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开始注意这些画面的视角。
而我也终于发现,这些画的视角是同一个地方。就是挂在二楼正中间的那张油画。
当我们在这个屋子里四处寻找,犹如两只老鼠或者更贴切地说是两只蟑螂一样自以为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这间屋子真正的主人——那幅画上的一双眼睛正带着嘲弄冷冰冰地看着我们。
一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想呕吐,但是胃部的东西都吐光了,我只是干呕了几次,从食道里涌出一股子苦涩的胆汁。
画集一直到我走进这个房间就结束了。我再也无法忍受,把那画册扔到一旁,双手抱头,大口地喘着粗气。房间里带着木头霉变的冷空气一股股地被吸进肺里,融进血管,然后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神经,我的脑子,我的思想里面。
如果你因为恐惧而倒下,就无法追赶我的脚步。
耳旁传来那个男人曾经熟悉的话语,我鼓起勇气,再次翻开画册。
一页又一页,我没有再快速翻动起来,而是一页页看过去。
我走进了房间,观察着房间,拿出了画册,剧烈的呕吐,这些都被记录下来了。
但是画册在我手里,我知道那张呕吐的画面后还有接下来的几十张纸。我将它们一一翻开。
画面上的我背对着,旁边放着烛台。
我翻动着画面。
我没有注意烛台的旁边多了一只细长软弱无骨的手臂,一层桃红色的袖子上绣着金边的花纹,袖口上还有三颗漂亮的金属圆形纽扣,手臂末端的手掌并不大,像是孩子的手,手指的皮肤干燥地紧绷着,狭窄而弯曲着,这只手靠近了烛台,并且用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捏,熄灭了蜡烛。
我马上转过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的确看到那样一只手从我身后伸了过来。
“啪”眼前一片黑暗,蜡烛真的熄灭了。
我的下颚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我能听到的只有之际的呼吸声和上下颚牙齿的撞击声。我掏出火柴,点了好几次也未能将它点着,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终于用力将火柴划亮,点燃了蜡烛。
我拿起蜡烛环绕一圈,周围什么也没有。于是我继续翻开画册。
上面有着我掏出火柴,点燃蜡烛,拿着烛台环视四周的画面。
但是还未结束,我只能机械的继续翻着画册。
接下来的画面可以说都是一样的,我低着头盼着双腿靠在墙壁上看着那本画册的正面像,旁边还有那盏破旧的烛台。
不,我忽然发现了不同,每一次翻页,画面上的我似乎离自己就更近一步。
画面上的我看上去似乎在逐渐清晰放大起来。
越来越近了。
我可以看到自己的巨大的脸庞了,睁着巨大的眼睛,圆形的眼球几乎鼓了出来,额头流汗,嘴巴惊恐的无法闭合,半张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就如同我对着一面镜子样,画面上的我的神情诧异而恐惧。画面边缘还起了凸镜的效果而夸张的弯曲变形起来,那是因为视野靠的太近的缘故吧。
那东西,那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就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却看不见他。
这家伙,就像我们人类看着一只可怜的蚂蚁一般看着我,随时都能拿走我的性命却抱着戏弄的态度耍着我。
大多数人认为人类的进化是完美的,他们信奉着达尔文的进化论中对自己有益的观点,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万物之主,可以理所应该的剥夺其他物种的生命甚至种族的延续,那是因为我们错误的人为自己站在了生物链的顶端,是金字塔最少的那部分。
但事实真的如此么?在人类之上是否还存在着更高级的动物,躲在隐秘潮湿的黑暗世界,冷眼看着我们,观察着我们,嘲笑着我们,就像我们看着那些用来比赛的斗鸡,斗狗,蟋蟀一样看着人类本身之间的残酷斗争?此刻身为高级智商动物的我却被不知名的家伙如此戏耍着,而我无力反抗,什么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我继续翻弄着手里的书,画面的图片开始固定了,渐渐离我远去,最终定格在右边四十五度的俯视位置,那东西没有在移动了,而是停了下来。
我回过头,烛光开始摇曳,犹如即将断气一般,蜡烛已经融化成了一滩蜡油,灯芯就要烧干了,图画中视角的位置就在那书柜的上面,就是我拿下装着画册黑盒子的地方。
此刻书柜上的角落一片漆黑,拿着烛台的手高高地举起,朝那里靠过去,黄色的光线朝着墙角缓缓爬过去,烧开了那片让人不安的黑暗。
我看到,一个泛着金色光芒的脑袋,他将身体蜷缩成一个球状,缩在角落里,他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动也不动。我认出了那条胳膊,那条熄灭我蜡烛的手臂,还有那袖口的三颗名贵的纽扣。
“他究竟是谁?”我忍不住在脑海里自己问道。
这时侯烛焰开始剧烈的摇晃,被烛光投射在墙上的我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扭曲,变幻摇曳着,我看到那颗金色的脑袋似乎动了起来,在慢慢向上抬起。
“他是活着的!他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他会不会就是博士的儿子?”我尽力支撑着手臂,虽然已经感到肩膀有些发张酸痛,这烛台是铁制的,非常沉重。
那男孩的头抬得速度加快了,双手也开始松开,透过细长发亮的金黄色额头刘海中间我看到了一双嵌在眼眶中间的一对蓝色的眼睛,但是毫无生气,没有一丁点光泽,就如同劣质的蓝色油漆风干之后,带着泥腻的味道。
如果刚才捏灭灯芯的是这孩子,为什么他又会在两米多高的书柜顶上?我心中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就算他爬上书柜,也不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啊。
金发的小男孩的头整个抬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并不像东方人习惯的那种白色,而是俄罗斯人那样仿佛从未接受阳光的,不掺一丝杂色纯白,像浓郁的牛奶糖,抑或是白炽灯的亮光,白的很紧凑,白的很浓稠,无法化开,插不进一丁点任何颜色让人看的紧张,那种对视觉神经带着压迫感的颜色让我眼球发胀疼痛,并且伴随着一种压抑的呕吐感。
他的嘴唇也是白色的,却又猛的一张嘴,在这房间微弱的灯光望去,仿佛在脸上鼻子下开了圆形的黑洞,黑与白截然相仿的两红颜色在他小小的脸蛋上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马上把答案告诉了刚才疑惑的我。但我知道后却反倒觉得不知道更舒服些。
小男孩没有说话,却用行动来表示,清楚明了,绝对比语言更让你过目不忘。
他如同一直壁虎,将四肢摊开铺在墙上,接着灵活地将手的五指伸开,紧紧地吸附在光滑的墙壁之上,迅速的从书柜上爬了下来,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站到了我的面前。
“你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心底默念道。
他没有反应。
“把你的眼球朝左边转转好么?”我不甘心,继续念道。
他的确转动了眼球,并且朝左边转去,但我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他只转动了一个眼球,另外一只依然大大的凸再我面前,动也不动,接着刚才转动的又回到原位,换那只不动地朝左边转动。
“好了好了,不用表演了,我知道你可以听到我的思想了。”我叹了口气,果然,他不再做那种诡异的动作了。
但是他就这样站着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手里的蜡油溶化后滴落在我手掌上,一阵灼热,然后黄色的烛烟猛的向上窜了几下,做了最后的垂死挣扎后,一下子熄灭了。
我知道这次它是真的蜡尽灯灭了,我的眼前再次陷入黑暗,我伸出手想去抓住那个金头发的小男孩,但是我只是胡乱的在空气里乱抓而已。
他又再次不见了,消失在黑夜里,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划开火柴,捡起地上的那本奇异的画册,想着如何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即便我大力地撞击着木木,那道坚固的门也纹丝不动,不知道苏洛有没有去想如何把门打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吧,快让我出去!”我集中精神在脑海里大声喊着,抱着一丝希望,我觉得那孩子有着打开这门的力量。
奇迹发生了,那门真的打开了,随着门缝地扩大,光也溜了进来,将房间的黑暗劈成两块,犹如太极图一般,一边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