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海副总裁程天纵:我们的文化,是有严厉执行力,又有高度激励
全世界最高的股票激励制度
一般来说,环境变化愈大的高科技产业,愈需要更多优秀的经理人,但要让经理人增长,不能单靠训练,企业必须建构一个有效的组织环境(organizational context),从如何授权、如何赋能、如何磨炼到CEO如何提携教导(coaching)未来的接班群,传承兴业者的见识与能力。
成为下一代经理人的“金牌教练”,这些都是在位的CEO必须花费心思完成的,而这些工作往往没有“最佳实务”可以参考。
然而,人才是企业成长的最大挑战,所以必然会要求经理人将“People Building”(培养人才与打造团队)视为重要职能与绩效项目,而非只是期望经理人以个人高超的能耐、夜以继日地完成使命而已。
郭台铭如何带人,确实可以写成一本管理教科书。
郭台铭有句名言:失败的人找理由,成功的人找方法。这是他对鸿海员工的最高管理宗旨之一。
鸿海的员工常说,郭台铭骂起人来,就像军队里的大将军一样,架势威严十足,就算是身价百亿的高管,也会罚站好几小时。
为什么要罚站?因为在会议中或是工厂巡视中,郭台铭会临时要求主管口头报告,如果是没办法完整回答,他就当场不给主管面子。主管如果想待下去,如果想领股票,就得接受这样的方式。
“基本上,我们都把老板当皇帝看待!”鸿海一位台湾中阶主管说。
员工跟着郭台铭都不敢稍微懈怠。“鸿海的业务员,没有回家吃晚饭的权利。”一位鸿海资深业务经理说。
郭台铭确实是一个很有手段,城府很深的人。
信怀南认为,郭台铭就像中国的法家,很讲究策略,可能他不是真的要侮辱这个人,而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树立权威,“他很厉害的,与日本人开会,故意迟到半个钟头,然后穿拖鞋进去,他就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
尽管严苛,尽管像军营,尽管老板很有心机,但郭台铭敢给,分红及配股都比其他高科技公司来得多,成了鸿海能够不断吸纳人才的主因。
以一个进鸿海台湾总部三年的专员来说,只要表现优异,虽然平常的薪资仅仅3万~4万新台币,并没有比其他公司好,但是只要表现好,年底能分到5~10张鸿海股票不是件难事,照目前鸿海的股价计算,光是股票就值上70万~150万新台币,大部分员工确实是冲着鸿海诱人的股票分红而到鸿海上班的。
2010年中的一起新闻是,鸿海手机事业群经理林建光,在鸿海上班5年7个月,总共赚了人民币912万元,平均一年薪资报酬超过170万元人民币,这可是一般普通工人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结果,这位林经理,因为跳槽到一家与鸿海有竞争关系的大陆手机公司,遭到鸿海提起竞业条款诉讼,闹上法庭要被索回股票红利。
“鸿海的文化,是有严厉执行力,又有高度激励。”程天纵如此分析说。
每一年的鸿海尾牙,郭台铭也都会刻意等到除夕前的小年夜才举办。因为他要等所有科技大厂都办完尾牙,知道他们最大的奖项是什么之后,才决定鸿海的抽奖的金额。鸿海一定是要全台湾最高的,历年送出的股票都在3000万新台币以上,甚至曾经高达6000万新台币,通过媒体不断地报道,营造鸿海的“幸福”印象。
很多人都以为,只要是鸿海员工,人人平等,都有机会抽到最大奖。但其实郭台铭很有脑袋。
他把尾牙抽奖箱分为五个,依照年度绩效不同,把员工的名字放进去。最大奖的高额股票,则从绩效最好的员工抽奖箱中抽出。
在过去,台湾地区主管来大陆,一般有津贴,相当于台湾地区50%~100%工资的津贴。不包括年终奖和股票分红在内,与其同等级别的大陆主管相比,台湾地区主管薪资水平是大陆主管的4~6倍;而如果包括年终奖和股票分红,收入差距会在40倍以上,这难免让大陆主管们心理不平衡。
在比亚迪挖墙脚事件后,郭台铭开始认知到这一点。因而开始让大陆主管也能享有股票分红权利。
另外,富士康协理级以上的主管至少有1000人,但大陆主管中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做到协理,早年只有就六七人,现在的比例仍然很低。
一位鸿海前主管就说,虽然不论在两岸还是全球,郭台铭一直很积极地寻找人才,但是,“你让他看三个月,如果不行的话,他就开始凶了”。
虽是被重金礼聘、股票分红,还是要禁得起头三个月的考验。郭台铭对于人才通常只有三个月的观察期与忍耐期,“有时候前金领到,后谢却领不到”。
因为在郭台铭心中,每一个人都是有价格的。如果这个员工展现出来的价值,不符合他的价格,他就会很不满意。
也因为郭台铭希望员工“争权夺利”,鼓励“内部斗争”,导致了鸿海互相猜忌的企业文化。
美国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曾经在自传《旁观者》中提到他自己的一段亲身经历,值得郭台铭借鉴。
德鲁克在书中提到,美国出版界大亨亨利·鲁斯(Henry Luce)创办了Time、Life、Fortune与Sports Illustrated,不但让自己累积惊人的财富,其对美国出版界与大众文化的影响力迄今仍非常巨大。
德鲁克曾经帮鲁斯打过工,担任这个出版王国的企管顾问。德鲁克虽然对鲁斯的成功大表赞赏,但对他在公司内部制造派系斗争,导致主管互相倾轧,并造成公司分化对立的作为,深恶痛绝。
德鲁克认为这绝非企业管理之正途。时至今日,鲁斯塑造出来的企业文化,也不禁让人联想起鸿海的企业文化。
郭台铭: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抵不上一通电话
执行力!魔鬼都在细节里
初见一个人,一般人都说“不是敌人的话,就是朋友”。但在郭台铭眼里,“对方不是朋友的话,就是敌人”。
在这样的竞争思考维度下,走进深圳龙华厂,处处都感受得到郭台铭的铁血“治军”风格,因为他要在员工心中,树立起随时都在与敌人战斗的心态。
每一阶楼梯,都贴满了“魔鬼都藏在细节里。走出实验室,就没有高科技,只有执行的纪律”的“郭语录”。
任何人上下楼梯都得复习“郭语录”。比起贴在墙面上,楼梯的“渲染力”显然强得多,因为不能不看。
这样的细节,显然是郭台铭最重视的。鸿海一切的一切,都跟他的管理风格有关。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变化抵不上一通电话。”这是众人熟知的“郭语录”。往往是郭台铭坐在车上,想到事情,看到好东西,立刻就打电话给高阶主管们,他一下车,一伙人就立刻开会,讨论可不可行、值不值得投资,完全展露出精悍迅捷的执行力。
“今天早上,郭台铭才打手机问我在哪里。我说正要从深圳回新竹,准备要接受交通大学杰出校友的荣誉!”鸿海副总裁程天纵微笑着说。
“前两天是星期天,郭台铭打手机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正要赶去医院加护病房,看我爸爸的病情进展!”沛鑫董事长曹治中也笑着说,有时候不为公事,也会接到郭台铭的“关心”电话。
奉行手机管理的郭台铭,手上一部小手机,就穿起了台湾第一大民营企业的运作。
他随便一通电话,可能交代的就是数十亿元人民币的交易。他随便一句命令,手底下每一个大将就要准备冲锋。
“我的成功三部曲,就是策略+决心+方法!”郭台铭语气加重了几分说。如何驱动庞大集团瞬间大步前进,这举世难得的方法论,确实值得深究。
“你看见过园游会里那种用圈圈套奖品的游戏吧?”一名鸿海高管回忆郭台铭有一次参加公司举办的游园会,看见了用圆环套瓷娃娃的游戏,于是郭台铭率一群主管突然停下。他开始玩套圈游戏,一开始郭台铭用了10个圈圈都没有套到,因为瓷器表面很滑,于是又买了10个,还是没套上,最后共花了30个圈圈才套上奖品。
“我这么忙,为什么还要玩这个游戏?”郭台铭告诉身边所有的高阶主管说,只有秉持勇往向前的决心,才能完成目标,“你们这些主管,也要有下去套圈圈的精神!”
因此他特别强调主管们也要有亲自下去打仗的决心,和员工一起作战,贯彻执行力到第一线。
郭台铭说,鸿海的执行力做法很清楚。第一,分层负责。第二,由上面带领下属实际执行。第三,数字管理。
鸿海严格要求,任务过程一出问题,主管优先到工作现场处理。
十多年前,郭台铭甚至没有固定办公室、办公桌,工厂里哪个单位需要督导,他就直接搬过去。以连接器技术的演进为例,现在鸿海连接器技术是世界第一的水平,但刚引进技术时,常做到半夜还达不到客户要求,心急的郭台铭每每“督军”到半夜,直到做到完美为止。
因此鸿海的主管和员工要走出办公室,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到实验室、到主机房、到自动机装配房、到模具房、到生产管理现场去发掘问题和解决问题。
“当‘非典’来的时候,有哪一家台湾公司董事长直接到大陆第一线?只有郭台铭吧。”花旗美邦证券亚太区前硬件首席分析师杨应超说。董事长本来就不用到生产线去亲身遭遇风险,但郭台铭却选择跑到前线,一方面争取决策时效,一方面可以稳住军心,完全是“战争”的思考。
郭台铭的哲学是,英雄都是死在战场上的,而不是回来拿勋章的。
郭台铭说,在鸿海,年轻人可以边学边做,把理论用于实践,把实践经验用来再验证,他们会将经历失败的锤炼,会得到成功的激励,最终造诣将会超越同行,“就像当医生,如果不医死几个人的话,不会成为名医的”。
有几位从富士康出来的比亚迪主管,则语带感激地说:“受过富士康锻炼,现在我们去哪里都不怕了!”
的确,郭台铭总是问得非常细,问题总是非常犀利,会管到非常小的地方。
尽得郭台铭真传的副总裁卢松青,有一次在龙华厂的员工大会上训示员工说,各厂区实施新的管理办法很久了,但是走在园区内,还是会看到纸屑,还是会看到同仁随地吐痰,“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离世界第一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一张纸屑、一口痰,与世界第一的关联性,恐怕只有鸿海做得到。
1984年,哈佛大学教授麦克·波特解释产业之中的竞争力时,特别指出有三种方式可以打造“竞争优势”:第一是成本;第二是差异化;第三是专注性。
每一家公司都在不同的阶段至少要拥有其中一种能力,才不会失去基本的竞争力。如果用这个标准来看鸿海,真的三者兼具。
郭台铭的精密科技,就是绝对追求降低成本,极度讲求执行效率,“走出实验室,没有高科技,只有执行的纪律”是鸿海人奉为圭臬的第一名言。
郭台铭曾经语气正经地说:“High Tech, Low Tech, Make Money is Tech!”看来当他的主管与员工,也会被训练得个个绝非常人,皮不绷紧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