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十几年前,我曾梦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闲暇时,坐在电脑旁,沏一杯清茶,旁边摆上一本喜爱的书,然后去阅读一片蔚蓝的天空,那种感觉真好。
好事多磨,1995年单位集资楼盖成,终于梦想成真。夏天搬入新房后,我空出一间当书房,书房收拾得像回事后,我给它起名叫“无名斋”,因为我的藏书多是七八十年代买的,大多是名著。后来陆续又买了一些,如萨特的《理智之年》,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镀金时代》,还有9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德国作家格拉斯的《狗年月》,想买他的成名作《铁皮鼓》,可惜当时卖完了,没有买到。当时国内风行的文化学者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一书是朋友送的。后来把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也买回来看。总之,我读书的兴趣挺杂,把名人名著置于同一屋檐之下,是一种幸福。当时搬完家居那天,随手抽出萨特的《理智之年》,萨物是法国哲学家、作家,他是七十年代存在主义思潮的代表人物,这本书是写小人物生存状况的,当时读过,后来入书橱尘封。时隔数年再翻看,思绪已然不是当年的思绪,飘忽飞翔进许多新的思考。拥有了自己的书房,无名斋这个名能否代表自己的心态,我说不准。反正起了就起了吧。回首人生岁月,真可谓感受良多,我的阅读,我的思考,或许仅是艺术天空中的一片云,一粒尘埃。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拥有更多。
在我看来,阅读是一个过程。在阅读时能潜下心境,静思冥想,真是一种愉快。今年七期的《读书》刊登了短篇小说四人谈,四位作家都是当今最先锋的小说家。他们对阅读的理解各有各的体会,把阅读当成睡眠前的催眠曲,当成一种装腔作势,当成一种摆设,就不对了,就有点变味了。以我看,阅读还是应该坐下来,潜心静思才好。说阅读是一个过程,是想表明我们对阅读本身的态度,其实还是好书能令人激情飞扬,感悟真谛,顿悟人生的过程。
回想三十多前的阅读和现在肯定有着质的不同,当年的走马看花式的阅读,至今想起来都后悔不已。心浮气躁,只图赶路式的阅读,是学不到真功夫的。几乎所有知识型的作家学者都在阅读上下足了功夫的,不然怎么能成就今天事业?怎么能从阅读中体味出人生命运的困顿与磨难,文学作品中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生死相依等,没有认真的阅读怎么才能细细去体味得出?
阅读使我结识了众多文学名家名著,读托尔斯泰,鲁迅、高尔基,巴尔扎克、大、小仲马,莫泊桑,欧·享利等文学大师的作品,文坛巨匠们的大手笔使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在读契诃夫、读卡夫卡、读萨特、读福克纳、贝娄的同时,方知什么是经典之作。感觉这东西很奇怪,许多时候就像一粒尘埃,在茫茫广宇中飘浮着,我至今难忘读屠格涅夫的中篇小说《木木》时候的热泪盈眶,我知道,当我的心灵被震撼,沉重不再是一种单纯意义上的沉重,我懂了美学意义的非凡。
阅读的同时,许多经典故事和人物形象,一次次拍打震憾着我们的心灵,人生岁月之歌哭,人物命运之沉重,是通过阅读才能更深刻地体味和理解。阅读的过程还经历着审美倾向的转变。我现在居住的地方,隔一堵墙便是省图书馆,从我家的阳台望出去是省图的藏书楼。每次看到它,就有一种温馨扑面而来,那儿的借阅处和阅览室是我年轻时经常光顾的地方。在我的阅读经历中,省图是在我的年青时代给予我的精神世界无穷乐趣的家园。我常想,年青时在省图读书时的美好时光,究竟都读到了什么?记得一九七二年省图刚刚开始重新办理借书证时,我几乎是在第一天就办理了借书证。那里的几百万册藏书当时只对外开放了一小部分,即使这样,我每次借书都尽可能借二本,后来人多了,再借就只允许借一本。真正读过的书也很有限。许多禁书还是从朋友那儿借来看,有些是改革开放后重新买的。如莎士比亚全集,再有托尔斯泰的《复活》,还有《巴尔扎克传》。
细细想来,阅读的层次和深浅是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的,年轻时的饥不择食,不管什么,拿来就读,读时一目十行,走马看花,到中年后,阅读的习惯也渐渐改变,读书与品茶差不多,需要细品、琢磨。
现如今的阅读与市场经济接轨,图书市场的兴旺、各大出版社与书商书贩争夺市场,各种名著从一版再版到现如今的萧条冷落,成为令人费解的奇怪现象,而盗版书的疯狂更是令人读者感到担忧。我们再难觅当年人们在新华书店前排起长队买书的情景。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他的电脑上网后,每天钻在家里上网,看《天龙八部》看得上瘾,省得再买书或到图书馆去借了。他说得有道理,网上能看,还用得着再买书吗?
互联网的兴盛给许多读书人带来的便捷,甚至还能省一笔开销。问题是,好的阅读还是需要静静地坐下细读细品细体味的,坐在电脑前读书和坐在那里品书,感受能一样吗?
原载于1999年8月4日《太原时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