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却看到我儿子睁着双眼在门前蹲着,旁边还有安德烈留给他的一袋子饼干和信,这时我才完全相信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这种东西,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问儿子他也记不起来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睁眼就在这里了。那天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正是安息日,也是圣经上耶稣为那瞎子开眼的日子,所以对我来说安德烈就是能够创造奇迹的神。”老人颇为激动,我可以理解他当时的心情,所谓的神便是打破常人理解的界限,创造奇迹,表面上来说,魔术师所干的可以说是一种神迹,但却是欺骗性的。
“所以后来安德烈又来过几次,希望我加入鞭身教,我就毫不犹疑的同意了,他还叫杨修士为我儿子做了洗礼,那时候我们三人关系很好,也是我自丧妻之后最开心的日子,虽然我严格按照安德烈的吩咐鞭笞自己的身体,虽然肉体遭遇疼痛,但精神上无比愉悦,而且那些伤恢复的速度很快,我原本日渐衰老虚弱的身体开始慢慢强壮起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如此,所以你看我年纪虽然大,却不必年轻人差,寻常的后生气力还不如我。
后来安德烈说他要离开这里,并交代我和杨伯来好好看守他的房子和房前的草地,并说鞭身教最重要的圣物在那里,如果被损坏,不仅我们会遭到神罚,我儿子的眼睛也会被夺走,他还说自己一定会回来,希望我们可以照顾他的妻子儿女,我和儿子坚守了这个诺言四十年,阻止任何想要靠近或者打算进那房子的人,可是我没想到修士自己却背叛了教义,背叛了朋友,甚至企图带着你们去毁了那房子!”老人激动起来,额头太阳穴浮现出一根根像虫子似的青筋,他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像是随时都会击出去一般。
“我不管修士和你以及安德烈有什么宿怨,但是我必须问你几个月前,也就是去年的国庆节,是不是有六个年轻人来这里旅游,他们打算找到安德烈博士的家,结果一个昏迷一个失踪,究竟是不是你们干的?”我朗声问道,因为如刘佳明所说,章远很像是被老人的儿子给勒的大脑缺氧而重度昏迷的。
“我不知道什么学生不学生,我只晓得去年中秋节,有人告诉我一些家伙在月圆的子时要去毁了博士的房子,所以我叫儿子去保护,其他的事我不知道。”老人不像是在说谎。
“是谁告诉你们的?”
“一个瘦瘦的白头发老头,戴着一副黑边眼睛,他说他叫复砚开,我问他为什么要通知我,他则说自己也是鞭身教的教徒,而且还是博士的好友,所以我就叫儿子连夜赶去,回来的时候他就说吊起了一个胖子吧那些人吓走了。我以为他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后来才知道他把其中一个人居然差点勒死,于是让他去外地躲了几个月,风声过了才回来。”
复砚开?看来就是他了。
“你以前从未见过他?”我问道。
老人摇摇头,说自己在这里呆了几十年,没见过复砚开,也没听任何人提及过。
我还记起修士留下来的包袱,于是拿出来给老人辨认。
“这个不是杨伯来的,钥匙嘛,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留了一笔遗产吧,这老家伙一辈子省吃俭用,也没妻子儿女。”老人摇摇头说。
“你儿子是不是很喜欢绳子?”苏洛忽然插嘴问道。
“恩,他小时候看不见东西,这里的娃娃都不和他耍,我事情又忙,所以经常扔点绑货的用下来的绳子啊,橡皮经之类的东西给他一个人玩,所以他到现在还手里一直玩着绳子,橡皮筋之类的东西,你问这个干什么?”老人疑惑道。
“没什么,您就知道这些?关于博士的妻子和那对儿女呢?”我急切想知道关于那个金头发男孩的事情。
“还有每年这里发生的失踪案。”苏洛继续补充道。
“他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不过他说自己的女儿患了重病,从来不出房间,儿子看上去还不错,只是从来不说话,又怕人,后来他们都不见了,我觉得是博士回来把他们接回去了吧。”老人说到这里神情落寞,似乎有些怀念。
“难道那之后再也没了博士一家人的下落?”我问道。
“我说过不要再追究了,离开这里,否则我不能保证建军不会伤害你们。老人语气加重,带着威胁。
“你和你儿子有你们的承诺要遵守,可惜我和我的搭档也有自己的任务,我们必须查清楚你说的那几个学生自残的真相,也是我委托人所需要的答案,否则我们不会离开。”这种威胁对我来说司空见惯,我并不吃他这一套,苏洛也点点头。
“我再次重申,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王建军也不想,算我求求你们,别去追查他们一家人了,否则我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他的话让我更加坚定,这一切与安德烈博士一家人和那个复砚开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果博士的儿女还建在,应该也和朱远山他们年纪相仿吧,只是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我知道博士和他的儿女一定发生了什么,在那屋子里我看到了一个金发小男孩,我从他那里得到一本画册,那画册很奇怪,上面的图画会不停的变化,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我从怀中掏出画册,交给老人。他惊讶地接了过来。
“这画册我认识,是亚历山大生日的时候博士送给他的,他儿子很喜欢画画,可惜他画出来的东西我和博士都看不明白,更像是鬼画符一样。”老人用粗糙长满着老茧的大手抚摸着画册的封面。
说实话我也是现在才仔细端详起那画册,封面是黑色的,虽然还很新,但是时间依然让它显的脆弱和老迈,就如同一棵被内部老死蛀空的大树。
老人翻开画册,但是让人失望的是,每一页都是些毫无规律的色彩涂鸦,乱七八糟的,像他刚才说的,鬼画桃符而已。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变化图像的画册?和当年一样,只是亚历山大的一些习作而已。”他冷笑了下,将画册还给我。
“这东西也不值钱,本来我该收起来,不过你不是要什么答案么?真相么?拿去交给你的老板吧。”他无不嘲讽地取笑着我,一面又将画册扔了回来。
我有些尴尬,那这画册不知所措,这的确是一本普通的儿童习作画册而已。
“好了,我说的够多了,走不走随便你们,圣烛节已过,没人会庇护你们了,好自为之吧。”他站起身,冷脸说着,接着收起我们面前的茶杯,下了逐客令。
苏洛有些恼火,不过没有发作,只是闷着气和我一起朝我走去,走出店门前,我看到店主,也就王建军吧,正在双手绞着一根绳子。
一根细长柔韧的牛皮绳,他双手戏耍着身子,然后看了看我们。
看着那根绳子,我的脖子一阵疼痛,喉咙开始干涩,那绳子差点要了我的命。
“好走,不送。”王建军笑了笑,齿若编贝。
“为什么昨天呀送蜡烛给我们?”我也回笑了下,问他。
“不是说过了么,圣烛节,点燃蜡烛的人可以得到圣母的宽恕和庇护。你不是得救了么,否则现在正吊在房子外做干尸吧。”他依旧笑着,那张看似憨厚朴实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残忍和犯罪感。
“你这混蛋。”苏洛吼道,头发都竖了起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握紧拳头朝坐在角落的王建军冲过去,后者带着轻蔑望着苏洛。我用力拉住了苏洛,他不再挣扎,只是狠狠盯着王建军,像要把他活吞下去一样。
“我还会继续查下去,除非你杀了我们,不过我警告你,你会后悔没在博士家门外勒死我们,因为那是你最好的机会了。”我将苏洛拉出了杂货店,身后传来了王建军的笑声。
“你终究有一天会发现,自己是一只绕着圆圈奔跑的可怜的蚂蚁,你越用力跑,离你追逐的真相就越远,哈哈哈哈。”苏洛仍然怒不可遏,想回头去揍他,直到我把他拉到远处,看不到那小店为止。
现在我的手上只剩下一本老画册,一把钥匙和一个列宁勋章,没又其他别的东西了,我曾经试图打电话联系朱远山,询问他是否有复砚开这个人的资料,可惜的是他的秘书告诉我她也不知道自己老板去了哪里,朱远山行事想来孤僻,即便是身边的员工也不敢随便过问他的去处,向来只有他去联系别人,很少有人能找到他。
此刻的我犹如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我自以为可以轻易地走出去,却发现迷宫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弄得不好我自己都会被迷宫给吞噬了,朱远山的委托果然每次都是如此艰难,我忽然想到,是不是我现在正在步着那个男人的后尘呢?他比我的能力要强得多,结果还是在调查朱远山妻子的失踪案之后下落全无十年整,说不定我也会就这样人间蒸发了。修士也说过安德烈博士有一个十岁的金发儿子,会不会就是我昨晚在房间中看到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