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房里的情景让淘气吃惊不小,原来正在比赛,两个男人赤裸着上半身正头朝下用两只手撑地栽在地板上,他们在比赛什么呢?
淘气轻轻地推开门,和黎静轻手轻脚地进来,他们没有发觉,一味地热烈着。坐在地上和角落里的人打着节拍,他们大约是希望左边的年轻后生能赢,不停地干扰右边的人。
那个年轻人的脚在上面不停地摇动,过了一会儿,大约是受不了重心的来回起伏,放弃了,一下站起。另一个年轻人也站起来,淘气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竟然是带领她们去咖啡馆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最后赢了,淘气和黎静便替他高兴,在门口那里替他鼓掌。
那个年轻人看到了她们,他走向淘气,说:“你们一定很奇怪吧,这是放寮。”
“放寮?”
淘气和黎静当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年轻人仿佛也找不到合适的解释,他指了指那个在一旁羞涩地等着他的女孩子对淘气说:“我赢了她,她今天晚上就要和我睡。”
淘气和黎静开始有些莫名,但看着他牵着那女子的手进入了放寮角落里的暗房,然后外面的男女们开始蹦跳和摔打手中的竹杆,异常的兴奋。才隐约知道了那个男人的语意。
淘气热爱热闹好玩的事情,也想往他们那里凑一下,结果他们这些人一哄而散,也有男后生偷偷往女子怀中塞东西的,然后,寮房内一时间安静了许多。
淘气和黎静等着那个年轻人出来,她们想知道,这里的青年男女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把感情稳定下来,因为寮房有时候并不需要比武什么的,只要知道房间里有女人,男人便可以进去求欢的。有时候欢喜一场之后,男人女人甚至可以不知道对方是谁,还有欢喜了很多次,才能凭着声音和动作习惯猜测出来那人是谁。
淘气学过绘画,习惯将自己看到的东西画成一个简笔的线描图,于是,她坐在那里,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画着眼前的景物,蛛网织满的墙壁,黑夜和偶尔闪烁的荧火虫,以及宽阔深刻的黑暗。淘气很喜欢这安静的黑暗,她兴奋地在纸上素描着这夜晚的黑。
黎静呢,也希望学一些知识,好讲给一些高端团的游客们来听,让他们知道,在中国当下,除了现存的一夫一妻制、包养情妇以及自愿做第三者和同性恋之外。在海南岛,竟然还一直保存着“走婚”这样一种旧俗。随着云南四川等地的旅游开发,居住在泸沽湖的“摩梭族”也迅速被物质现代化的速度破坏。所以,真正的摩梭族走婚也在公路、电视、多媒体的强烈攻势下成为过去。那些旅游地,一旦价值被发现,便很快和资本结合,成为那些资本再生产的种子和温床。于是,不论是泸湖湖还是草原,旅游开发以后,那里文明得坚决、立即。“走婚”虽然被现代社和现代意义的感情关系不谐调,但作为一种文化形式,寮房,有它存在的价值。这是黎静一直在脑子里构思的。
黎族山寨的寮房特别多,但是随着经济高速的发展,黎族的“放寮”也有同样的尴尬和遗憾,进入九十年代以后,这座南中国岛屿上的文化同样被风吹暖,暧昧不已。只有极少数封闭的空间,因为交通、电、通迅的受阻而保持着原本的样子。淘气和黎静各怀目的地来到这里,淘气想把最为本真的色彩、时间,又或者感情、面孔、灾难、幸福等一一素描下来。而黎静却需要找到一个当事人,希望能和他们家庭合作,重新修整他们的院落和房屋,以便于接待游客,成为黎静的又一个高端客人的民俗会所。
但是,交通的闭塞加深了黎静的工作的难度,不止是淘气,连语言狂人洋葱也不懂得黎族语言。黎静想,若只是通过双眼看的话,她和淘气一定会有很多误读的。
正是在这个时候,淘气和黎静同时发现了那个带着他们找到咖啡的年轻人,于是便又生出一些希望来。是啊,那个年轻的男人,他是黎族山寨的土著,却在城市里生活过,不仅会说普通话,而且还懂得将黎语翻译为普通话,他就是一座桥。
现在,那年轻人大约正在寮房里做销魂的事情,淘气和黎静不敢去打扰他们,只好安静地坐在黑夜里,灯光随着那些年轻人的离去而熄,淘气和黎静被围困在黑夜里,等着月光一点一点流进来。
在寮房里,淘气听到遥远的歌唱,是竹笛,在牛背的人吹着竹笛,他们白天收集大地万物的声音,晚上的时候,拿出来,用来抵御寂寞的悲伤。
黎静听见,对淘气说了一句,你听听看,他们是热爱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