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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魔窟脱险

杨麻子跟踪盯梢怪女人店房打狗

一九四五年初秋的一个傍晚,临城西门外火车站。候车室的大门“哐当”一响,从门外闯进一个三十开外,体阔腰圆、满脸麻子的大汉来。他进得候车室,东张张,西望望,一双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列位,这麻脸大汉是什么人?此人乃是临城赫赫有名的汉奸、汪记政府特务总头目李士群安插在鲁西南的上尉情报官杨士成,人送绰号杨大麻子。这杨士成原是一个江湖扒手,干惯了偷摸勾当。有一天深夜,这小子得意忘形,竟摸进了特务头子李士群住的公馆,正要打开李士群的保险柜拿金条,不小心弄响了金柜上的报警器,被李士群的卫队当场抓获,又是灌辣椒水,又是坐老虎凳,这小子受尽了四十八种毒刑,昏死了四十八回,醒来嘴巴还是挺硬。李士群经过观察和拷打,确认杨士成不是共产党奸细,只是个粪坑沿上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江湖小偷,立即把这小子送进了特务集训队。经过一年的特种训练,他被李士群作为一条狗,派到了微山湖畔的鲁西南重镇临城,协助日军宪兵队队长松岛专门对付铁道游击队。这小子生性凶恶,心黑手辣,干尽了坏事,很得松岛的赏识,被封为宪兵队的外勤副官。不久前,杨麻子接到南京密电:“据原共党中央领导人的警卫李铁招供,共产党头目胡服要到鲁西南抗日根据地视察工作,然后去延安开会,特令杨士成配合松岛严密封锁交通要道,搜捕共产党头目胡服。”所以,这几天,杨麻子特别卖力,带领便衣特务四处搜捕。来到火车站,正赶上上海开往济南的快车进了临城,下车的旅客纷纷走向出站日,这小子的两只眼立即盯住了一个手提米黄色皮箱的中年男商人。谁知,那商人的警惕性也蛮高,见身后有人跟踪,立即提着皮箱出了候车室的大门,坐上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杨麻子站在那儿呆呆地发了愣,这小子心里琢磨道:“这人怎么象我要找的那个人呢?他莫不是南京要我捉拿的那个共产党大人物?”想到这里,这小子冷笑两声:“嘿嘿!”老子今天要真能把胡服抓到,那可是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今后就吉星高照,光宗耀祖,高楼大厦任我住,金钱美女任我玩,是一头钻进青云里——碰到好云(运)气啦!杨麻子越想心里越痛快,恨不得把坐在黄包车的那中年商人一下子抓到手,“蹭蹭蹭!”这小子来了个燕子三点水,撒腿就往前追去。

这时候,黄包车穿街过巷,进入了临城的闹市中心。黄包车在人流中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家门面装饰得挺富丽堂皇的旅馆。只见那中年商人下车付了钱,提起那只米黄色的皮箱,推开旅馆的玻璃门朝里走去。

杨麻子也脚跟脚追到了这里,见那个中年商人提着皮箱“蹭蹭蹭”上了楼,杨麻子也“蹭蹭蹭”地上了楼,老远就看见那个商人提着皮箱进了301房间。

杨麻子急冲冲地来到了301房门口,“刷”地从腰里拔出了枪,“嘎”地项上了火,抬脚正要踢门,只见门虚掩着根本没关,左手推门,右手握着枪闯进了屋:“举起手来,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这时候,屋里传来了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先生,你要找谁?”

“我要找……”杨麻子一惊,瞪大眼睛一看,见屋里对着门的双人沙发上,侧身躺着一个年轻女人,这女人穿一仲金丝绒镶金边的旗袍,正目不转睛地看报纸哩。

杨麻子把枪口对准了女人,厉声喝道:“你少跟老子耍花招,我找的是一个提皮箱的男人!”

只听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半羞半嗔地问道:“先生,我一直在这里看报,根本没看见一个提皮箱的男人进屋,莫不是你看花了眼吧!”

杨麻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老子两眼瞪得大大的,亲眼见他进了301房间,难道他插翅飞了?”

“你既然一口咬定他进了我的房间,屋里任你搜查。”那女人瞪了杨麻子一眼,“不过,咱丑话先说到前头,姑妍奶我也不是没名没姓,任人随意捏巴的软柿子!”

杨麻子狡黠地说:“小姐,你要知我搜的可是一个共产党的大人物,你要把他藏在屋里知情不报,可别怪俺杨某不讲情面!”

“你要是从我屋里搜不出来呢?”

“鄙人任凭小姐发落!”

“那好,你就搜吧!”那女人把腰一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杨麻子搜遍了床上床下,四处旮旯,也没有找到他要抓的中年商人。这小子瞪着一对贼眼珠子,心里直纳闷:“咦,人呢?”就在杨麻子一惊疑的当口,只见这女人一个鹞子翻身,“叭”一下子踢掉了杨麻子手里的枪,霎时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双手卡腰,怒声骂道:“你小子敢戏耍老姑奶奶,真是兔子枕着狗蛋睡——胆子不小!”

陈兰兰智斗杨麻子王子强乔装救首长

上回说到屋里的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杨麻子的手枪踢落在地上,当时,杨麻子一惊,但这小子到底闯荡过江湖,有点功夫,便立即扬起左拳一晃,右拳奔着那女人的面门“呼”地一声捣来。

谁知,那女人早有防备,不慌不忙,微微一闪身,杨麻子的拳头走空了。只见那女人用手“啪”地向杨麻子右腕一叼,这一叼如果真的把杨麻子的右腕叼住,这小子的右胳膊非残废不可。杨麻子惊得浑身直冒冷汗,赶紧“叭”地把拳一头往回一收,一“双风贯耳”奔那女人打来。那女人一个缩颈藏头,“啪”地向外一分,晃双拳往里进身。两个人就在屋里插招换势,打在了一起。那女人是沉着应战武艺不凡,杨麻子是气急败坏狗急跳墙,两个人拳来脚往,左遮右挡,直打得屋内尘埃腾腾。

俗话说,胆气,胆气,有胆才有气,有气才有力。杨席子见屋里女人出手不凡早已胆怯三分,力气也就少了三分。因此开初尚有还手之力,到后来就只有招架之功了。屋里的女人见火候已到,飞起一脚:“扑通”!将杨麻子打翻在地,纵身一跃,踩住了杨麻子,没等杨麻子清醒过来,早掏出了手枪顶住了他的头皮:“不许动,你敢再动一动,老姑奶奶就打发你上西天!”

这小子眼珠一转,心想:这女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于是,便壮着胆子、强装笑容问道:“嘿嘿,五湖四海皆朋友,三山五岳尽好汉,小姐且慢动手,有话好说。”

“那好,姑奶奶枪下不打无名之鬼,暂饶你一条小命!”这女人收起了手枪,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向外吐着烟圈说:“混小子,滚起来吧!”说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个蓝皮本本,“叭”地一下子摔在了杨麻子面前:“你先看看姑奶奶是谁?”

杨麻子胆颤心惊地从地上爬起来,傻呆呆地拾起了地下的蓝皮本子,打开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本上盖着汪记国防部的大印,并有特务总头目李士群的亲笔签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此人的名字陈兰兰,官衔是上校机要员。杨麻子一看,这女人的官衔比自己大,立即“啪”地一个立正,把小本子双手递了过去:“陈小姐,卑职有眼无珠,多有冒犯,求你高抬贵手,别和小人一般见识!”

“嗯!”陈兰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这个上尉情报官,今后再冒犯了老姑奶奶,小心你的狗头!”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杨麻子双手连连作揖,皮等肉不笑地退出了301房间。

诸位问了,杨麻子跟踪盯梢,亲眼看见那个提米黄色皮箱的商人进了得意楼旅馆301房间,为什么房间里没有此人的踪影?难道那一商人真有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事!

世界之大,虽无奇不有,可这样的奇事毕竟不多。杨麻子也并没有看花眼,那个提皮箱的商人,的确是进了301房间,但是被陈兰兰藏进了屋里的夹壁墙内。这个提米黄色皮箱的商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党领导人胡服。三天前,胡服视察完工作,在山东省委派出的交通员的掩护下,从济南乘上了火车,转道上海去延安参加党中央的重要会议。谁曾想,在南京转车时,被特务发现,胡服同志在交通员的掩护下。好不容易甩掉了特务的追踪。脱离了险情;可交通员为掩护首长,不幸中弹牺牲。胡服同志的警卫员李铁也落入了特务之手,这个经不起拷打的软骨头,投降了敌人。李士群为了抓住胡服,立即派出了大批特务四处追捕,并部署各地的爪牙严密监视搜查。南京地下党从内线得到首长遇险的消息后,十分着急,为了掩护首长迅速脱险,奔赴延安开会,经过密电请示党中央,决定就近让刘洪领导的铁道游击队掩护胡服同志突破敌人的封锁线,闯过微山湖直奔延安而去。

为了途中的安全,南京地下党派出了打入汪记特务李士群内部的陈兰兰,利用特务身份,提前来到了临城找铁道游击队进行联系。在临城地下交通站的安排下,陈兰兰住进了得意楼旅馆301房间,打算让首长下车后在301房间休息一下,再由铁道游击队掩护过微山湖。哪想到,胡服同志刚在临城下火车,就被特务杨麻子盯上了。

杨麻子的一举一动,早被躲在暗处赶来接应胡服同志的陈兰兰看了个一清二楚。她本来打算亮出招牌,在火车站就教训教训杨麻子,但一想,又觉得不妥,因为车站上人多眼杂,日本鬼子和汉奸到处乱窜,弄不好会遇上麻烦。陈兰兰这才用暗号通知胡服同志进了候车室,立即坐黄包车赶回了得意楼旅馆301房间。诸位有所不知,301房间不是一般的房间,本是我们地下党的秘密交通站,是地下党利用关系,建有夹壁墙的一个特殊房间。所以,化装成商人的胡服同志一离开候车室,就被等候在那里拉黄包车的地下党交通员拉向得意楼旅馆,并在路上把301房间的钥匙交给了胡服同志。

这时候,陈兰兰站在301房间靠近大街的那扇窗户前,亲眼看见杨麻子如惊弓之鸟,离开了得意楼旅馆,这才用手轻轻拉上了黑色的窗纱,来到了房门口,往外瞅了瞅,见廊道上空无一人,立即闪身进了屋,“嘎巴”!关上了房门,用手一按墙上的电钮,门后的夹壁墙裂开了一条缝,装扮成商人的胡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首长,让你受惊了!”陈兰兰微微一笑,脸上立即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胡服点上了一支哈德门烟,吸了一口说:“我长期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工作,已经习惯了。”

陈兰兰点了点头,倒了一杯开水,端给了胡服同志:“首长,你快喝杯热水暖暖身子,我们得离开这里。”

“嗯!”胡服同志答应了一声,接过了茶杯,“是啊,这儿不可久留。”

陈兰兰拿出了两套粗布衣服,请胡服化装。姑娘脱掉了高跟皮鞋和旗袍,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姑娘,上身穿蓝色花褂,下身穿灰色粗布裤,头顶一块白毛巾,脚穿布鞋粗布袜。再看胡服同志,更是判若两人,他穿的是深灰色线呢对襟夹袄和一条蓝布夹裤,腰扎一条二尺宽的蓝色布带,头戴一顶黑毡帽,下巴粘了一绺山羊胡须。猛一看,年纪六十开外,老态已显,但鹤发童颜。陈兰兰一见,逗趣道:“这一装扮,咱俩可真成了父女似的。”

胡服一指陈兰兰的打扮,也诙谐地笑了。

陈兰兰看了看腕上的表,说道:“临城是日本鬼子重兵把守的鲁西南重镇,再加上松岛和杨士成的特务队,如狼似虎,为了安全,我已通知刘洪和王子强同志在城北土地庙附近接应我们出城。”陈兰兰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支手枪,交给了胡服同志:“首长,你带上这支枪,遇到危险情况,用它来防身!”

胡服接过了枪,深情地说:“小鬼,那你呢?”

陈兰兰说:“首长放心,我出身于武术世家,从小练了几招防身拳脚!”说着陈兰兰拉开窗纱,朝街上看了看,又打开301房门朝外瞅了瞅,然后转身对胡服同志说:“首长,咱们走吧!”

陈兰兰走出旅馆的玻璃门,两只眼睛“唰唰”象两道闪电迅速瞅了瞅四周,然后隔着玻璃门朝胡服点了点头,胡服同志推开了玻璃门,走出了旅馆,突然,从得意楼旅馆对面的小酒馆里,“嗖”地窜出了一个人,用枪对准了胡服同志的胸口,冷笑着说:“嘿嘿,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这个用枪逼住胡服同志去路的人不是别人,还是杨麻子。原来,这小子忍着一肚子气拐进了得意楼对面的一家日夜开门的小酒馆,一气喝了四两烧酒,抓起一只烧鸡腿往嘴里塞,突然又停住了:“奶奶的,我还得回得意楼搜查!”杨麻子嘴里喷着酒气,摇摇晃晃地朝外走,“嘭”的一声撞在一个尖嘴猴腮的人身上。这小子睁眼一看是自己的表弟山猴子,醉醺醺地说:“山猴子,今天我走运你也跟着沾个光,咱们一块到得意楼去抓共产党,你能帮着表哥把胡服抓住,老子赏你五百块光洋。”

山猴子一听杨麻子说抓共产党一下子赏给他那么多钱,顿时财迷心窍,一拍胸脯说:“只要有钱花,俺山猴子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那好,你小子快去宪兵队给松岛队长送个信!”杨麻子眯缝着眼说,“我在这儿守住这一男一女,别让他们溜了,你小子快去快来!”

山猴子听了杨麻子的吩咐,出了小酒馆,一溜烟朝宪兵队跑去。杨麻子独自又喝了几盅。坐在小酒馆里,瞪着两只贼眼珠,滴溜溜地直往得意楼旅馆门口瞅。突然,玻璃门一动,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女子,这小子仔细一看是陈兰兰,杨麻子眨巴眼心里琢磨道:“这个女人化了装干什么去,莫不是要把那个共产党头目掩护走?”杨麻子正瞅着陈兰兰呆呆地愣神,只见旅馆的那扇玻璃门一开,打里面又走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他瞪大了眼睛打量了一会,高兴地挠着头皮笑了:“嗐!这人不是我在车站跟踪盯梢的那人吗?别看他化了装,可一看他那两只象闪电一样的眼神,就知道此人气度不凡,准是共产党的领导人。”想到这里,杨麻子拔出了手枪,蹦出了小酒馆,上前拦住了胡服同志的去路。

陈兰兰回头一看,见杨麻子用枪逼住了胡服,把脸一沉,怒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杨麻子晃动着手枪嘿嘿冷笑了两声,“对不起,陈小姐你也得跟我到宪兵队走一趟!”

“放肆!”陈兰兰扬起巴掌,上前“啪”地就是一耳刮子,“这是我的老子,你小子不要命啦?”

杨麻子转过枪口,冷笑着说,“陈小姐,你放明白点,我手里的枪子儿可没长眼!”说着用枪瞄准了陈兰兰的胸口。胡服见状,迅速从腰里拔出枪,过去顶住了杨麻子的后腰,厉声喝道:“把枪放下!”

街上的行人一见,呼啦一下子吓得四处逃散。就在这当口,只见前边跑来了三个头戴钢盔的日本兵,一个长满络腮胡须的日本兵指着胡服和陈兰兰凶狠地喊道:“把这两人统统地带走!”

那两个日本兵,过去抓住了胡服和陈兰兰,凶狠地嚷道:“走!”

杨麻子一见,忙上前拦住了去路:“太君,这一男一女都是共产党的大人物,你们要把他们带往何处?”

那长满络腮胡的日本兵狠狠地瞪了杨麻子一眼:“我的明白,你的快去得意楼搜查。”说着朝那两个日本兵一挥手,“快快地开路!”

杨麻子怕这三个日本兵从他手里抢去了功劳,着急地说:“太君,先别走!”

“叭叭”,那长满络腮胡的日本兵扬起手,凶狠地打了杨麻子两个耳光:“你的快去搜查!”

杨麻子挨了两巴掌,顿时眼冒金花,脑袋发懵。他望着三个日本兵押着胡服和陈兰兰远去的背影,是憨小子看戏——傻了眼!

松岛发怒大搜捕刘洪夜捉杨麻子

杨麻子眼看着三个日本兵把陈兰兰和胡服从他的枪下掳走,站在那儿愣了一会神,突然撒开脚丫子,转身朝得意楼旅馆跑去。

杨麻子打开了301房间的门,见里面空空如也。杨麻子把两个眼瞪得比牛蛋大,猫着腰,伸着头,象老鳖寻食似的在屋里搜了三遍,也没发现那中年商人弃在301房间的那只米黄色皮箱。这小子心想:怪呀,难道这301房间出鬼啦,刚才藏了个大活人,老子没搜到,人走了,难道这只皮箱也他娘的飞了?杨麻子用枪敲敲沙发,又敲了敲墙壁,突然他的手一按门后的一个拉手,“啪啦”!门后的墙壁裂开了一条缝,把杨麻子吓得“噔噔噔”后退了三步,这小子瞪大了两只贼眼珠子:“啊哈!原来那提皮箱的商人一进屋就藏到这夹壁里头了,怪不得我没搜到他。”杨麻子探头朝夹壁墙一看,发现了胡服和陈兰兰弃在里面的衣服和那只皮箱,便伸手把皮箱抓了出来,“啪”地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别无贵重物品,他气急败坏地将皮箱摔在地上。突然,得意楼前警笛狂叫,人哭鬼嚎,杨麻子探头一看,见松岛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旅馆,杨麻子立时吓得屁滚尿流地从楼上跑下来,来到松岛面前哈着腰说:“皇军!”

“杨的,你的功劳大大的!”松岛把翘起的大拇指伸到了杨麻子面前。

杨麻子象一只哈巴狗儿,摇头晃脑地对松岛说:“多谢队长栽培!”

“嗯!”松岛点了点头问:“你的快把抓住的共产党交给我带走审讯!”

“啊!”杨麻子惊得瞪大了眼睛,“队长,那一男一女不是被你派来的三个皇军押走了吗?”

“什么?”松岛一把揪住了杨麻子的领口,怒声喝道:“你的撒谎,我的根本没派人!”

“队长,刚才确实来了三个皇军,从我手里夺走了那一男一女。”杨麻子哭丧着脸说。

松岛一听,两只夜猫子眼一骨碌,自言自语道:“这肯定又是铁道游击队王子强的干活。从前他在我的洋行里当过工头,学会了日语,此人狡猾狡猾的!”松岛发疯似的一挥东洋刀,声嘶力竭地吼道:“全城的戒严,不要放跑他们!”

“哈依!”端着枪的日本兵,如狼似虎地跟着松岛跑出了旅馆。

顿时间,临城街头,警笛狂叫,刺刀闪闪,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大街小巷,鸡飞狗跳,“劈里啪啦”的砸门声、叫骂声,此起彼落,家家户户到处是哭声,整个临城惊恐万状。

敌人折腾半夜,搜遍了临城的旮旮旯旯,也没找到共产党和游击队的影子。松岛垂头丧气地回了宪兵队,杨麻子也在山猴子的搀扶下,摇摇晃晃朝自己家走去。

杨麻子这小子,自从投靠了日伪,当了卖国求荣的汉奸特务,整日在外敲诈勒索,无恶不作,捞到了不少钱财。他花钱从春香楼妓院买了一个妓女红海棠,当了自己的姘妇,在靠近城西的地方买下了一所宅院,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杨麻子干尽了坏事,这小子也知道铁道游击队那里记着他的帐,专门叫山猴子看家护院,当他的保镖。杨麻子来到自家门口,“啪啪”敲打了两下门环,黑漆大门“吱呀”开了,只见红海棠扭着胖乎乎的屁股走了过来。杨麻子吩咐山猴子道:“你小子别贪睡,好好看住大门,那些共产党游击队闯进来砍了我的头,你小子的脑袋也保不住!”

红海棠进屋点上了灯,乖乖地服侍杨麻子上了床。

突然,大门口传来了门板“当——当——”的响声,杨麻子从梦中猛地惊醒了,他侧耳一听,静谧中又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轧轧声,好象是大门开启的声音,并且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天井外传来。杨麻子一惊,在床上侧身厉声喝问道:“外面是谁?”

“是我呀,表哥。”院子传来了山猴子的声音。

杨麻子伸着懒腰披上了衣服,划着火柴点上了灯,趿拉着鞋打着哈欠,“哗啦”拉开了门闩。

屋门“哐当”一下子被人推开,但跨进门槛来的却不是山猴子,而是一个陌生人。他穿着一身玄色线呢褂裤,敞开着衣襟,露出里面的白棉布衬衫,细腰宽膀,方面大耳,血气方刚,两手平端着张开机头的盒子枪,一步步地逼向了杨麻子。

此人正是威震敌胆的双枪英雄、铁道游击队队长刘洪。有人问了,刘洪深更半夜闯到杨麻子家里干什么来了?此事还得从胡服同志化装成商人来到临城说起。铁道游击队接到陈兰兰传达的党中央关于掩护胡服同志过微山湖的命令后,政委李政和队长刘洪、副队长王子强立即进行了研究。李政同志带领长枪队进了微山湖,刘洪和王子强带领短枪队化装进了临城。他们原打算,让陈兰兰把胡服同志接应到旅馆休息一下。然后趁夜深人静,把首长从北门接应出城,连夜护送到微山湖边,乘船进入微山湖。谁知,胡服同志一下火车就被杨麻子跟踪,刘洪在北城得到消息,万分焦急。为了掩护首长迅速脱险,副队长王子强和两个队员立即化装成日本兵前往得意楼接应。他们刚来到旅馆门口,就见杨麻子用枪拦住了陈兰兰和胡服。化装成络腮胡子的王子强先向陈兰兰和胡服打了个暗号,然后上前吓住杨麻子,将陈兰兰和胡服接应到了地下交通站。松岛下令全城戒严搜查,刘洪他们无法将首长掩护出城了。松岛虽然回了宪兵队,可将岗哨部署得十分严密,没有特别通行证,谁也别想出城,为了掩护首长在黎明前脱险,刘洪当机立断,立即带领两个游击队员潜入了杨麻子住处。

这阵儿,杨麻子望着刘洪那两支乌黑的枪口,惊得浑身发抖,床上的红海棠也惊得“妈呀”一声惊叫,吓瘫在床上。杨麻子想到五斗橱去取手枪,但他的理智又立刻告诉他这样做不妥当,便退后了一步,吃惊地问道:“你是……”

刘洪嘲弄地笑道:“怎么,你不是四处在抓我吗?”

杨麻子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刘洪?”

“对!还算你有点儿眼力。”

此时,杨麻子虽然已是陷阱里的野兽,但这小子毕竟见过大场面,没有被眼前这局面吓得手足无措而放弃最后的挣扎,他迅速朝刘洪右手的快慢机看了一眼,闪电般地将手掌的虎口卡进了快慢机翘起的枪头和撞针之间,这样即使刘洪勾动板机,机头也无法击下,枪当然也无法打响了。接着,杨麻子又举起了右手,用掌沿朝刘洪的腕骨上猛砍下去,这一套闪电般的连锁动作,要是位置劈准的话,是能够把对方的腕骨砍得脱臼的。

刘洪虽然机警,却没有防到杨麻子会来这两手,快慢机被杨麻子卡住,他骤然一惊,使劲把枪往怀里带去。这样,杨麻子的那下劈掌便砍在了他的手背上,刘洪只觉得右手一阵发麻,但刘洪忍着痛却没有松开手指,仍旧握住了枪柄。杨麻子见第一下劈掌没使刘洪松手,举起手掌,紧咬着牙关刚要砍第二下,但左腿的迎面骨却挨到了重重的一脚,这小子“噢”的一声嚎叫,弯下了腰,没等杨麻子抬头,刘洪抬起的膝盖又猛地撞到了他的脸上。杨麻子直觉得眼前一黑,“扑”的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当口,猛听得一阵尖利的警车吼叫声,划破了夜空,杨麻子的大门口传来了“冬冬”的砸门声。只见在院子里负责警戒的一个游击队员一步闯进屋,急促地向刘洪报告道:“队长,鬼子闯进来了!”

刘洪点了点头,命令道:“准备战斗!”说着“咔咔”两下子,打开了两只快慢机上的机头,要知游击队刘洪如何掩护首长临城脱险,且看下回分解。

出临城首长脱险闯独山匪船挡道

上回说到:刘洪刚把负隅顽抗的杨麻子打昏在地,就听街上传来了警笛的狂叫声,警车开到杨麻子门前“嘎”的一下子停住了,只见从车上跳下来两个日本宪兵,上前“叭叭叭”地砸着大门喊道:“姓杨的,快快开门!”

刘洪命令两个队员作好了战斗准备,用枪口一点山猴子的天灵盖问道:“你是想死想活?”

山猴子早吓飞了魂,“扑通”跪倒在刘洪面前,哀求道:“我想活,我想活!”

刘洪吩咐山猴子道:“想活你就去开门,把车上的鬼子全部引进来,就说杨麻子请他们喝酒!”

“小人遵命!”山猴子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来,跟着刘洪朝大门口走去。

山猴子把大门打开了一道缝,探头问道:“不知太君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你的快快把姓杨的喊起来,松岛队长叫他!”

原来,松岛这个老鬼子回到宪兵队也没睡着觉,他搜遍全城,也没找到共产党的头头和铁道游击队,心里十分恼火。他想在黎明前再组织兵力搜查,这才叫两个传令兵深夜开车来叫杨麻子。

山猴子赔着笑脸说:“杨副官正和太太一起喝酒,两位太君大大的辛苦,何不到里面喝两盅?”

那两个宪兵正冻得浑身发抖,一听有酒喝,立即笑眯了跟:“你的前边带路,我们的进去米西米西的!”

山猴子点头哈腰道:“太君里面请!”

两个宪兵跟着山猴子进了院子,这两个小子兴冲冲地推开了屋门,刚把前脚迈进门槛,掩在门后的两个队员冲了过去,“噗噗”两下子,两把明晃晃的匕首同时捅进了这俩小子的后心窝,两个鬼子连哼都没哼出声,就“扑通”一下子倒在了屋门口,山猴子一见,吓得“娘哎”一声叫,瘫倒在两个日本兵的尸体上。

刘洪指着杨麻子命令两个队员道:“快把这小子拖上车!”

两个队员上去捆住了杨麻子的双手,象抓小鸡似的把昏迷不醒的杨麻子扔上了门口的警车。

刘洪找出了一把大铁锁,“嘎巴”锁上了杨麻子的大门,迅速上了警车的驾驶室,用脚一踩油门,警车“呜”的一声,奔驰在临城街头。

时候不大,警车“嘎刀地停在了一所黑森森的土地庙前,刘洪下了车,划着了一根火柴,在黑漆漆的夜空划了一个圆圈。火光一灭,只见从庙里“嗖嗖嗖”飞出了几条黑影,刘洪打开了车门,陈兰兰和胡服同志上了车。化装成日本兵的王子强和几个游击队员也迅速上了车。

这时候,杨麻子也醒了魂,这小子睁开眼看了看车上的人,脸色“唰啦”一下子变了。刘洪将杨麻子的双手剪到了背后,铐上了一副亮铮铮的手铐,然后将一件黄呢大衣往杨麻子身上一披,用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顶住了这小子的后心窝:“你要想留条活命,就老老实实送我们出城!”

刘洪把杨麻子提溜到了驾驶室,警告道:“到了城门口,有人阻车,你就说是出城去搜捕共产党。你如果不按我吩咐的话说,就立即打发你上西天!”说着,把匕首尖戳到了杨麻子的脊梁骨上。

杨麻子脊梁上立即流下了丝丝凉汗,他象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我们共产党人说话算数,把我们送出城就不杀你。”刘洪一踩油门,开动警车,驶向临城西门。

黎明前的临城,雾色朦胧。那些在城门楼子里站岗的日本宪兵和伪军,见一辆警车朝西门开来,马上端着枪拦住了去路,一个日本宪兵挥舞着手里的三角旗喊道:“全城的戒严,车子出城的不行,快快停车!”

刘洪把车“嘎”地停在了城门下,用匕首一顶杨麻子的后腰,低声命令道:“快答话。”

杨麻子从驾驶室里探出了头:“太君,我奉松岛队长的命令,要出城去抓两个共产党。”

那个日本兵一看是宪兵队的外勤副官杨麻子,走上来问:“杨的,你的撒谎?”

杨麻子赔着笑脸说:“太君,小人不敢撒谎!”

那个日本兵问杨麻子:“你的特别通行证的有?”

“有,有!”刘洪操着日语从驾驶室里递出了从那两个鬼子传令兵身上搜出来的特别通行证。

那日本兵一看,立即挥手命令站岗的伪军道:“快快的开门。”

两个伪军慌慌张张从岗楼上取来了钥匙,“嘎巴”打开了城门上的大铁锁,刘洪一踩油门,加大了马力,警车“呜”的一声,开出了临城,消失在白茫茫的雾色中。

杨麻子一见,眼珠子一翻,吓瘫在车上不省人事了。等这小子被松岛从栽倒在路沟的警车上抓着领口子唤醒的时候,杨麻子早吓得粪便拉满了裤裆。

原来,刘洪把车开出了临城,松岛正在宪兵队里暴跳如雷。他左等等不来传令兵,右等等不见杨麻子,心里挺生疑,立即带领摩托巡逻队来到了杨麻子的家。他一见大门上了锁,心里更恼火,挥起东洋刀,“咔嚓”一下子砍掉了门上的锁,带领几个鬼子进了杨麻子的家。立即发现了那两个传令兵的死尸,松岛抓起了吓昏在屋里的山猴子和红海棠一问,才知道是刘洪领着游击队劫走了杨麻子,杀死了传令兵,他又气又急,挥起东洋刀,“嚓嚓”两刀,劈了山猴子和红海棠,带领摩托车队跟踪追出了临城。等松岛气急败坏地在离微山湖不远的路沟里,找到被刘洪劫去的车和杨麻子时,游击队掩护胡服早已无影无踪了。

松岛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抓住昏迷不醒的杨麻子声嘶力竭地问道:“你的快说,共产党游击队跑到哪里去了?”

杨麻子一见松岛,立即吓醒了,结结巴巴地说:“他们……他们全坐船进了微山湖……”

松岛一听,更加恼火,喝道:“你的死拉死拉的!”说着挥起了东洋刀朝杨麻子劈去。

杨麻子见松岛的指挥刀朝他的脑袋砍来,吓得急忙躲闪:“太君饶命,太君饶命啊!”这小子一偏脑袋,“嚓”的一声,掉下了一个耳朵。杨麻子连吓带痛,又一次瘫在地上。

其实,刚才松岛是一时恼火,才削下了杨麻子的耳朵,并没有要杀死这条哈巴狗。这个老鬼子诡计多端,他留着杨麻子还有用途,松岛抓起杨麻子怒声喝道:“你的快快潜入独山岛协助茉莉花刺杀胡服。”

且说在微山湖一片茂密的芦苇荡里,刘洪和王子强正坐在船上聆听着首长的指示。刘洪把铁道游击队对敌斗争的情况,向首长作了详细汇报。刘洪笑了笑说:“首长,我们的工作做得还很不够,本来微山湖可以成为我们的水上根据地,可是湖匪十分猖狂。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松岛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已经派了一个名叫茉莉花的日本女特务,潜入了微山湖收买了张大虎忠义救国自卫队。”

“噢!”胡服蹙紧了双眉。

刘洪吸了一口自卷的喇叭烟,说:“为了把首长安全送过微山湖,我们决定缩小目标,由我和鲁汉同志用船在今天夜晚绕开张大虎匪船的纠缠,闯过微山湖去。”

胡服点了点头,对陈兰兰说:“小鬼,你呢?”

陈兰兰笑着说:“首长,我的身份在南京已经暴露,组织上要我把你一直护送到延安,再说,我掌握了不少汪精卫投敌卖国的机密文件,需要交给党中央。”

刘洪一听,高兴地说:“陈兰兰同志文武双全,有你一路护送首长,那太好了,今晚我们就用这条乌篷船闯过微山湖。”

陈兰兰顺着刘洪的手指,见芦苇丛中停放着一只中型渔船。船身全长约两丈左右,船底光圆,船身狭长,既可以扯篷,又可以摇橹,这种渔船既经得住风浪的颠簸,又划得进狭小的河道,微山湖上的渔民都是以这种船为家,住在船上到处飘浮谋生的。因为这类小船的船舱席篷大多是灰黑色的,渔民们都叫它乌篷船。陈兰兰见一个象黑铁塔似的青年大汉正在收拾船上的扯篷,料定此人就是鲁汉。

鲁汉朝胡服同志和陈兰兰点了点头,憨厚地说:“首长放心,俺从小在微山湖捕鱼捞虾,撑船摇橹不是生手,若遇到顺风,保证一天一夜就能把你们送过微山湖去!”

刘洪把一块跳板搭到乌篷船上,笑着说:“清首长和陈兰兰同志上船舱里休息一会吧,天一黑我们就开船!”

胡服和陈兰兰踩着跳板,上了乌篷船。刘洪握着王子强的手说:“老王,你带短枪队在微山湖边严密注视松岛这个老鬼子的动向。”

“好吧!”王子强和短枪队分别乘船离开了芦苇荡。

胡服同志和刘洪他们说说笑笑地吃罢饭,太阳已经沉落在西边的湖面上,留下一片绯红的晚霞,湖水渐渐由蓝变暗,愈来愈暗的水色把芦苇荡淹没在夜色中。

刘洪朝鲁汉一挥手:“开船吧!”

鲁汉脱掉了黑夹袄,露出了宽阔的肩膀,“唰”的一下子解开篷索,“哗”的一声,乌篷船上的席篷放落下来,立刻鼓满了风,刘洪用篙调正了船头,鲁汉用手扳着船舵,乌篷船驶出了芦苇荡,行驶在湖面上。

夜静了,刘洪划根火柴瞧了瞧怀表,见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

这时候,乌篷船一路顺风,已经行驶出五十多里水路,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座黑魃魃的山影,鲁汉低声对刘洪说:“队长,前面就是独山岛了!”

“收起席篷,缩小目标。”刘洪告诉鲁汉道,“闯过前面的险滩就不怕湖匪捣乱了!”

没等刘洪的话音落地,只听得“叭叭”两声枪响,从前面不远的芦苇荡里驶出了一条黑魃魃的船影,迎头拦住了乌篷船的去路。

“是湖匪!”鲁汉“哗”地一下子收起了席篷。

船舱里的胡服和陈兰兰也被枪声惊醒了,刘洪把头探进船舱低声说:“我们可能是遇到了张大虎的匪船!”说话间,刘洪已经从腰里拔出了两把盒子枪。

突然,“呜——哗——”湖面上狂风骤起,雷声隆隆,黑云翻滚,电闪纵横,霎时间大雨倾盆,势如银河倒泻,雷吼风啸,犹如地裂山崩!

刘洪一枪退敌船老五雨夜迎亲人

刘洪和鲁汉撑的这条护送首长过微山湖的乌篷船,行驶到独山岛附近,突然遭到湖匪的袭击,匪船上的人气势汹汹地喝道:“快将船上的共产党大头目交给我们,不然你们就别想过独山!”

怪呀,独山岛上的湖匪怎么会知道胡服在乌篷船上?原来这独山岛正是张大虎忠义救国自卫队的所在地。这个草莽英雄,虽然跟着他爹张老标闯荡江湖,练出了一身武功和一手好枪法,但缺乏他爹的那种英雄正气,时常带人在湖上为非作歹。

两个月前,张大虎在湖上玩够了女人,想到临城妓女院去会会那些花枝招展的洋美人儿,便单枪匹马闯进了临城的春香楼,看中了一个日本妓女。谁知,这个日本妓女别的客一概不接,一看是张大虎来了,却是独眼龙相亲——一眼看中!对张大虎一见钟情,百般献媚,摆上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为他接风洗尘,张大虎一见这娇艳美丽的日本妓女,立即被锁走了魂儿,一连喝了这个女人给他斟的五大海碗酒,醉得不省人事,倒在了地下。等张大虎醒来,坏事啦,真的进了阎王殿了,他赤条条地被人绑在了老虎凳上,眼前站着两个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屋里摆满了七十二种刑具,松岛正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珠子问他:“姓张的,只要你肯跟我合作,金钱美女大大的有!”

张大虎虽然久闯江湖,哪经过这阵势,他看着审讯室的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立时酒醒魂飞。

这时候,只见那个日本妓女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说:“不要自讨苦吃,还是跟我们合作进行大东亚圣战吧,松岛队长不会亏待你的,我也随你住到独山岛,日夜厮守在一起,怎么样?”

这个日本女人正是松岛安排在妓女院引张大虎上钩的女特务茉莉花。

就这样,张大虎成了松岛的一条狗,带着茉莉花回到了独山岛,茉莉花明着是张大虎买来的姘妇,实际上是松岛派米监视他对付飞虎队的女特务。张大虎被茉莉花驯服得唯命是从,当茉莉花接到松岛要她在微山湖刺杀胡服的密令后,立即把张大虎叫到了密室,浪声浪气地说:“大虎,这回你立功发财的机会到了。松岛队长刚派杨麻子送来了密令,说共产党的头目胡服,今晚要过微山湖,要我们在湖上拦截,活捉这个共产党的大人物;真不行就进行暗杀,提着胡服的人头去领赏。”茉莉花拍了拍张大虎的肩膀,“松岛队长说了,只要你能将胡服捉住,就让你当临城的警卫队长,这不,委任状都给你送来了!”

张大虎一听,直觉得头皮发麻,汗毛眼子乱炸。他瞪大了眼睛刚要伸手去接委任状,突然又停住了。为啥?这小子心里犯开了嘀咕:我要把共产党的这个大人物杀死在微山湖,共产党能放过我吗?铁道游击队能饶了我?

茉莉花一见张大虎犹豫,立即把脸一沉说:“你要不执行命令,松岛队长已经命令我,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张大虎瞅了瞅茉莉花,见这个女人眼露凶光,亮出了那支乌黑发亮的三八口径的“考而脱”牌手枪,立时吓白了脸,颤颤兢兢地说:“我这就派人去湖上拦截!”

所以,刚才这条挡住乌篷船去路的帆船,就是张大虎派出来的。当他们一发现乌篷船,立即开着枪靠了上来。

这时候,狂风“呜呜”地横扫着湖面,乌篷船在剧烈地摇晃,大浪“哗哗”地夹着雨点,倾盆而下,鲁汉摇着橹,狠狠地骂道:“娘的,湖匪捣蛋,天气也搞鬼!”

刘洪摆了摆手中的枪,吩咐道:“鲁汉,你也蹲下点,当心吃流弹!”

匪船也在风浪中摇摆,刘洪见前面的船头上站着两个湖匪,一个两手握着支步枪,另一个提着手枪,那拿手枪的湖匪招着手喊道:“喂,把船靠过来,快点!”

刘洪迅速地估计了一下眼前的形势,那个拿手枪的家伙看来象个小头目,但他的威胁并不大,借着闪电,刘洪已看清了他手里拿的是杆“华尔特”。这种在李士群办的兵工厂里制造的手枪,看起来模样挺漂亮,但用起来准确性差,射程也很短,即使子弹能打到乌篷船上,也未必能有多大杀伤力,倒是那杆长家伙是个不小的威胁。它虽然是老套筒,但射程远。“先干掉那家伙!”刘洪抬起手里的快慢机,“叭”的一声,那个拿老套筒正在退子弹的湖匪趔趄了一下,连人带枪栽下了船头,“扑通”掉进了水里。

匪船上的人做梦也想不到刘洪的枪法会这么准,拿手枪的匪徒趴在船头上又开始“叭叭”的朝乌篷船打。不过,这家伙的射击准头实在太差,子弹盲目地落在了水里。这时,从船舱里又钻出一个拿长枪的匪徒,趴在船头朝乌篷船里打枪,这小子拿的是杆土造的“独角龙”,这种枪用的虽是七九口径的步枪子弹,但枪膛里没有来复线,射出的子弹只是“呜呜”地在船旁飞过,根本伤不到人。

瞧着对方这阵势,刘洪估计匪船对自己威胁不大,为避免枪声再把独山岛上的匪船引出来,他低声告诉鲁汉:“把篷扯起来,顺风行驶。”

鲁汉“哗”地一下子扯开了席篷,乌篷船又鼓满了风,飞快地顺着风离去。

这时候,风向已经偏南,而且越刮越大,乌篷船象一匹脱缰的野马,顺风行驶,鲁汉见船已经偏离了航道,想迅速转舵,可怎么也转不过来。刘洪抬头望了望黑沉沉、雨蒙蒙的湖面,皱着眉说:“转过舵来也辨不清方向,干脆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说吧。”

午夜过后,狂风虽然有些减弱,但暴雨依然倾盆而下,雨雾朦朦,水天一色,对面望不见人影,这阵儿,刘洪他们的乌篷船已经信马由缰地停靠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鲁汉吃惊地问道:“队长,这是什么地方?”

刘洪看了看方位,也惊奇地说:“哎!船怎么停靠在独山岛了?”

微山湖中,有东平、微山、独山、昭阳四个岛屿,在东平湖和微山湖交界处是一片占地一千多亩的水地,称做独山湖。这座山岛从此便被人称为“独山岛”。

刘洪他们停靠在岩石下的乌篷船,地处岛屿的北部。这里除掉岩石以外,都是一些寸草不长的石板地。但在这块连野兔都无法生存的地方,却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孤寡老渔民王老五。他在一个能挡风的山崖旁边盖起了一间茅草屋,养了四五只鱼鹰。不管是盛夏还是严冬,只要能下湖,他便摇着划子,带着鱼鹰下湖捕鱼。捉到的鱼回家晾起来晒成鱼干,去换一些柴米油盐,勉强度日。

此刻,王老五正坐在自己的茅草屋里,凑在一盏油灯前面,端着一小盅烧酒,一口口慢慢地啜饮着。忽然响起了两下“嘭嘭”的敲门声,这声音虽不很响,传送到王老五耳中却象是响起了一个炸雷,吓得他手里的小酒盅“哐啷”落在地上,在这样狂风暴雨的夜晚,有谁会光顾到这里来呢?是水鬼还是张大虎的那些人?自从荣莉花来到了独山岛,这里的渔民就整日惶恐不安。

这时,从那扇薄薄的板门外面传来了喊门声:“老乡,请开开门,我们是路过这里来避雨的。”

王老五一听喊门的声音,提到喉咙眼的那颗心才落了下去,他知道这不是湖匪喊门,赶紧应了声:“来了。”走过去拔闩打开了板门。

门一开,走进来三个被雨水打湿衣服的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清了王老五是个老年人,朝他一拱手道:“老人家,我们想在这里避避雨。”

王老五借着油灯的火焰打量着进屋的三个人,除了那说话的中年人外,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跟在这男子身后的是一个青年女子,三个人都没穿蓑衣,只有那个年长的头上戴着顶斗笠。王老五看着这三个人都不象是湖上的渔民,便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怎么半夜三更到这里来?”

那个中年人——他便是刘洪,回答道:“我们是跑生意的商人,半路上碰到风雨,所以就来打扰你了。”

“你们的船呢?”王老五问。

刘洪朝门外一指:“我们还有个伙计在下面系船,系好之后就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虚掩着的板门被人推开了,鲁汉一步闯了进来,扯下裹在头上的毛巾,一边往地上绞水,一边骂道;“娘的,这少见的鬼天气。”

刘洪说道:“鲁汉,你怎么连点规矩都不懂,进门来也不向主人招呼一下!”

鲁汉一抬头,和王老五打了个照面,两人都“啊”了一声愣住了,王老五吃惊地问道:“铁牛,是你?”

“大舅,你怎么在这里?”鲁汉叫了一声,一头扑在了王老五怀里。

王老五叹了口气:“唉!自那年我打死了渔霸,就逃到这里来了,你娘好吗?”

鲁汉噎咽着说:“她也叫渔霸的儿子逼死了,我一怒之下,烧了他家的房子,就投奔了铁道游击队。”

王老五点了点头:“这就好,听说你们专门和日本鬼子汉奸作对,孩子你算有出息了!”

刘洪吃惊地望着王老五,鲁汉一见,忙上前介绍道:“队长,他就是我的亲娘舅。”

刘洪上前握住了王老五的手说:“老人家,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王老五瞪大眼睛打量着前面的这个面目英俊的中年人:“你就是人们传说的那个双手打枪、百发百中的英雄刘洪?”他高兴地说:“嗨,什么叫麻烦,咱们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到了这里,就算到了自己的家了!”他朝着胡服问道:“这位是……”

刘洪抢上一步介绍说:“这是我们的首长。”

胡服摘掉了头上的斗笠,笑着说:“老人家,你好呀?”说着上前握住了王老五的手。

“好,好!”王老五望着胡服,激动得半天没有说话,他慌忙在屋角边搬来了一个竹篓,让胡服同志坐在上面,又跑到灶前生了火,顿时屋里充满了温暖。

王老五问道:“你们都饿了吧?”说着又忙着张罗起来,在老人的屋里米是不缺的,灶里的火,也是现成的,但下饭菜却只有鱼干。他淘米下锅后,便端出碗蒸熟的咸鱼放在桌上,又把瓦罐剩下的烧酒全部倒进一只海碗里,歉疚地说:“实在找不出啥好吃的招待你们!”

刘洪向鲁汉一努嘴:“咱们不是有点存货吗?快去拿来!”

鲁汉穿上了王老五挂在墙上的蓑衣,朝系船的地方奔去,不一会儿,鲁汉又“砰”的一声撞开虚掩着的板门进来了,他怀里抱着好几听食用罐头和两瓶酒,笑着说:“舅,这是俺从日本人手里夺的胜利品,你老开开胃口吧!”

刘洪从腰带上解下那把四用小刀来,不到一分钟,刘洪便把所有的罐头和瓶盖全打开了,他把酒斟到了碗里,屋里立即充满着一股馥郁的酒香,刘洪把酒端给了王老五:“老人家,你先喝!”

王老五急忙把酒双手端到了胡服面前:“还是让首长先喝吧。”

胡服微微一笑:“你老年长,应该你先喝!”

等刘洪他们吃罢王老五煮的米饭,门外的狂风暴雨已经停止了咆哮。刘洪看了看怀表,已是接近了凌晨五点,便笑着告诉王老五说:“我们必须在黎明前离开独山岛,不然张大虎的人还会出来捣乱。”

“这些强盗!”王老五轻轻拉开了板门说,“我送你们一程。”

这时候,天空露出了鱼肚色,刘洪等人登上了乌篷船。

丁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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