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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那场大水那只龟

一九三八年滦河发大水,就是老人们说的康德六年那场大水。

说起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水,郭家屯人就会想到张先生和他那个“把兄弟”。

在镇北与滦河之间有块地,因为滦河在那里向南靠着镇子分出了一条小河叉,那块地就叫河夹心。

老张家的房子就在河夹心。

那个夏天连阴雨下起来没完没了,而且是越下越起劲,天就像漏了一样,大雨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了。

许多家的墙倒了,许多家的屋漏了。

这天夜里雨终于小了。但是滦河里却传来了轰隆隆的水声。

发大水了。

下了这么大这么久的雨,谁都料到会会发水,而且这场水肯定小不了,那轰隆隆的水声也印证着人们的判断。

但是一大早人们起来一看,还是大吃一惊——谁都见过发大水,可谁也没见过发这么大的水——北边淹到北沙梁,南边眼看要进街,一眼望去一片汪洋。

水里头冲下来的什么东西都有——草房顶子、木头、大树、家三伙四,还有牲畜尸体,甚至还有人,老远就能看得到。有人想去打捞,可水那么大,势头那么猛,根本不容靠前,大家只能眼看着那些东西随着滚滚激流转瞬而去。

这当口,亲戚想起了河夹心的张先生。可是眼前只有大水汪洋,哪里还能找得到河夹心那几间房子啊。

大家都摇头,说水比房子还高呢……往下的话不说也都明白了。亲戚急了眼,想找个水性好的过去看看。可是面对滔滔大水,谁也没有本事和胆量游过去。

大水跑了多半天方才消退一些,张家亲戚到高处一看,张先生家房子还在。房子在也许还有人在,怀揣几分侥幸,亲戚划着个水笸箩冒险赶到河夹心一看,张家房子好好的,一家老小也都平安无事,就连张家院子都没有进水!

大水过后,遍地狼藉,而河夹心的老张家却成了一个传奇。家里地里,镇内小桥上镇外滦河边,人们纷纷议论着老张家的事,人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本该淹怎么就没淹着。说着说着,有人突然想起来——张先生救过一只乌龟啊。

这么一说很多人都想起来。说是有一天几个孩子在滦河岸边抓到了一只龟,正巧让张先生碰到了,他把龟救了,这事是有人亲眼见到了,还有孩子指证。说是后来有一个穿一身青衣裳的人来张家道谢,说他和张先生住邻居,以后要多照应,还跟张先生拜了把子。说是下大雨之前,张先生的把兄弟就提前知道了,他告诉张先生这几天哪也别去,就老实在屋里猫着。说是发大水那天夜里,张先生听到外面有人,他贴到窗前一看,外面有好些个黑影,就听一个说,兄弟们这家是自己人,把房子四角都插上小旗,别让水进院,张先生听出那是他的把兄弟。说是张先生那个一身青衣的把兄弟就是他救下的那只乌龟,因为有它的保护,张家一家在大水中才能安然无恙……

传言越来越多越来越神,大家去问张先生,张先生却笑而不答,人们就越发当了真。人们也知道了滦河的龟啊鱼啊都是有灵性的,不能随便伤害的。

张先生的孙儿们从小就听人说起这件事,问过爷爷多少次,爷爷都不告诉他们,只说往后他们就知道了。这样直到张先生快辞世时,他方才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孙儿后辈们——张先生真的从别人手里救过一只龟放回了滦河,张先生觉得龟是吉祥之物,何况还真算是邻居。据说后来那只龟真的爬到张先生家逛过门,镇里有老哥们看到了,逗他说你干脆和乌龟拜个把子吧,这句玩笑后来就传成了真事。张先生家虽然在河夹心,但是他家那地方地势相对较高,他家后还有个高岗起来阻挡作用,滦河在他家后面出岔儿又把大水分流,这些都是他家在大水中得以幸存的原因。镇里地势本来就低,平时可以看到张家的房子,大水一涨就把人们的视线遮挡了,所以那时人们看不到张家房子。而张先生为了让滦河里的动物们少受伤害,就故意不点破,任由人们去说。张先生把真相告诉了孙子们,却嘱咐他们不要说出去。但是后来这事还是传了出去。

传说虽然未必是真的,可很多人都情愿相信那是真的,因为像张先生一样爱护喜欢动物的人有很多,因为善待所有生灵,对人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从某种意义上说,地球上所有的生灵都该是人类的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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