头牵着他。她在前头牵引,他在后头一步一步跟着走。
他的眼睛,那年炸山开路时被炸坏了。她的眼睛,也就成了他的眼睛。
他们走得很慢很慢。她又一次回过头来,说道:“记住了,出竹林走百步后,走到这块大石头旁,左拐,再走半支烟的工夫,就能到集镇上了。”
他在吞云吐雾,只在嘴里嗯嗯呀呀地应着她的话。
她急了,停了下来,说:“你倒是记得没记得?”
他在心里想,有她,就有路。
这次,她竟小孩似的,使了性子。她气咻咻地说:“下面的路,该你自己走了。”说完,她把竹杖丢给他,转身走了。
他一个人敲着竹杖,一步一步地出了竹林,来到集镇上。到了集镇,日子里的柴米油盐也就有着落了。
她似乎是真生气,任由着他自己走进竹林小路。
没多久,她撇下他,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没有她在前面引路,他却能自如地自个儿敲着竹杖,一步一步地寻着路走出竹林。他恍然,她是把路都放到自己的心里头了。
只是,他还是习惯着,不时伸手往前去摸一摸,他总是想再握握他们共牵着的那根竹杖——他分明看见,她还在前头牵着竹杖引路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