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要去税务局交税的日子,宁欣把票据整理了一下,准备独自去税务局。沈朗见了赶紧过来:“还是让我和小赵去吧。”
“没事,还有一个多月呢!”宁欣扶着腰站起来,五个月以后肚子就跟吹气球一样越来越大,她的行动也更加吃力,多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因为子宫压着膀胱,她要不停地去小解,真是苦不堪言,知道她搬回母亲家住后,沈朗每天都“顺便”接送她一程。
“怎么不早点请产假?”沈朗关切地说,“这样太辛苦了。”
宁欣笑笑:“你不懂,等到孩子要出生的几天请假这样以后喂奶的时间会长点。”
沈朗若有所思:“真是太难为你了。”
宁欣拿过包,“对了,苏恒公司有一笔回款到了,看……”她眉头突然一皱,捂着肚子痛苦地喊出声:“疼。”
“快坐下!”沈朗赶紧上前扶她坐到椅子上。
“羊水破了!”只听到办公室有人惊呼一声,宁欣感觉到身下有温润的液体朝外涌,地上一摊的水,而宫缩在这个时候袭来,疼得她喊出声来!
“她要生了,赶紧送医院!”
沈朗一怔,赶紧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横抱起她来,朝外面跑去,身后跟了不少同事,一路护航为她按电梯,招呼路人留出通道。沈朗赶紧吩咐给最近的医院打电话有孕妇要生产让做好准备,自己开着车心急火燎地一路都在闯红灯。
“给……给我妈打电话!”宁欣疼得浑身直颤,还记得说,“带,带备产包。”
“你别着急,我马上打电话!”沈朗急急地说,“很快到医院了,别担心!”他拿出手机听着宁欣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报出母亲的手机号,彼时的郭淑秋正在上班,听到有人说女儿要生了,赶紧跟领班请了假慌忙回家拿准备好的东西,担心来回路上时间太长,自己还没赶到宁欣就生了,她又给杨东泽打了个电话。
宁欣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已经准备好担架,一下车直接往产房里推,沈朗握着宁欣的手跟着推车朝前疾走,而宫缩让宁欣疼得面部扭曲,撕心裂肺地喊着。沈朗眼泪都快掉出来,“宁欣,坚持住!我相信你能做到的,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家属在外面等!”护士在产房门口拦住沈朗,“赶紧去办手续。”
“她怎样?”他紧张地绞着手,颤声地问。
“有医生在呢。”护士宽慰地说,“第一次当爸爸吧,都这样!”
他怔了一下,想要跟护士解释,可是声音在喉结处翻滚到底没有说出来,一种甜蜜的心情在心头掠过,他是她的家属,他是孩子的爸爸,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可是当他在送宁欣进产房的时候真的有那种与她们连心连肺的感觉。他焦灼地在手术室外等待着,已经听不到宁欣的哭喊,但那种完全没有音讯的感觉越是让他坐立不安。
他知道自己一直对宁欣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只是因为她有婚姻的缘故只得恪守自己,但当他知道她的生活很不幸福时,有一种想要带她走的冲动。每一次她伏在他的肩膀上失声痛哭的时候,他对她的爱怜就加深一点;每一次当她的头像在MSN上孤孤单单地亮着时,他就忍不住想要陪陪她;每一次当他接送她的时候,就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三十分钟的路程,她们谈的多半是工作。有时她咳嗽一声,他会把冷气关掉,有时她看看窗外,他会把车窗摇下来,有时她无聊地把玩手指,他会递给他一张新的唱片……他就那样静静地观察她,注意着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只是小小的动作,他也能察觉出她的情绪。
有一次,公司的同事去KTV,大堆人马喝酒聊天唱歌。有人把话筒递给他,他点了一首《童话》,那正巧是宁欣也会的歌曲,赶紧拿着另一枚话筒与他合唱起来,他们的声音静静地碰触在一起,他转过身看着她的脸,觉得此时此景温暖极了。
有一次,他们去请客户吃饭,对方猛灌着他的酒,他都有些微醺了,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宁欣等在门口,轻轻地说了声,少喝点。他的心被这细若游丝的关怀给打动了。
他们做了五年的同事,他们朝朝暮暮的相处,但只是同事,再普通不过。她只是会坐他的顺风车,上班下班。只是会在加班后去路边吃一碗盖浇饭,然后让老板给打两碗海带汤。他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帮他点餐,拿汤,心里想,我们可以这样常常在一起吃饭,这真好。
在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有个要结婚的男友,她在公司里甜甜蜜蜜的接电话,午休的时候跟女同事也会聊起他来。沈朗总是静静地听着,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后来她结婚了,他也在谈恋爱,他觉得一切都是注定的,把自己的非分之想给扼杀掉了。他是个理智的男人,不会终日纠缠在那些儿女情长里,他也不拒绝跟别的女孩来往,现在也有一个同居女友,他们也在谈婚论嫁了,可是在知道宁欣要离婚后,竟然有些魂不守舍了。
“护士,我老婆怎样了,她是个孕妇,刚被送进这家医院,她叫宁欣。”听到“宁欣”的名字时,打断了沈朗的沉思,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到了杨东泽。
“在这边。”沈朗的心突然有些空,茫然地站起来说。
“她怎样?!”杨东泽几乎想要闯进去,被沈朗拦住。
“已经进去快四十分钟了,医生正在动剖腹产手术。抱歉,你不在情况又很危急我就先签字了。”沈朗看看表说。
“不是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吗?怎么会早产?”杨东泽脸上都是汗,接到丈母娘的电话就往医院里赶。
“也许是情绪不太稳定吧!”沈朗直直地盯着杨东泽,后者的目光窘迫一下。
两个男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他们都觉得异常难捱。这个时候郭淑秋也赶来了医院,也问不到情况,只能在外面等着。
护士出来喊:“宁欣的家属!”他们三个人不由地都上前,护士认得是沈朗送来的,对他笑着说:“是个男孩,不过宝宝早产,只有四斤一两,还在保温箱里,暂时见不到。”
“母亲呢?”杨东泽和沈朗不约而同地问。
“大人现在很虚弱,一会儿会推到病房。”
“谢天谢地!”郭淑秋长吁一口气。
杨东泽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抓住丈母娘的手:“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
郭淑秋欣喜地点头,点头,泪光点点:“我可怜的女儿,总算熬过这一关了!”
“恭喜你!”沈朗笑着对杨东泽说。
杨东泽伸手过去握住沈朗的手,他说:“今天真是谢谢你!”
“你是?”郭淑秋这才注意到沈朗。
“我是宁欣的同事,叫沈朗,是我跟您打的电话。”
“太感谢你了!”郭淑秋由衷地说。
三个人跟着护士一起把宁欣推到病房,杨东泽让医生给安排了单人间,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张陪床。宁欣身体虚弱,剖腹产虽然生产的时候不那么疼,但手术后会非常地难熬。宁欣心里直责怪自己,都是因为自个儿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早产,若是宝宝在肚子里多待一个月,就会养得更壮实些,也不用一出生就进保温箱了。
因为不能喝水母亲只能拿棉签沾点水给女儿擦擦皻裂的嘴,“妈知道疼,不过最受罪的熬过去了,过几天就好了。这坐月子也不能大意,落下病来可麻烦了。”
“妈,”杨东泽在旁边迟疑地说,“宁欣这儿需要人,我让我妈……”
宁欣虚弱地摇摇头。
郭淑秋说:“已经找好月嫂了,只是这提前了一个月不知道月嫂有没有时间。”宁欣早打算好了,坐月子的时候就请个月嫂照顾孩子,母亲照料照料她,等坐完月子了她再请个保姆。
郭淑秋去给月嫂打电话,果然那边她还接着客户,这边没法做了。郭淑秋一说完宁欣也犯愁,沈朗就说了他有个朋友是开家政公司的,现在一定能帮忙找到人,说着他就打电话,跟那边联系好,人家说会派最好的月嫂过来。
“你看你人真好!”郭淑秋对沈朗印象不错,见他这样热心,更是喜欢,“宁欣幸好有你这么好的同事,回头常到家里来坐坐。”沈朗的心里一热,不由地看了宁欣一眼,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一起,有些说不清的情绪,被母亲给看在眼里。
沈朗不好久留,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杨东泽在病房里站着有些手足无措,他给母亲打过电话说宁欣生了个儿子,可把母亲给乐坏了。直说她早就看准了宁欣会生男孩,又说他们杨家后继有人了,原本说过来看看,但杨东泽迟疑地说丈母娘在这里,再说孩子现在在保温箱里也看不到,过几天再说吧。
“妈,我睡会儿。”宁欣轻声地说,“让他走。”
郭淑秋只得对杨东泽说:“要不你就走吧,这儿有我呢!”
“晚上我在这儿陪床……”
“算了!你在这儿她心情更不好。”
杨东泽默默地看宁欣一眼,无奈地离开。他独自找到医院的育婴室,隔着玻璃看里面初生的婴孩,那些如天使一样的面孔,那份做父亲的欣喜和骄傲让他的心软软的。他抬起手来想要触摸他们的脸,感慨在心中冲撞,眼泪落了下来。他知道他不能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了,他跟宁欣说好了等孩子满月后他们就去办离婚手续。无论他再怎样后悔再怎样懊恼再怎样责怪自己,都于事无补了,他们的婚姻结束了,留下的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