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于家中养过数盆兰花,皆是寒假从老家幽谷中采得。确切点说,应该是三盆,一盆春兰,两盆蕙兰。对于兰花,我分辨不是很清楚,据亡妻说,传统的中国兰花有五种,即春兰、蕙兰、建兰、寒兰、墨兰。亡妻的名字叫兰,这也许就是她爱兰的一个缘故罢!
每年春节刚过,天气渐渐转暖,嫩绿的花苞,便悄悄地从疏密有致、婀娜多姿、潇洒自如的兰叶中探出头来,最先绽放出她幽远清芬的当然是春兰了。一阵湿漉漉的春风拂过,兰香飘逸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时隐时现、时浓时淡……时令过了清明,春兰便敛了她的神韵,而惠兰则高擎着绿中吐红的花蕊,袭人的天香,绕梁而来,人的精神便一如泡进了淡雅的清香之中,突然为之一爽……
那年秋天,兰的生命香消玉殒后,她亲手植下的兰花,到第二年春天竟不曾打上一个花苞儿,不管我怎样莳弄,秋天里她们也都相继枯萎了。
从此,我不再养兰。
今年初春,与霞到老家小住,禁不住她的一再怂恿,在一个暖风轻拂的早晨竟又扛起锄头,到幽谷寻兰去。
记忆中曾盛开兰花的地方,竟找不到一蔸兰草,看来,乘兴而来,得败兴而归了。我不禁抬头叹惋,而霞却兴致不减来时地指着幽谷的更幽之处说:“还往上爬一爬,到那弥漫着晨雾的地方去找找。”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不禁哑然失笑:“那哪是什么晨雾,分明只是些灿若明霞的樱桃花正在山坡上怒放呢!”走进山坞,只见一道飞瀑从山谷凌空而下,溅起的水雾,笼罩在樱桃树梢,使淡红的樱桃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走进落英缤纷的樱桃树下,只见小径的尽头隐逸着一个山村小院,院墙是用手竹编扎而成,上面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萝,院内栽满了樱桃树,推开虚掩的柴扉,只见樱桃树下,一畦畦兰草,郁郁葱葱,淡淡的兰花如浮在中间的一层寒烟,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沁入心脾,我和霞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好美的兰花!”
随着叫声,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门内闪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见是生人,她不好意思地望我们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见我们扛着锄头,便又问:“你们是来挖兰草的吧?”说着,她又搬来竹椅,泡上两杯兰花茶。我一边赏着兰花,品着兰茶,一边和小姑娘聊了起来。
小姑娘说,她叫兰花,刚出生不久,父亲就去逝了,后来母亲也改了嫁,是爷爷奶奶把她拉扯大,因为爷爷奶奶岁数大了,她初中未毕业就缀了学。
“这些樱桃、兰花,是你种的吗?”
“这些樱桃是爷爷种下的,樱桃红,便摘下来送到山下去卖,一季下来,也足可以换一年的油盐。这些兰花则是我自己种下的。”小姑娘轻松地说。
“这些兰花也是种来卖的吗?”
“卖?爷爷说,兰花是不能卖的,她有灵性,只有碰兰心蕙质的主儿,她才长得有滋有味儿。钱是俗物,可不能污了兰花的清白。”想不到一个小姑娘,对兰花竟然有这么深的领悟。
“你的兰花养得这么好,一定有什么窍门吧?”想起自己精心莳弄的兰花竟不如人意,便试探着问。
“其实,也没什么窍门儿,养兰,也得讲个缘字,缘份未到,你碰不上她,缘份尽了,养得再好的花儿,说走就走了。”
听着她的“兰经”,我若有所悟,亦若有所得。
临走的时候,她执意要送霞几盆,并说:“这位大姐蛮有兰缘的。”霞便高兴地从兰圃中精心选了三棵,一棵春兰,两棵蕙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