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高泉又乞求般地冲医生鞠躬,我稳定了,没事了,我要出院!医生看了看夏高泉,说,我们本着对病人高度负责的态度,建议你再观察几天。
夏高泉哽咽道,我没有钱了,我观察不起,放我出去吧!医生冷笑道,既然这样,你在这个单子上签个字吧!夏高泉一听签字,手就发抖,又要交钱?医生没好气地说,签字说明你是自愿要求出院,出去后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本院概不负责!夏高泉连忙说,我签我签,出去我还能有什么意外?捧着一摞医药费账单,夏高泉走出医院时,比进来更感虚弱和痛苦。
他埋怨妻子,你怎么能交那么多钱?我们日子还怎么过?秧子开学拿什么报名?妻子委屈的泪水一直没干过,说我哪里知道钱进了医院,像肉进了虎口?交押金时,他们说多退少补,谁知道他们是只补不退啊!欺负我们乡下人啊!夏高泉又转而埋怨警察,可警察是好心啊,怎么能埋怨警察呢?还指望警察抓凶手哩,警察说,抓到凶手才有可能赔偿他的医药费。
当夏高泉把情况说了,并认定是红毛和黄毛带人报复,警察闻听眉头鼓起老高,说,这些街头烂仔,就算抓住了,你也别指望他们能赔你多少钱……夏高泉心里揪痛不已,他对妻子说,千万不要把家里的困难告诉秧子,她念书不能分心。
妻子抹了抹眼睛,点头说,秧子开学还早,我们一边挣一边攒着,到时候学费不够,我去乡下娘家借。
好在房租已经预交了,不用担心被赶出来……嘴上这么说,可背着秧子,她还是不断叹息。
夏高泉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后悔送秧子来城里念书?妻子摇头叹息说,交押金时,我问医生要多少钱,医生看我半天说,你家里能拿多少钱?我太老实了,说家里有五千块。
医生就说,先交五千,用多少算多少,剩多少退多少……可他们一分钱也没退!说着又哭起来。
夏高泉安慰道,算了,不要再想这事。
我歇息几天就能上街修车,秧子学费不会有问题。
可学校突然补课交钱,是夫妇俩没有料到的。
秧子在班主任林老师的帮助下,回学校参加了所谓的补课学习,可刚上了一天课,学校就突然宣布停止补课,并全额退还补课费!原来是有人将学校这一做法捅到了省城的一家报社和电台,记者经暗访调查后在报纸和电台上进行了曝光。
正赶上上面三令五申严禁学校乱收费和抓学生减负工作,六中无疑是蹚在刀口上了,正副校长和教育主管部门的大小头头一溜悉数被市长紧急召见。
校长诉苦说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市财政给他们的经费实在叫他们难以为继,学校的实验楼还欠着包工头的钱,包工头领着农民工三天两头来要钱,还有教职员工的福利上不去,工作积极性调动不起来,直接影响教学质量;而高考成绩一旦下滑,不仅市里要打他们屁股,重点中学的牌子假如被省里摘了,那可非同小可……市长和校长是同学,没等他说完就拦腰骂道,你屁话!难道没钱你就可以胡来?退,立即退掉补课费!没钱先打个报告来……见有外人在场,校长对老同学市长也只好诺诺称是,可心里却憋闷得难受,暗骂,老子乱收费,也是叫你政府给逼的,你该投入给学校的经费,却要我们打报告,可打了无数次,从来都是一纸空文,连擦屁股纸都不如,总是说财政困难,叫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有什么办法可想?不错,我们是有好几千学生,可又不是好几千只来亨鸡,指望每天给我们学校下蛋卖钱?嘴大卡嘴二,你来当校长试试!回到学校,校长紧急召集各班班主任开会,要他们立即从财务处领钱,如数退给学生,并宣布补课到此结束。
有老师问,那已经补了差不多一个礼拜的课,白补了?校长是真急了,也不顾斯文地大吼一声,就当是天热发屌疯!老师们吓得四散而去……教室里,弓子正用英语教材遮挡着埋头看《长安乱》,眼睛余光发现班主任赵老师满脸旧社会地冲了进来,吓得赶紧将“韩寒”塞屁股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