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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方小镇

镇上有着古老的诗,古老的歌,吟不完,唱不尽。

父亲的诗里溶不进意识流,儿女的歌里却搅进了现代味,都也读不懂,听不明。

屋里暗极,锅盖大的圆窗里,筛下几束光柱,泻在窗下的一张旧式床上。两条油腻的被子,裹着两团人体。那男的可嗓哈哈出一个闷呓,翻身把一扇大手压过去,搁在了女人身上。女人醒了,许是被那只大手压醒的。她双手支起身体,缓慢地从被筒里抽出瘦小的身子,然后托起那只大手,轻轻拂过去。她又把手伸进腰里麻利地摸索一阵,才翻身下床,趿着鞋向墙脚暗处挪过去。这一切极慢,又显得极小心,怕是惊醒了床上的人。一道布制屏扇被女人纤细的手慢慢拉开,一座土坯垒就的灶台裸现了全貌。灶台人腰高,上面坐一个桶高的黑锅,还冒着丝丝的响声。那女人移开身子蹲下去,窗外的光线才肆虐地透过来。光亮被黑暗吞去了许多,但也照清了那锅的古怪和考究。这是一口水桶似的圆锅,三只朝外伸出的粗腿,支着被火熏黑的锅身;那锅盖更是别致,细看去,上面精雕细刻着龙凤图案,两只锅耳,被摩擦很瘦,黄灿灿地泛着光亮。这口铜脚铜把手的锅,使人想到先祖,想到远古。

女人添过几铲火,站起身,又谨慎地拉开了布帷,复又拖着鞋上了床。床上的男人呼地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粗气,又把浓胡遮严的双唇张开去,一个舒心的哈欠打过,微微睁了眼睛。男人坐起身,定定神,稍许,又扑转身,向旁边的女人压过去,……过后,男人坐起来,女人也随着坐起来,屋里依然是静,只有那锅还在丝丝地响。

“添过火了?”男人问。

“添过了。”

停了一会儿,男人又转向女人:“钱数了?”

“数了。一百,又零二十。”

“这是一百二。你个笨猪货,教你多少遍了!”

“还零五块哩。”

“这是一百二十五,知道了吧!”男人显得极不耐烦。

男人翻身下了床,又问:“天晌午了吧?”

“你拉开门瞅瞅。”女人床上说。

“要你干什么?”男人说。

女人不吭声了,急忙下床,颠颠几步拉开了门,光线极强,刺她眼睛咪咪:“日头偏了。你吃啥?我做去。”

男人拉过凳子坐定,女人又忙把洗脸水端上。“热!”男人一声吼,女人又慌忙去兑凉水。

“钱放好了吗?”男人问。

“放好了。摞在那一叠上面。”

“老子要再舀他个三叠两捆来。本来想闭门歇个一年半载,日他娘的两个外地妞,也冲我徐老套的牌子来。我要让这俩毛蛋丫头兜着两吊奶子走。哼!就凭我这个徐字。”

“钱挣多了要操心,你也不说存。”女人看了男人的脸才说。

“不存谁也摸不透我挣多少钱。”

“添置些家具吧。前几天宝还嚷着买电啥机哩。”

“你们懂个屁,人是一口气,钱是人的胆,变成东西,存进人家账上,不定哪个龟孙的嘴一张一合,能把老子气个猴上树。别费心拿主张,没有我起明打黑,能挣恁多钱?”男人抹几把油亮的脸皮,顺手丢下毛巾,去抠烟卷。

“唉!那混账小子回来没有?”男人忽地想起来。

女人走进东厢屋,一会儿又走出来:“没哩。”

“都是你造的孽种。他是被那两个臭婊子妞勾了魂,再不下手整治,保不准要坏事。他准是跑那边了,把他叫回来去!”

“当初,你就不该……。”

“当初,当初……,你就会埋怨当初!”男人眼瞪得血红。

女人慌慌出了门。

天已半晌,集上的人渐渐散去,徐家冲汤杂烩摊前,残留着几个“街闲儿”,无紧无慢地咀嚼着,又天南海北地扯开去。路旁竹竿高高挑起的旗子上,被炊烟熏得模糊的魏体徐字,在风中抖了几抖,泛出焦黄,似掀开一本历史。该是收摊的时候了,徐老套蹲下站了多时的身子,慢慢用火钳夹起一个火珠送到嘴边,猛抽几口后,又急喷出几团浓烟,然后又翻眼朝对邻望过去,眉头紧紧锁成了疙瘩。

徐老套一皱眉,准发脾气。这回却是在可怜人。

“宝,过去看看,帮个忙,出门人难哩。”徐老套向儿子丢下话。

儿子喜极。

两个姑娘正在整理店室,忽见店门被人堵了。穿红布衫的抬起头,惊喜道:“是你?”

门口的小伙子显出拘谨:“俺爹说叫俺来帮帮。”

“看来你爹是个热心肠人。”穿蓝布衫的姑娘也直起身。

“欢迎你,徐宝同志。这是我们到小镇以来,第一次有人帮忙。”红布衫话里透着爽快。

“你咋知道俺叫宝?”

“你是徐老套的儿子,家有人员三口,年方一十九岁,中学未毕业就跟父亲站锅台,学会了挣大钱,继承了徐家的冲汤绝技。”

宝惊讶:“这大姐……”

“你别叫姐。按理俺应该叫你哥。俺姥姥是你的近门奶奶。我们两个都十八岁。”红布衫像背家谱。

“干脆你就叫我燕子,叫她鸽子。”蓝布衫插过话。

“嘿,嘿”。宝笑了。

“笑什么?燕子,春天的使者;鸽子,和平的象征。懂吗?”

“笑恁俩长的恁一样。”宝说。

“一个妈生的,又是一个时辰,双胞胎,能不像?”鸽子说道。

“城里人不是都考大学?你们——”宝问。

“我们生不逢时呗。大学的门抓不住,就跑到小镇上来抓勺子把。”燕子叹气。

“唉,既然来了,就帮我们干吧。一边干一边拉话。”鸽子催道。

宝咪咪笑,顺手抓起一把锨,“瞅了哪个吉日开张?”

“这店内粉刷已毕,桌橙锅碗也已买齐,再购些作料,近两天就能开业。”鸽子说。

“你们为啥要开冲汤杂烩店?”

“你们徐家的羊肉汤杂烩有一手从不外传的绝技,在这偏远的小镇上挫败了大批的竞争对手,使你们成为独家生意,就去平平安安的挣大钱。据我所知,你们现在肉料掺假,劣质经营,坑苦了山民。我们要与你们竞争。”鸽子说罢,豪爽地笑起来,话里透着几分玩笑。

“你们凭啥和俺争?”宝活做得踏实,话也问的实在。

“就凭我们两个人,四只手呗。”

“怕不中哩。”宝咧嘴笑去。

“咱走着瞧吧。”燕子在一旁不服气地说。

“我们以后是竞争者,也是合作者,希望你能给予我们真诚的关照。我们很喜欢你的诚实,以后开了业,要常到这里来指点。”鸽子的外交才能也够可以的。

宝乐得难忍:“我瞅空儿就来。”

宝和两个姑娘有了第一次接触,两个姑娘酥酥的话言摘走了他的心肝,魂丢在了新开张的店里。

这便是当初。

只要店开张,就有座上宾。两个姑娘挂出了牌子:“迷人冲汤杂烩店。”

墙奶白,和谐;座洁净、高雅。店里飘着香、牛肉羊肉鲜嫩嫩、红扑扑,又被东西罩了。锅里油腻腻浮着圆环,却不见有半点尘土扬扬。灶里的烟早顺着墙壁通向天上,化成了云。镇上有了第一个洋机子,那“咚嚓嚓”的响声,叫响了镇头镇尾,镇上的人心随着动荡起来,先是躲在远处听,后来慢慢地又想看看了。年轻人传出去,那里边还有电视,老年人也心神不定了,进去看看,果然有一个机器能映出人影,比电影还要便当。

年轻人顶不住那“咚嚓嚓”的诱惑,更止不住心的跳荡,那女店主的婷婷玉姿、套近乎的飞眉弄眼,死死迷了人。年轻人解囊了,两块钱甩出去,粉红的脸打过一个照面,一碗汤端在眼前,顿时,心的迹韵、眼的情昧,压下了碗里的味。一碗喝完不忍离去,于是再掏腰包。年纪大了,钻出没入,要被人嘲没脸皮的,就拉儿抱孙作故,总算有了充足的理由,一任泡上多时不出店门,也就算合乎情理了。

山里的春天丰实,山民的精神就旺极,逢上集日,山民们背上暖洋洋的红日,挑着山货,循着那野径山路昂昂下山,潮涌似地聚满了小镇。于是,“迷人店”又塞得满满的。

镇上的集像涨潮,来时猛勇,退时也清净。两个女店主闲下来,就去亮开嗓门唱。那调柔柔,那音润润,年轻人两耳听的酥醉,又浑身晃动,年老人羞怯怯地,脸上泛着红光。

唱乏了,女店主向年轻人聊迪斯科的健身,也讲城市的信息和竞争。还向年老人说点延年益寿的法儿。两个女店主是古镇上人们崇拜的女神。

当然,女店主和宝唠叨的最多,话题也多是冲羊杂烩的做法与兑料,怎样才能味浓,迷人。

“这冲汤的做法,没啥个招法。”宝说。

“那关键就是料了?”

“料不管好赖。”

“妙法在……”鸽子向宝递过去一个娇滴滴的媚眼。

“可惜你们没有那锅。”

“什么锅?”

宝叉开话题,显出了那能,莫名其妙的能。

两个女人娇媚的眼帘拉严,裹住了几汪沉思。

徐老套气恼地拉过儿子,狠狠扇过去一掌。

宝双手捂住麻辣辣的脸,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血,顺着他的手指淌下来,头嗡嗡地响。

宝说的话被娘听见了。

徐老套听了婆娘的话,才发怒打了宝。

“好你个狗娘养的,要出卖徐家的营生?我打不死你个孬小子!”说着,徐老套又发疯地扑向儿子。

女人疼儿子,怯怯地去挡,却被撞出老远,倒下,又爬起。

徐老套一只大手伸过去,揪紧儿子的一头浓发,使劲晃了晃,晃落了儿子的几串泪珠。“跪下!”一声怒吼,震落了尘土扬扬。

屋里静极,男人喘着粗气。宝跪在地上,女人也木然地立着。好大功夫徐老套站起身,向屋角暗处走去,他慢慢拉开布帷,面对灶台上的铜锅站定些时候,又“咚”的一声跪下,似教徒对着神像的虔诚,一个接一个地叩头。

徐老套眼泪汪汪了。“先祖在上,承先祖为我辈留下发迹之物。时时铭记先祖言训,保住铜锅完臻,保住后代生财之耀,也未敢败坏先祖声誉。世事变故,运动频繁,我生计变法、请红卫兵吃,请工作组吃,镇长镇委更是得罪不得,才保住了灾祸不灭我门之手艺后传,铜锅完好,我徐老套良心巨正,无愧先祖。现有身下不屑之子,被妖女诱骗,险些卖去我徐门祖先精艺,教不严,父之过,我向先祖请罪。为诓家风,依先祖诫规,惩治蠢才不赦。并发誓,先祖之遗嘱,谨记心间,万古千秋流传后代。”

徐老套一脸肃穆,一口气说完了。一只手抬起,不知怎的就搭上了右肩,一阵悸动,立时心里就泛起了灼灼的疼。那一次父亲也是向他这样说的。

宝被父亲双手按在铜锅前,扒去了上衣,徐老套从灶台里抽出烧红的铁柱。女人不忍看,掩过面去。

“爹,我再也不敢了。”宝泣声求道。

“要对着先祖发誓!”老子向儿子吼。

“爹,您绕我一回吧。”

徐老套扯去上衣,左臂上条条伤疤露出来:“看看老子的。饶你?”儿子咬牙忍了,默默低下脑袋,牙咬得脆响。

“哧——哧”烧红的铁柱戳上去,宝的臂上冒起烟,烟熏炙燎的肉腥味弥了满屋,人心揪揪地难受。宝一语不发地忍着,最后惨叫一声,昏倒了。女人哇的一声扑过去。男人扔掉铁柱闷闷地一声长气,倒在了临窗的床上。

徐老套找到了镇长。

五十多岁的汉子,瘦小的身体又驼下了一截,猪肝色的脸,一双滴溜转的眼,透着些灵气和精明。一方小镇,一方天下。是镇长,就管着各家的事,就少不了你请、我请,东家拉西家拽,来时喷着酒气,去时酒气喷着。日子就在酒里泡着过,泡出了这家的欢喜不尽,也泡出了那家的哀怨无穷。酒喝顺当,大事小事酒盅一碰即成;喝不顺,杯子一摔就远去。于是就有人心里咒,但又不敢远着。

喝酒要好肉好汤,汤还是徐家的有味。镇长嘴伸过去,吃了徐老套三十年,味也没吃退,两人也吃出了交道。

镇长有徐家养着,徐老套有镇长保着。徐老套找镇长事事如意。有那么一日,徐老套扬出话去,不养一个白吃的。有两年光景了吧?镇长再不到徐家摊上去了,偶尔去一趟,也掏张票子,只觉得味也淡淡。

镇长蜷着身眯起眼,涩涩地似睁似闭,说起来近近呼呼,旋即又随那酒意远远飘去。徐老套也记不清说多时了,最后说道:“你发话吧,能让咱丢了门面生意?咱不能丢……”

镇长直了腰,把手敲在桌面上:“政策就讲这个,欺负两个外地妞,算熊本事!我不昧良心。”

进家未坐定,心里紊紊地乱。铜锅、镇长、两个洋姑娘,变戏法地跳动,花了徐老套的眼睛。他怒狮般站起,似要对着那跳动的影子发泄,但也委实找不到抗争的言词,就在心里骂。最后冲着女人吼:“把肉端出去埋掉!”

女人知道男人心神错乱了,上前轻声劝:“生意能不做?”

“谁说不做了!老子要做点样子。把这死猫烂狗的杂肉碎块都埋去,花大本也要买鲜牛、羊肉。规矩要改。”

徐老套不准儿子在街上再露面,每日早起,只给镇长送去一瓦罐鲜汤,就回来做那牛羊肉。儿子遭了禁,日子寡味得难受,就去想那洁净的店室,想那两个姑娘,想那鸽子的眼睛。当然也时时想起那臂上灼灼的疼。年轻轻的阳壮气宇,也就被这难熬的日子剥蚀着。

集日更见旺,徐老套桌登换去一新,那汤水又做出了地道。几个“街闲儿”早围了摊,又不定泡上几个时辰,分明又品出了那味的变更,那肉的正道。

几个老者脸上又泛出了喜,递上一个趣:“老套的味做出了新招样,皇帝爷要尝尝……啧啧。”

徐老套更是眉宇展开去:“我设摊卖汤可为着咱邻里老小,图个便当,绝不掺假骗人。又不卖牌子、破女人,不挣骚钱,钱挣多了也没使处,从今个开始,叔哥兄弟老伙计,一律不准再付钱,我权当报镇上的恩哩。谁要硬塞钱,就是看不起我,就别来了!当然外村的照样收费。”

众人惊喜不已,又暗暗自责不该去娘们店开眼,该给徐老套捧个场。

徐家的冲汤杂烩摊前比往日更是热闹了。

镇长被徐老套的女人缠住了身,走不脱,只得随着来到集上。徐老套见镇长来到,就舀出满满一碗递上,汤比话有味。

几个老者围上来,众星拱月般簇紧了镇长。

“镇长,味咋样?”

“不赖。”镇长称道。

“论吃还是老套的味地道。”

“是哩。”镇长扬头嚼着,象是品着说。

“镇长,那店……,也该管管。”一个老者努嘴过去。

镇长向对邻女子店瞥一眼,眼睛咪斜着没有话。

“那两个妞是靠卖风流赚钱,汤水做的像马尿。”

“就凭那赤皮露胯卖洋骚,看着把咱镇上的钱挣走?”

“咱镇上的风气非变糟不可,两个小娘们把年轻人弄得神魂颠倒。”

“咱镇上啥时有过这号货,再不管就毁了镇上的名声。”

“这就看咱镇长了。”

镇长推过碗,抹一把油腻腻的嘴,接过徐老套递过来的烟卷,在手指上弹着:“如今兴竞争,人家又不犯法,咱啥法儿?”

“你一句话不就把她撵了?”

“撵?多轻巧。王法不要?人家告你一状,我可吃不了。”镇长说着站起身,正要离去,又被徐老套的女人拖拉住。

“捎着,给孩子们稍回去。”女人递上一个瓦罐。

镇长接过来,抿着油嘴拂袖而去。

徐老套管住了儿子的身,但没有管住儿子的心。

古镇沸沸一日,乏乏睡去。狗吠几声,响了满街,更衬出镇上的静。

夜半时分,宝翻墙逃出了家门,去赴约。

迷人店门拉开一道缝,闪进了人影,那便是宝,开门的是鸽子。

灯比人羞,就先闭了。人的羞也被遮去。

“你传话给俺?”宝问。

“等你两天了。”

“脱不了身。”

“还被爹管着?”

“……”手指捏的脆响。

“你对我们很真诚。具体说,我们很喜欢和你交朋友。原来希望你多来店里指点,可你被爹打了,这几天我们非常挂念你。”

“念着俺?”

“对。听说因为我们你爹才把你伤的?”

“……”一阵悸动,心里又泛起灼灼的疼。

“伤的怎么样?”

“不打紧的。”

“自你挨了爹的整,不知为什么我们的店就冷静下来。”

“您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为什么?”

“您不是镇上的老户,人情薄。镇长家你去过?”

“只要你交给我们技术,我们一定能把生意做好,做下去。”

“……,就是说了,怕也不中,人情比技术紧,还是走吧。”

“走?到哪里去?城里生意不好做,最讲究竞争,我们不想待业吃闲饭,想到乡下闯一闯,谁知这小镇上比城里更难混。”

“到鲁湾镇去吧,那儿没有这门生意。”

“到那儿去就好混?那你得把技术交给我们。”

“这……。”

“只要你相信我们,我们坚决与你长期合作,即使合作一辈子。”“合作?一辈子?”

“要不你和我们一同走吧,到外地一同去闯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

“一同走?……,我,好好想想再说。”

“我等着你的回话。”

月上半天,一颗流星划过。在古镇上空灿灿一亮,即逝而去。

“迷人店”再不迷人,渐渐沉静下来。逢上集日,也一改过去的热闹,几个疏拉的顾客莅临,也多是山里挑担的。镇上的人对着那店,窃窃地笑了。

一日集旺,人们忽见镇长进了“迷人店”。镇民又都骚动起来。堆一块,簇一片去扯,去咂许多事情。

女店主鸽子见镇长光临,脸像花一样灿烂,甜甜地招呼道:“是您呀镇长,来,您坐,尝碗吧。”一只花边碗旋起。动作甚是利索。

镇长把手挥去,脸始终没有做出条件反射,俨然勘证一桩悬案踪迹。手背去,踱店一周,驻足停稳,做出相对反应的仍是一块猪肝似的脸。“烟道对街,毁了空气,环保局来过,说污染了。停业整整吧。”镇长丢下话去了。

鸽子送出镇长,愣在了店门口。

“吱扭、吱扭”的响声惊醒了怔神的鸽子,一担水晃荡着走过来,她上前去迎,那扁担却晃着走过去。“挑脚大哥,说好了的一担水五角钱,咋也不送了?”

“那边等着哩,顾不了。”

几个赶集的山民,走进店里,鸽子忙去招揽,来客问道:“快不?俺还急着赶路哩。”

“快,一会功夫。”鸽子说着去拉风鼓,这才想起昨晚电线被人割去,妹妹去找电工,现在还未归来,不禁眉头又拧紧。

迷人店终于倒闭了。一日,一辆卡车开进镇里,拉走了“迷人店”的全部家当,两个女子上车时手里还拎着那洋机子,那“咚咚嚓”的音响怪叫着一时响了满街,遭了镇民们的一片唾骂:“来去风流!”

两个女子在凑热闹的人群中搜寻着,终没有找见那宝的面。

古镇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后来镇民们就皱着眉头去品尝徐家的冲汤味。

时间久了,不知怎么,人们总念起那两个风流女子。

一口铜锅,(必须铜锅),放进羊肉羊骨,骨肉熬化,那汤就分外味足;然后再放进去羊肉羊骨……,这便是徐家的羊肉冲汤妙法。

徐老套的儿子跑了,临走背跑了家中祖传的铜锅。后来徐老套大病了一场。

镇长在今年的民选中落榜。新任镇长上任后,租赁了那“迷人店”。置一套两个风流女子带走的洋机子,由高中毕业的女儿经营店室生意。点名曰:“风流女子冲汤杂烩店。”生意红极。

后来有人在鲁湾镇见到了宝,他正和两个姑娘在站锅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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