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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单人照&双人照

陈明然和苏亦好是一代人。这一代人从小也跟着高喊了几声主义,记事时家里也贴过毛主席像,上学接受的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四个现代化”、“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教育,时事政治学的是“经济体制改革”,是“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相结合”,是“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其他分配方式为补充”,上大学则赶上了双轨制。

一切都是双的,务虚和务实,狂热和理智,未来和现在,精神和物质。这个国家最近二三十年所经历的巨大变化由不断推陈出新的《宪法修正案》来体现,而这正是他们的成长期,国家前进中的一切都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有理想,也有务实,保守又摸索着前进,经济工作为重,但在强调经济的同时,内心里仍然留着一份理想的高傲。只是这高傲是暗暗的埋在心里,不常与人说。与之前一代比,他们显然是缺少重量的。而与之后一代比,他们显然又是缺少“潇洒”的。他们不太理想,也不完全现实,他们就是他们。

陈明然是A市人。A市,这个大城市,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家乡成了全国人民的家乡,人不断的往这里涌,外地人越来越多,本地人越来越宽容,原来户口为大家所设置的一切障碍似乎都变得越来越无关紧要了。随着人涌来的是钱,野地、小四合院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摩登的高楼大厦,一幢接一幢,天越来越窄,A市越来越大,小时候骑着自行车四处转悠,如今到哪儿似乎都要坐车或是地铁。桥修的越来越多,路却越来越堵,人们的脚步越来越匆匆,他这个土生土长的A市人也不得不努力的拼搏才会有房子住、有车子开。

陈明然心里有感觉,但他不是爱用语言的人,一切自在他心里。他只想做的好,他要求自己做的好,他十分努力,曾经以“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为座右铭,但从来没想过要超过一切人。硕士毕业那年本已经找到一份外人看来还不错的工作,可心里有些冲动,觉得似乎这不是自己的理想,在joural上看到几篇paper,作者是一位荷兰教授,他发了个email过去,居然得到了回应,于是他就去荷兰做了该教授的research assistant,三年拿了博士文凭回国。

在欧洲的三年里,他连留下来的念头都没有动过,他知道,这与他是家里的独子无关。。他不想家,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他们是外国人,金发碧眼也不比黑头发黑眼睛更好看。A市与世界一流城市的差距不是很大,他虽然务实,却并不是特别的拜金或向往繁华。他回国也不是觉得有什么重任需要他来担当或有什么要他来拯救——这一代人的普遍思想——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回去,那里是他的家。他在那里长大,那里很大,似乎有荷兰这一个国家那么大。他忘不了闲来无事去前海溜达的惬意,冬天,北风溜溜的刮过湖面,咬着冰糖葫芦,跺着脚,三五个人高谈笑闹,太冷了就吃个炒肝儿或是抱个烤地瓜——这种生活,阿姆斯特丹、伦敦或纽约都不会有,虽然,在现在的A市,这些基本上也是回忆了。

他有机会就在全欧洲游荡,完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他发现中国人的思维和外国人果然不同,我们是想着一亩地能产出多少粮食来能解决全国人民吃饭的问题,但荷兰人不是,牛奶和鲜花照样可以使他们生活的很好。他有时会笑,笑一不小心似乎就要被海水淹没的小荷兰,他的家乡不是,四季分明,春暖花会开,夏炎雨会下,秋高气会爽,冬冷雪会寒。许是他在国内基本完成了所有的教育阶段,他回国也并没有像有些海归那样觉得这也不适应、那也不爽。也许有不同,不同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觉得和出去前不同了,或许是眼界不同。

国内数一数二大学的本科和硕士、不是特别重点的海外博士,陈明然在外人眼里装的硬梆梆的,但他从来不真觉得自己和A市生活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他觉得无非都是换饭吃的本领,他喜欢,所以他会读,似乎仅仅是为了个过程,当然,这个过程也给他带来了收益,即进入AK,虽然硕士毕业的那份工作比AK并没有逊色太多,而且,只与生活有关而与理想无关。

AK,世界五百强,他进入后也没有觉得自己因此而身价大增,有时他不愿和人说这些,因为外面的人会认为他们如何如何。他觉得他身边的同事都是很普通的中国人,没有电视里、小说中或大家传说的那么“小资”,咖啡馆和西餐厅离他们也不是特别近,偶尔吃也就是吃了,只是饭的一种,没有那种特别的“情调”。大家只是忙,忙着工作,工作之外,多半时间也还是会想工作,或者就是生活。

生活是一样的,就是工作、工作和生活,无论你是谁,是小学毕业还是博士出身,是从商还是从政,是个体户还是大老板。

对于爱情, 陈明然的感觉也接近于此。他很少去想爱情,他觉得很酸。他看不上下一代男生不是因为他们幼稚,而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很娘娘腔,天天把“爱”挂在嘴边。他自认为很男人,就像他每次听到《士兵突击》里钢七连连歌里的那句“踏敌尸骨唱凯旋”时会热血沸腾一样。他不怀疑爱情,却也不知道爱情在哪儿。看看周围的人,似乎是互相看顺眼的多,爱情?可能我们这个社会已经失去爱情的基石,太和平安逸的年代,没有动乱、没有生离死别,怎么考验爱情?他不挑,也不愿凑合。一晃就这个年纪了,一个人过累了,该找个伴儿一起往下走,能够背靠背、肩并肩的伴儿,能够让他起床时看见笑脸、难受时看见心安的伴儿,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

眼下这个人,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她会是,只要两个人够坚定。

苏亦好则是另一种人,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淡。她心里想的是“普通”二字——什么都要普通的,不想打扮的很招人眼、QQ上没有特别的昵称也没有头像、不愿做哗众取宠的事情,一切能够看起来淡的东西都是她喜欢的。但她看问题相对犀利,又是有言必发,不时充当着“出头鸟”的角色。她不想做第一,可她却见不得别人说自己不好。她的能力出色,不求名利,可如果评奖不公平漏了她,她会反应很激烈——不是为物质,而是为精神,为了别人客观、正确的评价。

苏亦好是一个纯粹的中国人,她觉得中国的文化是写意的,韵味十足。书看中国的,上古的恣肆、魏晋的飘逸、唐宋的风流、明清的清新以及五四的东西贯通。画也看中国的,水墨画,淡远的意境可以让人想半天。她没什么才艺,人不光闪,也不崇拜闪光。她从来没想成为女强人,生活于她而言,最美的是生活本身,而不是什么目的。她曾经一度想读博士,可因为畏于人言做“李莫愁”而作罢。她也曾想作个民间学者,研究研究她喜欢的东西,可又因自信不足而宣告泡汤。苏亦好总是在别人务实的地方务虚,又在别人务虚的地方务实。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花了一个多月复习顺利的考上硕士,硕士毕业虽然有周折终于也找到了一份她时常觉得不满意,但也不知道满意的是什么的工作。她不想有太多钱,因为她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两室一厅的房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一家平安,老小都好,其他时间就是她的,做她想做的事情。她太清楚了,自己加倍努力工作的最直接的意义是多赚些钱,不会名垂青史,也不会对这个国家产生什么大影响。她甘于做小凡人,平凡、快乐、内心平实的小凡人。按照张潮的标准,“值太平世,生湖山郡,官长廉静,家道优裕,娶妇贤淑,生子聪慧。人生如此,可云全福”,她觉得自己已然有福。在最普通的外表下,她有一颗我行我素的心——别人对生活的评判标准与她无关,她的内心足够强大,她的生活足够丰富,她不无聊,也不寻求外在的东西来寄托。

毕业留在了A市,不是因为A市特别繁华,而是一种惯性——回去也不会找工作更方便。她在A市上了三年学,一直到要毕业时才开始对这个城市有点正面的感情,之前差不多是紧锁眉头批评气候差、人太多、太吵等。真正毕了业,她终于觉得这个城市有些可爱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城市的文化。

A市和任何其他大城市一样,没有挡住现代化的脚步,冷酷的钢筋水泥代替了原来的各种色彩变成了千篇一律的面孔,可这个城市的文化却像胡同口的风,你看不见,却能感受的到,而且,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这种风与豪华的大剧院没有关系,与全世界知名的地标没有关系,甚至和那座象征着权力的建筑也没有关系。它在,并且无处不在。这,才是她喜欢的。

每天在A市行走,苏亦好都觉得自己不过是这个城市中最普通最普通的一员,她没有任何可以自傲的东西,她很普通。对于爱情,她也追求普通。名人、有钱人离她太远,她从不羡慕,也自知做不了花瓶。让她委屈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不会削足适履,爱情是生活的一种,不会因为爱情而妨碍了生活。尽管如此,她还是有过一次恋爱史,折腾了她三年还是宣告失败,从此之后,对于爱情,一切转淡,或者是她成熟了。

她有些欣赏革命年代那个以革命作为择偶条件的婚姻,不是羡慕他们投身革命,而是在那下面,一切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没有琴瑟合鸣的酸气,却像阳光下的玉兰花儿一样,既朴素又美的深沉。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遇到这样的爱情,现在看,是遇不到了。这个时代,谁还会相信这种爱情。她嫁他,出于冲动,只是嫁了而已。

以上便是两人的单人照。

如果做双人照来看,至少在目前,他们之间是有很明显的距离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太独立了,不需要依赖谁,一个人会过的很好。他希望的她,她希望的他,似乎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好,可是,他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证上,是两个人的双人照。

苏亦好回来时已经是五月初了。去时一个小箱子,回来也没有更多,她向来属于“来去无牵挂”的类型,什么也不会买,用她的话来说,买了还要收拾,去过就是去过了,什么纪念品都不如心里的感受。朋友们总说苏亦好实在不像生活在人世间的,世俗的东西她不是故意去反感,而是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如果从这一点来说,苏亦好确实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当然,如果从职业角度看,苏亦好绝对是红尘中人,看起利害关系来总比同类人高出几分,这就是矛盾的苏亦好。也或许正是出尘太高,所以看红尘里的纠葛格外的眼明。

陈明然带着光棍的孤散心理照常回到家,换鞋时发现鞋架上摆着一双女人的鞋子,心里一动,她回来了?除了她的,这屋里不会有第二个年轻女人的鞋出现。屋里很黑,她的卧室门关的,不知是不在还是在里面,想过去敲敲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他进了自己房间,并没有关门,上网把通过RSS订阅到国际、国外、中文、英文的IT、军事信息看了个遍,那边仍然没有一点动静。看看时间,八点多了,看来她是不在了?陈明然熟练的拨了电话要了外卖。

半小时后他正在卫生间,门铃不断的响,他正准备出去,忽然听到一个还带着睡意的女声说,“哎,等一下,来啦。”然后卧室的门响,脚步声一溜小跑的到了门口,听她和送外卖的说了几句话,门关了,陈明然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她正低头看饭盒,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穿着睡衣睡裤,显然是刚起。

“哟,你在啊。”

“啊,你也在啊。”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饭盒上,她递给了他,“给。”

“算了,既然你在,出去吃吧。”

“不用了,谢谢,你吃吧,我旅行箱里应该还有方便面,没有的话,一会儿出去吃碗面好了。”

陈明然不作声的抄起车钥匙,“你不去换衣服?”

“真不出去了,刚下飞机也有些累了。”虽然经常出差,但苏亦好就是不能适应住酒店,无论多么高级,都会有些浅睡眠,身体十分的亏,这次返程时只买到小飞机的票,不大平稳,更觉得乏,回来就倒头睡了一觉。虽然只是第二次睡在这屋里,但她睡的很沉,沉到陈明然回来她都未听见。

陈明然看看她,“那好吧。”他接过饭盒到餐桌坐下吃了起来,苏亦好收拾着洗漱,然后从旅行箱里掏出个大碗面,犹豫了一下,大大方方的说,“我用一下你的锅。”

陈明然的手停了,真不对味儿,“用吧,那是家里的,你随便用。”

还好,苏亦好这次没说谢谢。洗锅、放水、打火、熄火,过了很久不见出来,怎么了?似乎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厨房门才拉开,陈明然看了一眼就知道她为什么了。

苏亦好小心翼翼的捧着面,碗还是原来盛面的纸桶,想来是怕面太烫纸桶受不住所以在等面凉。陈明然心里难受起来——碗都不用他的,这么生分,怪谁?他对她有些内疚,内疚的同时也有点气,你也不至于这么有骨气、分的这清楚吧?

苏亦好端着面走到餐桌,看到他的手机,palm?心里转了一下,想起来了,某财经报纸曾报道过palm在中国的现状,产经和IT虽然与她的工作没有直接关系,但她很爱看。苏亦好的记忆力不错,基本是过目不忘。照报纸上的观点来看,palm虽然不是很贵,但用palm的人本身就代表着一定的阶层。想想自己,只用着诺基亚那款只具备最基本的打电话发短信功能的低档货,一种距离感在她心底产生。

她坐了下来,客气的说,“你吃完了?”陈明然点点头没说话。苏亦好神态自若的先喝了口汤,然后拿起塑料叉子挑面。叉子让热水一泡有些发软,挑着很费事,陈明然看在眼里,心里想,性子还真是硬。

“厨房里有筷子。”

“噢,谢谢,用这个好了,明天去买我的。”苏亦好似是和同事说话,语速适中,一边挑着面一边说。

陈明然不言语,起身去厨房拿过来递给她。苏亦好突然一笑,“谁的?”陈明然慢半拍才明白她什么意思,有点恼,又忍了下来,毕竟是他不对在先,“对不起。”苏亦好愣了一下,接过筷子没有说话,慢慢的夹着面条吃。其实她也很少这么尖刻,只是那天的陈明然实在让她太寒心了,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难道,她对他还会有什么期望?——若依着她的本性,若他是她的爱人,不让他死的很难看就不是她苏亦好,保准一个脏字不吐能让你神经分裂。但对现在的陈明然没有必要,心里只是不舒服,却还没到值得她去苛求、去伤心的地步。

陈明然早吃完了,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专注的看着她吃饭。苏亦好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忸捏,她慢慢吃,按部就班的吃,甚至又去翻了包榨菜,左一口右一口,似乎视陈明然不存在。在这种不动声色的较量中,陈明然终于在心里说,这种辣性格的女人还真是第一次见,果然是正版白骨精一只,他不禁笑了笑。

苏亦好放下筷子,两手交叉压在大腿上,似是伸了个懒腰,表示对这顿饭吃的极为满意。陈明然看着她,又笑了。

“吃完了?”

“吃完了。”

“那好,说说话。”苏亦好只挑了下眉毛,并不吱声。

“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以后努力做一个好丈夫。”陈明然顿了顿,“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希望你也不是。以后有摩擦的事会很多,如果现在就记仇了,那以后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好吧?”

这话显然超出了苏亦好原来的心理估量,以后的日子?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点点头。“像这样的,”陈明然指指方便面和外卖,“希望我们以后都不会经常吃,既然两个人都结婚了,那么就要努力的像个家的样子。”他抬眼望望,“家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用,不必经过我同意,你不是这里的房客,是这里的主人,女主人。”

女主人?眼睛一横,往四周扫了下,忽然觉得有几分拘谨。

“越是我们这种读过几天书的,越强调那些所谓的‘感觉’,我不屑,我不大喜欢听那些调调。我希望你也早些调整你的心态。还是那句话,我相信我们最后会幸福的,因为我们都不笨,有知识、有文化。我还是那样认为,没有不合适,那是矫情,重在磨合,有任何的意见和不满可以直说,不要在心里唧唧,那样无助于沟通。”

苏亦好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在陈明然对她冷淡、与她对峙时,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足够分量的对抗。可当陈明然说出这番话,她又觉得,尽管“斗争”胜利了,但她似乎并没有想要这样一个结果。她甚至想往后退,退掉陈明然这忽然而来的转变。

一贯的理性压掉了心理的茫然,她点点头,务实的问,“好,既然这样,我先问一下,以后谁做饭?”这是一个大问题,以前和林海薇住在一起多数时候是林海薇做,她也不是不会做,只不过是不大好吃,生的变熟的而已。

陈明然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我不会做。”

“我也不会做。”

“你真的不会?”

“我给你发的outline上面写的,我不会做饭。”

豪言壮语是需要具体行动来实行的,陈明然有些傻眼,这怎么磨合?现成的一句不用反应的话就溜出了嘴,“你不会学?”

“那你不会也学?”

很显然,现在说女人做饭天经地义是不明智的,虽然他很想那么说。陈明然思考了一下,“那好吧,一人做一天,谁也不嫌谁,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洗碗。”

“行,谁也不准说另一个人做的难吃——说难吃的,多做一天并要洗碗。”

“OK。谁买菜?”

“我不经过超市——如果是公平起见,那么谁做谁买好了。”

“行。”

“对了,你不吃什么?”尽管上次吃烤鱼的经验不大愉快,但陈明然的挑食给苏亦好留下了深刻印象。既然两个人结束了敌对,她不自觉的开始考虑他。这是苏亦好的本性,也是林海薇为什么在苏亦好性急时脾气冲天却仍旧不声不响的跟着她的原因之一,苏亦好看似厉害,实际却很能为别人想。

“不吃辣。不吃豆皮,豆腐吃。不吃海带。不吃茴香。不吃香菜。不吃苘蒿。不吃苦瓜。不吃……”

苏亦好听的头晕目眩,“你这么挑食?”

“对,从小就不吃,以后做饭要注意。不能做,尤其是茴香,我一闻那味儿就恶心半天。”苏亦好摇摇头,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协议达成,两人便不知该再说什么,陈明然挠挠头,“那个,以后你和我互相叫名字好了,别陈先生苏小姐的,怪难过的。”

“好。我希望我们有话说到明处,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别让对方猜,也不要讲究外交辞令,绕的人累。”苏亦好这话根本没有过大脑,仿佛只是下意识的弹出。

陈明然笑了,碰上这么个人也不容易,心里意外的轻松了许多。“那我就说了?你以后也要尽力向妻子方向靠拢,有意见你明说,那天你晕车固然是我不对,但今天你用个锅也不必问我吧?明摆着让我难受。”

“那天和你要个杯子喝水你都说没有,现在我怎么确定你就愿意让我用你的锅碗和筷子?”

“碗和杯子怎么一样?哎,你就说咱中国人的家里,碗可能是通用的,杯子一向各人是各人的,这怎么能相同?”不知怎么,他觉得和苏亦好说话很轻松,虽然他这是和她见第五面,却忍不住想直来直去的和她斗嘴。

“怎么不同?仅仅是别人与自己的区别而已。”虽然明知他说的是一种常态,还是忍不住要和他瞎辩,她就是气不过他那天的态度。

“怎么是别人与自己的差别?杯子就是个人物品,共用不卫生。”

“那我问你,如果你没有牙刷,而且也买不到牙刷,你会用别人的牙刷吗?”苏亦好刚睡起来,头脑清楚,既然陈明然说两个人要加强沟通互相不要隐瞒,那她就刻意的表现一下自己,不做客套——平日和林海薇的主要娱乐活动之一就是斗嘴,大约法学院出来的都有这项可称之为爱好或毛病的特征。

“当然不会用。牙刷和人共用,恶心死了。”

“一天不用,两天呢?两天不用,三天呢?三天不用,四天呢?到了最后,如果你一直不用,那么你势必……”苏亦好省了“臭气熏天”没好意思说,“你卫生不卫生的差别最终其实不过是你和别人的差别。”

虽然明知她这是鬼辩,但陈明然词穷,他初步领教到了苏亦好的伶牙俐齿——这往后令他总是英雄气短的东西。

苏亦好面带胜利的微笑站了起来,“陈明然,这世界上没有原则,只要个人的意愿,一切的意愿都是偏见,能不能放下或改变偏见,看自己,也看对象。所以,陈明然,我希望你能对苏亦好放下你的偏见。”

陈明然有些愣,原以为自己是在教导她,没想到转过来让她教训了自己,这丫头!但两个人的关系却因这场辩论而缓解了下来。这,便是苏亦好的高妙之处——和一个人尽快熟悉,不是客套和关心,而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和吵架。

苏亦好收拾了自己的纸桶,想了想,把他的快餐盒也收走,一块儿扔进了垃圾桶,“抹布呢?”

“厨房。”陈明然坐着不动。

擦了桌子,苏亦好回屋里打开电脑。卓天在一篇博文里大大的感叹光阴逝去,转眼大家都没什么联系了,在另一篇博文里又说他们院毕业生联合会证券业分会,他当秘书长,苏亦好看了就笑,匿名留了两个字作为评论:穷酸。一会儿电话响了,“喂,小天?”

“怎么又说我穷酸?”

“你怎么知道是我?”

“看那不屑一顾的口气,不是你还有谁?穷酸也只是你说我的口头语吧?” 卓天对苏亦好的熟悉程度居全班第一,苏亦好对卓天的嚣张程度那也不是盖的,卓天逆来顺受,知道她并无恶意。

“还挺有自知之明。证券业分会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阿辕博士弄的,我们就是凑在一起玩就是了。我本科的同学张力,你知道他吗?就是呆了三家券商三家都以倒闭而结束的那个,他是会长。”卓天的本科硕士都是一个学校的。

“这水平还当会长?”

“你以为,人家是阅尽千帆,再说了,券商这东西,不经历倒闭,你就无法理解资本市场。”卓天说的头头是道,让苏亦好想起当年他俩在学校时卓天可不像现在这么言语老练,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苏亦好看问题更犀利,转眼,卓天也成熟了,苏亦好突然有些失落。

“怎不说话了?”

“什么好说的?和你这资本市场的达人?我自甘承认我是门外汉?”

卓天笑了起来,“那倒也不至于,你的学术水平我还是很佩服的。”

“别扯了,当心我以虚假陈述的罪名要求CSRC立案,并动用最高院的司法解释对你主张赔偿。”电话那头,卓天显得有些恐怖的笑越发响了起来。“说实在的,我觉得你是咱们同门当中最应该在资本市场有所作为的人,你最适合进投行,知识全面,又肯钻。”

“行啦行啦,别往我伤口上洒盐。当时灿星指名要男生,你要我去变性么?再说了,我也不年轻,去做投行业务比较难。”女生就是女生,做的再好你也不是男生。说到底,这还是一个男性社会,同样的优秀,甚至比男生还要优秀些,仍旧是男生优先。

“哎,有些事情真是没办法,不过小苏,我一直认为你是咱班最出色的人,只是时机或许欠缺,我比你幸运多了。”苏亦好比卓天大,苏亦好管他叫小天,他管苏亦好叫小苏,从上学时即如此——也是班上唯一一个管她叫小苏的人。

苏亦好从这个话题绕开,“最近大盘好像不大好?跌到2400了?”

“对,不是说‘绿色奥运’吗?。今天大盘的集体染绿,才让我知道‘绿色奥运’原来是这个道理。”苏亦好噗哧笑了,紧接着想到,连玩笑都能开了,看来卓天对这个市场真的是很了解了,心下有些怅然。

“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刚从广西做完项目回来,没什么意思,资产管理公司,余地不大,做就是了。”

“小苏,我知道你不爱听,可从女生的角度来看,进资产管理公司已经是很好了,你不能和我们一样——”

“唉,别说了,我当时能进信托也行,信托也没进去。算了吧,现在也不错,也还可以吧。”

卓天有些沉默,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苏亦好。就像他当时最想进的是银行,最不想进的是证券公司,结果偏偏进了证券公司。从朋友的角度,他真觉得,女生进投行不大合适。不过,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不甘心。F大出牛人无数,苏亦好并不是牛人,但在卓天看来,她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比那些去某国外牛校留学的牛人强多了。他认识的苏亦好,是一个确实愿意拿着自己的工作作为梦想的人,他佩服她,因为自己不能。

两个人又扯了几句才byebye。挂了电话,苏亦好想,人的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有时似乎就是机遇,当时她是全班最希望自己能进投行的人。她不怕累,她觉得投行工作很有挑战、成长的也较快。苏亦好虽然数学一般,但对投行工作那不是一般的热情。投行最终没成,因为她是女生,背景又是纯法律,年龄也不占优势,就这么的,完了。她曾经也想进从事证券业务的律所,本来都定了一家一流的律所,可因为各种原因而成了水泡儿,见惯了好的,次的也懒得去,最终,她来了这家资产管理公司。工作没什么大激情,虽然这不是自己的理想,但既然选择了,就该认真对待。

就像眼前的这个婚姻,虽然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既然选择了,就要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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