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弓子感觉失望慢慢爬上嗓子眼的当口,沈恺忽然坐了起来,说弓子,我很累了,不上街给你取钱了,这样子,我有件事,你给跑一趟,钱的事你放心!借什么借,哥在乎你还那几百块钱?靠!以后要钱尽管说,别说借!说借哥生气,还不定给你!一翻白眼问,等着用吗?弓子连忙点头说,晚上要用!沈恺说,没问题,晚上帮我跑一趟腿,钱不会耽误你的事。
接着,沈恺让弓子坐下,把要办的事情作了交代。
弓子见他有了哈欠,就识趣地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弓子又回头说,沈哥,借钱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我妈……沈恺上前拍了拍弓子的肩膀,笑道,你丫真业余!哥是过来人,还不知道这号破事的玩法?!哎,那马子漂亮吗?弓子一时没明白,马子?沈恺说,啊,你们叫女同学,靠,还蛮纯情的!“摘果子”(书中交代:即人流或打胎)加营养费,六百块就拿下了?你丫走向成熟的成本挺低啊!弓子还是没听明白,只管傻笑。
沈恺说,今后办事,注意点技术含量,这样多烦人!不过也难怪,擦枪走火,难免难免……弓子回到家里,躺床上老半天才嚼出沈恺后面那套黑话的意思,不由得浑身燥热难受。
他真想跑上楼去质问沈恺,不借钱没关系,你丫别以为我把女同学的肚子怎么了,我和秧子只亲了手和腮帮子!(书中暗唱)——沈恺你说话真蹊跷我弓子哪来忒多弯弯绕不是老娘逼债紧才不求你把香烧漂亮话说了一套又一套一个银子也没掏闻闻你狗窝的味道就知道你丫档次也不高罢罢罢一分钱折了英雄腰切切切晚上还得替他把腿跑唉——鲜血煲汤泪水洗澡大丈夫哪个不走这一遭12312323弓子赶在老娘回家之前出门,因为见到老娘的时候,必须呈上银子——六百块补课费,否则后面的日子不堪设想。
按照沈恺的要求,弓子得先去汉府街一家叫“舌头短酸菜鱼馆”,找一个叫“铃铛”的女孩,她会把一件东西交给弓子,然后带着东西,在天黑前再去天目东路的“乐翻天魔幻娱乐港”,找一个叫春春的女孩,把东西交给她,然后就搞定,六百块就上手!天空有云,太阳撅着半个惨白的屁股,架在乌云上,将臊臭的气息朝大地猛射。
风儿一本正经,只藏在某个角落想坏主意,而不愿像春天里那样将女人们的裙子一次次掀起来。
闷热,噪音,大街上都是些可怜的人。
弓子走了半条街,浑身就湿了,弓子近来很怕热,很容易出汗。
他一边撩起衫子擦汗,一边忽然奇怪地想,这样流汗,流着流着,会不会死人?因为他知道,人身上的水流完了,也就等于血流完了。
汉府街实际上就是小吃一条街,弓子以前来过,说以前,那已经很遥远了,好像还穿开裆裤。
那时父母都很年轻,吵架时,也猛,一个说,不过趁早!一个说,没你胃口大开!弓子记得,每次吵着吵着,老娘忽然一扔手中的锅铲,说,老娘不伺候你!说完,就牵着弓子的手出门,坐车来到汉府街,一条街挑着花样吃。
弓子那时一点也不害怕父母干架,相反,歇长了不吵,弓子就舔嘴唇,盼望着干架后的美食。
他现在总算明白,人们把那些经常吵架的夫妻说成“吵架当饭吃”的真正意思了。
汉府街的热闹忙碌景象是在晚上,此时,因为日光还早,整条街十分冷清。
现在是苍蝇们的时间,它们在门边的泔水桶上跳舞、耍流氓。
罩着各种海鲜、鱼虾的玻璃缸,棺材一样,冒着水泡,可里面的活物却很高兴。
满街弥漫着各类厨师的手艺,麻、辣、香、甜、酸等各种气味搅和在一起,直往你鼻子里钻,像拉客一样热情。
弓子一家家寻找,就等于检阅了一家家厨师,味道各有千秋,弓子肚子开始闹事。
终于看见那家“舌头短酸菜鱼馆”了,弓子站在门脸外面看了看,琢磨着舌头短的意思,可没想出来,就撩起挂在门口阻挡苍蝇的皮条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不大,四五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趴着个女人,在睡觉,头顶上几台风扇懒懒地转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