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不能简单地看过秦王嬴政的这一人事变动。经过长时间的考虑,我发现这里面大有文章。
历史的经验表明,作为一个称得上英明的君主,他得时刻提防二件事:一是避免出现战场上(或和平时期的政治上)的大规模溃败,二是避免出现大将(或大臣)的尾大不掉。而当一切顺利的时候,如何谨慎地提防后者,这才是明智的,也是需要手段的。
作为一个英明的君主,他必须确保他的手下是群星灿烂的而不是一枝独秀。也就是说,不能让功劳过份的集中到某一个人头上。只有做到这一点,他的政治表现才是成熟的,他的地位才是巩固的。
这就是年仅34岁、政治表现却异常老练的秦王嬴政,大力起用李信的原因,也是历代帝王用人的秘料所在。
对于一个下属来说,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理解了帝王的这一良苦用心,他是会得到好报的--善终,比如王翦。不理解帝王这一良苦用心的人,他的结局无疑是凄惨的,不管你功劳多大,比如白起。
蒙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是秦国统一战征中功劳巨大的两个战争家族。且不论蒙骜(父)、蒙武(子)、蒙恬(孙),单说王翦、王贲父子,他们在战场上的无限威风,除了白起,我想,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史记》说:“秦始皇二十六年尽并天下,王氏蒙氏功为多,名施于后世。”这不是吹的,东方六国,王氏父子一共灭了五个(除了韩国)。
但王氏父子相当理解嬴政的良苦用心,从这一点上讲,白起是无论如何比不上的。
李信充当了一回摘桃派的角色:王翦在北方战场上一路风卷残云,最后的扫尾工作却由李信来完成(虽然没将燕国打下);王贲攻击楚国,占领十余座城池,本可以顺势南下,李信又取代了他的位置,王贲调头转战魏国。
王氏父子对此没有抱怨,没有任性,更没有劳骚满腹,因为他们深深懂得,要想自存,首先得学会放弃。
问题是,被寄予厚望的李信到底打乱了嬴政的战略部署,残局终究要由不可替代的王翦来收拾。
这让秦王赢政非常为难,于是不可避免,在赢政与王翦之间,终究要发生一场没有硝烟的生死较量--争夺忠诚度与信任感的心理战。当然,这是李信攻楚失败之后的事。
嬴政问李信:灭楚要多少部队?
这个轻率的将领回答,只要二十万。
而老将王翦需要六十万。
嬴政因此讥笑王翦确实是老了,胆子也变小了。王翦没有分辩,默默收拾行头,辞职回老家频阳(陕西富平县东北)抱孙子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王翦是对的。
秦始皇二十二年(公元前225),秦军二路出击。
一路由大将王贲率领,进攻魏国。
魏王假誓死抵抗。王贲掘开黄河,水淹大梁城。
那个大梁城的承包商真该得到终身成就奖,黄河水泡了城墙整整三个月,才将它泡坏。
魏王假投降,结果被立即处决。
魏国灭亡。
而另一路的李信和蒙恬,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