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果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她就像一根行走的木头,照常去上班。她没办法一个人,只有去工作才可以让自己正常起来,即使是敷衍了事,支用差使。
下午,很冷。
街上结了冰,过路的人都蹑手蹑脚。黎果跟一个同事一起外出,办完事没打算回单位,又一块去了咖啡店。可能同事小孙也是看她状态不对,处于同情才建议陪她去坐坐。
可刚落座不久,同事的小女友便打来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下班回家。
同事随口说出了自己所在的地址,还说要愿意就过来一起喝杯咖啡,没想到对方欣然答应了。
实际上,黎果对同事把女朋友叫过来心有介意,但极力掩饰表现出来。她这段时间过得昏昏噩噩,说什么也不太愿意跟两个正当热恋的情侣混在一块儿。
也许是害怕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甜腻的情景,也许是不愿意让自己糟糕的情绪影响到别人,所以,同事的小女朋友一到,黎果就面带歉意地借口要走。
“小孙,要不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再待会儿?”
“别啊!就是看你不开心,所以才叫我女朋友过来,咱们一块聊会儿天,多好!你总是那么闭塞,咋能让自己解除烦恼呢?”
“呵呵,我在这儿不也影响你们两个的心情吗?”
黎果被小孙拿话又给折了回来,他女朋友也很善意地拽了一下黎果的胳膊,让她又坐了回来。
“黎姐,你别走了,我好容易打车跑过来,你怎么说走就走呢?”
“没事儿!我们说点开心的,保准心情一会儿就好多了,是吧?”
小孙边说边扭头给他女朋友递了一个眼色。于是,两人都用暖暖的目光望着黎果。
“那行吧。”
黎果点了点头,鼻头顿觉酸溜溜的。
小孙的女朋友洋洋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无论说起什么都兴高采烈的,跟这个时候的黎果比起来,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黎果渐渐地被洋洋有说有笑的热情所感染,一颗冻得瑟瑟发抖的心开始从凝固的姿态里融化。
洋洋见黎果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了,才提议让她做一个心理游戏,叫“分手结”。
“黎姐,这个游戏很神奇,我原来就试过,很准的!”
“是吗?关于什么的心理游戏?”
“嘿嘿,可以测一下你跟心里那个人的未来哦!”洋洋这么一说,黎果内心当时就咯噔一下,但她又很想试试结果究竟如何,所以便答应认真配合。
游戏的操作很简单,洋洋就此取材,用几张咖啡店的纸巾,攥成了几个纸绳子,条数必须是偶数。
她把这几根纸绳子整齐地码起来,然后放在手心,攥紧中间的部分,两端都露出一截。接着,让黎果把处在同一端的纸绳子,随意两条两条地系在一起,这样,露在两端的绳头便都系成了扣。最后,她把手放开,将所有系成的环摊开。
结果可能会有三种情况:一种是所有的环组成了一个大环;一种是几个独立的小环套在一起;还有一种就是正好系成了独立分开的几个小环。
这三种结果便代表三种预测结果。
如果是系成了一个大环,说明测试人的爱情会是非常圆满的结局;如果系出来的是两个或者更多的小环套在一起,说明测试人的爱情还有扯不断的缘分;如果系出来的是分离开的两个或几个小环,那说明测试人与对方的缘分已尽,爱情的结局必然是分手。
黎果在不明游戏规则的情况下,按照洋洋说给她的步骤系出了第二种情况,两个环扭曲地交缠在一起,无法拆开。
果然如此!是吗?
结果一出来,黎果和洋洋两人都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黎果的手机响了,竟然是老汤打来的,听上去愤懑未消,语气很急。
“喂!黎果?你人在哪儿?”
“老汤?好久没联系了,我在北京啊,你有啥事?”
“对,有事,唉,甭提了!你在北京也帮不上什么忙,算了,我先挂了,就这样,你也早点回去吧,别太晚了。”
“啊?是不是高远?有啥事你说呗……”
黎果还没把话说完,老汤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黎果的心也被暂时架空。
感情的事在很多时候真的很像一个滑稽可笑的游戏!甜甜蜜蜜、轰轰烈烈、纠结难抑、痛苦难当,过去了都毫无意义。她也不知什么时候累了、麻木了,才会真的不去关心她跟高远的缘分,从心里也主动放弃。
刚好些的情绪被一通莫名的电话搅乱,被一个游戏结果要挟,心又无所适从了。
“可能真的有什么事,我先走了。小孙,洋洋,今天谢谢你们,我真得走了。”
黎果锁起眉头,带着歉意跟同事和洋洋道了别,一个人赶紧打车回了家。
一路上,她都在设想到底会有什么事,让老汤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语气已经那样急躁了却还对她吞吞吐吐,不肯说清缘由?
一进家门,她二话不说便给老汤拨了电话。
“哎,老汤,刚才你打电话也不说明白,到底出什么事了?”
“唉,我是不想让你闹心,你不知道,高远被张妍赶出来了,这几天据说是住在办公室呢!今天来找我喝酒,结果饭还没吃完那个疯女人又找来了,上来就是一顿臭骂,连我也带着,还威胁高远说马上就给他点颜色看看什么的,我看高远神态紧张,没说什么话便走了,我也没来及问。结果,没一会儿高远就打电话跟我说,让我问问你在不在石家庄,他说他的手机被监听了,所以不好给你打电话。还说,他可能真的要栽到张妍那个女人手里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哦……”
老汤连珠炮似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黎果听着,胸口不住地绞疼,却无法回答。
“行了,情况我也还不太清楚,我这会儿正跟高远哥哥问呢,出了啥事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你先别着急,我挂了。”
“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谁知道呢!我看情况,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吧!要是没事,我就不打了,等明天见了高远再说,好吧?”
“哦,好。”
黎果被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搞得筋疲力尽,已经丝毫无力去挣扎什么。
当晚,老汤没再打来电话,黎果以为不过又是张妍的一次跳脚,没什么大不了。
几乎到凌晨才睡过去的黎果,醒来时已经是上午9点多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顶着几吨重的脑袋,打电话给单位请了病假。正要继续躺下补觉,天突然塌了!
“黎果,喂?你在听吗?你还没起床吗?我跟你说,你现在马上起来,回石家庄吧!出事儿了,高远这回真出事儿了!”
“啊?”黎果拼了死力重新从床上跳起,十分茫然地叫了一声,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高远他哥刚才打电话跟我说,上午一上班,高远就被带走了,说是停职审查,进局子里啦!他家人都慌了,他哥问我们几个哥们儿该怎么办,我也束手无策啊!你还是赶快回来看看吧,这种情况谁也没想到啊!”
“停职审查?进局子?”
黎果突然明白了,果然像那个姓宋的所说,高远私底下搞小动作,要调走的事,东窗事发了!
“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怎么会这样?十有八九跟他老婆有关系,这女人真是疯了!你回来吗?”
“嗯,我这就去车站,希望没那么糟糕。”
黎果因为着急所以意识混乱,还没等老汤回答便已经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起身收拾东西。
火急火燎地赶到车站,坐上最早回石家庄的一列动车,奔赴孽情的刑场。
到了石家庄,黎果直接去找了老汤。到了才发现,高远的哥哥嫂子,老汤还有高远原来的几个哥们儿都在。
见黎果赶来了,除了老汤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一副讶异的表情,他们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高远竟然还跟黎果在联系。
高远的哥哥盯着黎果,似乎还表现出了一丝气恼,自以为恍然大悟后的那种气恼。“你怎么来了?高远这事儿不会跟你也有关系吧?”
高远的嫂子没沉住气,先瞪了她一眼,而后用责问的口吻问黎果。
黎果不知怎么回答,又不好解释什么,只好僵在原地,沉默不语。老汤见大家似乎都有点把苗头指向了黎果,所以赶紧站出来替她说话:“不是,哎,你们没弄清楚情况,别乱讲啊!黎果是我叫来的,因为之前高远曾经让我给她打电话来着。”
老汤解释完走到黎果面前,把她拽了到一边,示意她先坐下,看大伙儿研究怎么应付高远的这件事。
黎果自觉无理,一声不吭地坐在了角落里。她能看得懂大家的眼神,没承想到了如今的田地,这些人反倒对她产生了排斥感,好像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才是让高远遭人陷害、陷入囹圄的罪魁祸首!
真的是吗?是不是高远被审查真的是张妍一手操纵的?是不是自己的某些无意识的行为导致了张妍如此狠心地报复高远?是不是自己一时失误对那个姓宋的透露了心迹,而最终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黎果越想越不敢往下想,似乎连她自己也开始觉得,高远被审查,被关进局子,都是因为她的原因。
很显然,这帮人里没有一个是有背景有势力的,甚至对这种事情的应付能力都没有,有的只是心浮气躁、恼羞成怒、胡乱猜忌和好奇旁观,所以他们才会把矛盾指向了一个很无辜的角色身上——黎果。
可事情都发生了,黎果自己早就慌了神,也顾不上感觉冤枉了,她只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尽快想到一个办法,帮助改变事态的发展。
这时候,老汤突然问黎果:“哎?黎果,这段时间高远是不是也跟你提起过什么?你对事情了解的应该比我们更多点吧?你能不能想想会有什么人跟此事有关系呢?”
对啊!经老汤这么一提醒,黎果猛地想起一个人,姓宋的!
“哦,对了,有一个人,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跟他有关系,就是高远单位的一个姓宋的同事。”
一听此言,高远的哥哥急忙跳起来,急切地望着黎果问:“是吗?哪个姓宋的?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跟我们说说?”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反正前阵子那个姓宋的还到北京找过我。你们如果能找他谈谈,应该会知道的更明白吧!”
“姓宋的?老汤,你认识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以前喝酒时应该是见过一面吧?”
“哎呀,你到底认识不认识啊?”
“就见过一面,又不熟,不行直接去他们单位找他不就行了?”
“行,我们这就去吧!”
高远的哥哥拽起老汤就要出门,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给老汤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把黎果也叫上。
老汤回头问黎果:“一块儿去吧?黎果,你去了也可以帮着说说话什么的。”
“嗯。”
黎果很顺从地起身跟着他们出了门,可她自己能察觉到,高远的哥哥仍然对她很有看法,所以走路也与她保持着距离。
谁承想,黎果自认的以情为重、不曾苟且,到头来却还是会被别人用这种眼光看待,尤其还是高远至亲的人。
是否有一天
我放下了天地
却仍未放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