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一台戏,当她们聚齐在河姆渡大酒店时,世界仿佛变小了,在女性的世界里,男性成了她们议论和挖苦的对象,丈夫也就不其为丈夫了。
河姆渡大酒店的名气很大,生意很火。特别到了晚上,酒店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不但大款们迤俪而来,就是情侣也爱勾肩搭背地来到这里聊天、饮酒、言情。重庆渝北风味的“水煮鱼”近日在这里火爆登场,至今热度未退,排队求食成为这里极为罕见的一景。如果不是预先订的桌,想找一个雅间也是不可能的。
在这儿的晚宴上,亦然把高鹏白天的话向她的女友学了。乔叶说:“你不要理睬他。他犯得是那些自以为是男人的一种通病,满世界走了一圈,就是不知自己是谁了,总以为天底下漂亮的女人都对他产生了恋情,和这样的男人打交道,特无聊。”
“哎,你说的这话,挺有道理的。他可能就是这样一种人。他在广州时说过这样的话,大意是这样的:当爱成为惟一的时候,地球在心中就不复存在,这使爱具有极大的破坏力。具有惟一倾向的人,最后的归宿大多数落籍于精神病院,在那里,才可以问心无愧且无比真诚地高呼‘惟一’。”亦然接着话题说。
“高鹏的这个论点还是有些道理的。”乔叶想起自己也曾在不同的场合说过类似的话。
“他这话还是说得挺清醒的嘛。”袁曼玲说,“这证明他口出狂言都是故意的,意在引起你的注意,这也是男人追求女人的一种策略吧。”
“曼玲,你的话听起来像是经历过,挺有感受的。”乔叶说,“季大龙当年追你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要瞎联系好不好,我的大记者同志。”曼玲一听到季大龙这三个字就觉得闹心。他们最近在电话里刚吵过一架,起因是丈夫又寻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不回来休假了。
“哎,私下里,在同性之间可不要乱加同志,这话可是另有含义的。”亦然在一旁敲起了边鼓。好友之间的闲聊,她表现出来少有的放肆。
三个女人一台戏,当她们聚齐在河姆渡大酒店时,世界仿佛变小了,在女性的世界里,男性成了她们议论和挖苦的对象,丈夫也就不其为丈夫了。她们一边吃着可口的“水煮鱼”,一边“水煮”着男人。
乔叶说:“现在这个世界呀,真的是有点越来越看不懂了。我最近正在采写一篇有关家庭伦理学方面的报告文学。在搜集素材的过程中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有些男人很不够个男人,他们出外潇洒,恨不得普天下的美女在他面前都风流多情,可唯独留下自己的老婆是守身如玉的淑女。”
“哎,你给我打住。”袁曼玲想起了乔叶在电话里说的话。“我可告诉你,不可把目光死盯在蓝天公寓里,要犯众怒的。”
“哎,我说什么了吗?”乔叶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
“哟,我怎么弄不明白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亦然笑着说,“我们蓝天公寓可是白领阶层聚居的地方,出几个风流倜傥的男人也是不足奇的,我看但写无妨。再说,我姐夫他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嘛。”
“亦然,你怎么也跟着下道了?”曼玲脸色阴沉地说,“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曼玲,你多心了。我在电话里还没把话说完,你就跟我吼了起来,其实这个世界要有多丰富多彩就有多丰富多彩,我干嘛非要以你为半径呢。”
“噢,我听明白了,袁姐和你急是事出有因的。乔叶,你那支秃笔可要把握好了,要不,连我都不会让你。”
乔叶说:“看起来,一个记者要想说真话也并不容易,我只好先解剖自己的男人了,我的那个老公是不会有什么脾气的。你们可以从我的笔中读到一个真实的男人。”
“真的?你真的会写?不会吧?”亦然现出颇感兴趣的样子,两眼放光。
“我今天才明白,怪不得那些写绝对隐私类的书会那样畅销,不过是迎合了像你这样人的心理罢了。”乔叶笑着说,“好,那我就庸俗一把,迎合一下你的阴暗心理。”
乔叶接着便把丈夫的故事讲了一遍。当讲起孟国良无意中在公寓大门前碰到老熟人顾伟川走下出租车,并支吾着不想告诉他去处,他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跟踪他,直到摸清他的来龙去脉为止,亦然已乐得前仰后合的了。乔叶碍于情面并没有讲他丈夫最早发现曼铃和那个罗处长约会的秘密。其实,他闲赋在家以来,几乎每天都在窥视蓝天公寓里扑朔迷离的男女之情,在餐桌上常常是滔滔不绝地向做记者的妻子提供源源不断的文字素材,以至于连当记者的她都有些烦了。
“男人要能做到如此心细还真不容易。乔叶,我看他真不应当下岗,明明是一个合格的探长材料,却呆在家里,真有点屈才了。”亦然笑够了后说。
曼玲有些不解地对乔叶说:“在如此男人的监控下,你就没有一点进X光室的感觉?”
乔叶无奈地说:“让我怎么说呢,他一天活得也挺累的。我现在就是不挑他的这些破毛病,他还挺自卑的呢,我如果说了一句,可能他就要琢磨上好几天,生怕我甩了他。我也就只好由着他了。”
“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弱者。”亦然夸张地将先前套用在女人身上的话还给了男人。
“其实男人活得也挺不容易的。”袁曼玲在沉寂了一会儿之后说,“在人们的印象里,男人天生就该比女人强,找对象时,男人连身高和年龄都要高出女人一筹,男人要出人头地,要养家糊口,要才华出众,可我们女人,就没有这方面的压力,稍逊一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女人强于男人,就成了女强人,成了另类。女人没有钱,可以依赖男人,男人要是没有钱,问题可就会严重了。所以,我赞成乔叶的态度,不可以苛求男人的。”
“我不赞成你的理论,”亦然大声说,“女人为什么天生就该不如男人?你这是在为那些小男人的庸俗找借口。不要以为找有钱的金龟婿,是每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以为嫁给这种男人,就可以住洋房、坐汽车、穿金戴银、呼奴唤婢、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快乐逍遥。现代社会的女人,应当有一个独立的人格,她不需要依附男人,可男人也不应当依附女人。”
乔叶拍手称道:“思想深刻,痛快淋漓。可惜我们所遇到的男人,不是太强了,便是太弱了,强得让你难以接受,弱得让你哭笑不得。”
袁曼玲深有感触地说:“女人真正需要的不是金钱,而是真情。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我有时莫名其妙地掉眼泪。与其说莫名其妙还不如说是控制不住。有人告诉我爱情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平淡。我努力平淡了,但我发现平淡对女人更是一种折磨。”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的话:高歌‘爱江山更爱美人’的男人是虚伪的。对男人而言,江山永远是第一位的,而美人只不过是江山背后的附属品。女人的痴情值得赞美,也值得同情,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爱情上,寄托在男人身上,这样的女人是可悲的。所以女人的痴情首先应建立在自立、自强的基础上。”亦然说,“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处。结婚之后,男人和女人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对家的依恋程度上。男人往往以为把女人娶回家就完成了一份做男人的义务,余下来的家庭琐事就该女人来经营了,男人的主要职责就是在外边打拼,去出人头地,去挣大钱。他们就没想想光有地位和金钱是不够的,女人需要的是男人婚后的关爱和信任。”
“亦然,你和洛东一定还要离吗?”亦然的话引起了曼玲的联想,她关切地问。
“我已经对他没有信心了。他追求的是仕途的得志,以为这就是对我最大的爱。可他却不能给我真正的关爱和信任,让我伤透了心。我的心已很疲倦了,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去爱他,爱情对我来说,已是一杯隔夜的茶,虽然口渴,但已不能畅饮。”亦然有些伤感地说。
“可我总觉得你们之间还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洛东那个人还是挺顾家的,”曼玲说,“他和季大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袁姐,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你在寻找新的爱情时,一定不要忘了思考。”乔叶提醒说,“柏杨说,‘跟有妇之夫谈恋爱,比嫁给老头更糟,因为结婚乃是美满的结束,而跟有妇之夫谈恋爱,却不容易有美满的结束。’”
曼玲叹口气说:“我和学文也许永远不可能真正走到一块。对此,我们俩谁心里都很明白。他爱人是个很不错的女人,我也不想拆散他们的家庭。可感情这个东西真的是无法去割舍,常常是身不由己的。有的时候,我也很苦恼,总有一种负罪感。”
“他对你真心吗?”亦然先前一直不好提这个话题,今天见她主动说了出来,便追问了一句。
“应当说,我在很早之前就暗恋过他,只不过他当时并没有感觉。可当他再一次走近我的时候,我发现他变得更成熟,更稳重了,更有气质了。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驱动,也没有情感上的虚假,我们是真心的。这也就是我至今无法割舍的真正原因。我现在的确很痛苦,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既然这样,我认为,你也没有什么过错,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亦然说,“人生难得真情,真真正正地爱上一回,也是挺幸福的。我支持你!”
“可我一直觉得我是在玩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烧到我的头上了。我对季大龙倒问心无愧,因为是他先背叛了我,可对廖梦莹,我就有愧了。在婚姻上的出轨,必然要波及到她的婚姻和家庭的。”
“我并不这样看,什么叫做在婚姻里出轨?应该怎样去界定婚姻上的出轨?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亦然说,“难道惟一的标准就是用是否与配偶之外的那个人发生了性关系?这就未免太简单化了。如果一个人已经从心里不跟自己的配偶产生任何关系,而把这种心心相通连接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即使他们没有性关系,我们也应该认为他的感情和相应的行为是正常的,合乎道德的。”亦然认真地说。
“亦然的思想挺前卫的嘛。”乔叶说,“如果这事放在你的身上,你也会这样想,这样做吗?”
“当然。我会这样做的。可惜,至今还没有一个男人值得我去这样做。”亦然毫不隐讳地说。
“我可并不这样想,”乔叶说,“婚姻有时和爱情并不完全是等同的。过于的浪漫,有可能收获的只是一枚苦果。当然,人生总有不够完美的地方,但如果在追寻完美的同时能有更多的自信与自省,就会少了许多烦恼。我和国良之间婚姻的分量要重于爱情。虽说,婚姻是平淡的,但我将会追求一种平淡里的充实。”
“其实,我也何尝不希望过一种平淡的而充实的家庭生活,可当有一天,我突然发觉我失去的不是这个家庭成员,而是一种相亲相爱的感觉。”亦然说,“我连感觉都没了,还能有什么?我撕掉了曾经记忆心头的爱情往事,那里曾记载着我们的一切,所有开心与不开心的往事,如今这些东西都没有保留的价值了,有些东西注定是要失去的。”
“爱情确实是美好的,但美好的爱情并不意味着有美好结果的,看看古往今来感天恸地的爱情故事又有几个美满结局。”曼玲叹了一口气,说,“女人可以没有丈夫,但不能没有爱情。谁能否认爱情一开始便会带给人们无限美好和甜蜜吗?”
“追求曾经拥有并不是不要天长地久,但天长地久是要考虑现实的。这个现实是要与很多复杂的因素相联系的。”乔叶说,“当然,我指的不是与钱这个俗物挂钩的,而一切事物一旦与经济联系起来,就没有那么多保证了。”
在她们边吃边聊中,高鹏又打过几次电话,可欧阳亦然都没有去接。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尽早把离婚的事办了,最好不要闹到法庭上。至于高鹏,她可不想让他此时再搅进来添乱,一个叶洛东就够她闹心的了。
袁曼玲这会儿的心情也并不平静,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她曾多次想割断与学文的无望恋情。可每次都失败了。她无奈地发现这个男人已深深地占据了她的心。与学文在一起的那个时刻,她会感到有一种喜形于色的感情冲动,她会沉浸在情欲之中而无法自拔。记得再次见到学文的时候,正是她身心十分疲惫的时候,她当时真的很想放纵一次,让自己的身体和心情都痛快地放松一次。在那个寂静的夜晚,他们坐到一间小小的咖啡厅里交流着思想,从过往的岁月说到今天的重逢,说到爱的生命力,也说到生活的无奈和浮躁。她沉醉在和他情感的交流中,那种情感的大碰撞让她永远的铭心刻骨。在另一个寂静的夜晚,她像火一样燃烧了自己,遭遇了一次赤裸裸的激情,无论是心灵还是肉体,他们彼此都奉献出最真心的袒露。就在那一刻,她忘却了整个世界,仿佛普天下只剩下了他们俩。他们无尽无休地热吻,无尽无休地做爱,像是两块泥巴相互碰撞之后,交融到一起,无法再分开。
当晚,学文住到了蓝天公寓。她当时的心情既感到刺激又感到惊喜,一种本能的由异性相吸引发的情感冲动,让她沉浸在情波欲海之中,全然忘却了先前曾有过的伤痛。她应当是他生命中注定要走到一起的女人,原以为向来随遇而安的她,此生将不会有生活的惊涛骇浪,她将会很平平淡淡地走过她的这一生。但就在那个晚上,她有了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她恍然意识到爱是不需要理由的,爱也不需要预先的心理准备。她事后曾想,就当这是一场梦吧,让我把梦做到极致,不管我们可否能有将来,我也不会后悔。
学文毫不隐讳对家庭的责任,也从未提出要和她结婚。但他也毫不隐讳他和梦莹的情感裂痕和日渐淡漠夫妻生活。几年前,梦莹不顾他的反对,坚持去广州的医院进修了一年。当时,他很孤独,也很苦恼。梦莹回来后,他也曾希望修复和妻子的关系。他学会了做饭,并经常辅导女儿的文化课。后来,女儿去了新加坡留学,两人的感情又趋于冷淡,女儿的离开让他们经历了婚姻上的又一个寒冬。学文曾亲口对她讲,晚上他们同床,也往往恍若路人。他有时会求欢,她却死活不愿意。他不知她为何对性爱那么没有兴趣,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已经不爱他了。
学文正是在这个时候见到袁曼玲的。虽说是一种无意,但无意之中却有了一份意外的惊喜。同是天涯沦落人,重逢给他们各自孤寂心灵上撒了一抹阳光。于是,他们开始了频繁的约会,从鲜为人知的咖啡厅,一直发展到她在蓝天公寓的家里。作为年近不惑的女人,她不再是青涩的苹果,她在饱满而丰腴中透出一种迷人的风采,在成熟而甜美中流露出女人的万种风情。她已不甘就这样平淡地老去,她要用激情追回逝去的青春。
“曼玲,想什么呢,这么深沉?”乔叶端起了酒杯半开玩笑地说,“我总觉得你有种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今夜有约呀?如果有咱们就散席走人。”
曼玲仿佛在这时才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她也端起杯,不软不硬地说:“你不要老把眼光盯着别人好不好,我看这是你们当记者的通病,总是想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关心,你是不是也该想想自己了。咱俩酒杯中的酒可都是一个颜色的。”
亦然憋不住笑了,说:“好了,你们也不要打嘴仗了。你们可不要忘了今天晚上是为谁来接风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是有点跑题了?”
乔叶说:“对呀,咱们还是喝杯酒吧。我们都不是‘淑女’,可我们都是女人。用一句出自肺腑的话说,情感的世界永远都是痴情女人占据着,我们也该冷眼看看男人了。为了我这句话,来,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