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正幽怨地看着他,眼泪泫然欲滴。然后看着他身边的尼若,眼里射出一股怨恨的目光。
尼若浑然不觉院子里有什么不妥,微笑着招呼大家,“你们好,我姓王,是这儿的老师。”
“王老师,我们带来了些本子和笔,还有些孩子的旧衣服,不知道你的学生需不需要?”一个男孩子站起来,挨个打开纸箱。
“太需要了,谢谢你们。”尼若看着崭新的笔和本子,感激地说,让学生把纸箱搬回教室。
“用得着就好。王老师,你是哪儿的?”一个女孩牵了学生的手,问尼若。
“上海。”尼若说,然后问她,“色多岛你们去吗?”
“很漂亮吗?”
“羊湖最大的岛,岛上还有个村子,很漂亮。”
“可能去不了,只有两天时间,后天就回拉萨了。下次再说吧,反正还会再来的,羊湖实在太漂亮了。”
“是啊,我在这儿待了一年多,待得都不想走了。”
“我也想来支教。”一个男孩说。
“你还是算了吧?你那德行来支教两年,说不准在这儿生一堆娃娃。”另一个女孩打趣地笑。
“我就那么坏啊?”
“你好似以为自己是好人啊?”
“当然!”男孩头一昂,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同来的女孩集体发出嘘声。
其中一个冲站在车边,正盯着陆路的女孩喊:“帆,你不是想助养一个孩子吗?问问王老师有没有合适的?”
当“帆”这个字进入耳中,正跟学生一起看东西的尼若本能地一激灵,抬头看去,正对上帆怨恨的目光。瞬间,她明白了。这个女孩,就是于夏说的陆路的女朋友。没想到在这儿碰面了。
“助什么助啊?”帆突然抓起身边纸箱里的东西砸向尼若,“抢别人的老公,不要脸。”
书本、笔砸在尼若脸上、身上,陆路急步上前,把尼若护在身后。
所有人都被帆突然发难惊呆了,原本嘻嘻哈哈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先是尼汪哭着狂喊一声:“不准你打王老师。”扑了上去,扯住帆的手就咬。其他学生也围了过去,抬着古筝进来的三年级的大孩子一看院子里的情形,立即放下古筝,有的捡石头,有的拿棍子就要去帮忙……
帆尖叫着,浑然不觉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仍然不停地往尼若身上砸东西。
其他人还来不及反应,石头、棍子、咒骂声,雨点一般飞向狂乱的帆。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看到帆哭着不停地躲避石头和棍子,其他旅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拦住学生。
尼若轻轻拨开陆路,向着仍不依不饶的学生喊了一声:“都回教室去,准备上课。”
学生极不情愿地扔下手中的“武器”,向教室走去。
尼若走到帆跟前,淡淡地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你叫他老公,你和陆路结婚了吗?那真对不起了,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是同居,现在分手了呢。”
尼若的话,如针一样扎在帆的心上。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是讨不了好去的。便恨恨地盯了她一眼,嘶声喊:“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结婚了。你满意了吗?抢了我男人,不要脸、贱货……”
帆有些歇斯底里,脸因气愤而变得有些扭曲,她大声地咒骂着。
尼若看着她,脸上的神色都没变一下,等帆骂累了,才回过去看着陆路,轻言细语地问:“你现在还是她的男人吗?”
陆路走上前,看着帆,帆也恨恨地盯着他。
少顷,陆路拉起尼若的手,认真地对帆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你这么折腾有意思吗?我和她已经打算结婚了。”
“就因为她,”帆指着尼若对陆路喊,“就因为这个又老又丑的老女人,你把我们三年的感情说放就放了?”
尼若拨开帆指到眼前的手,不屑地说:“年轻漂亮就能拥有爱情吗?夜总会的小姐岂不是比你更有理由?”
“你?”帆被尼若噎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女人,“贱货、老女人、贱货……”
“你滚吧,这儿不欢迎你。”尼若说,转身向教室走去,背影优雅从容,仿佛这一切根本就没发生过。
帆盯着陆路,眼里就像要喷出火来,挥舞着手臂,愤恨地叫着:“去死吧,你以为你是谁?说结束就结束啊?我不会放过你的,姓陆的,你会下地狱的……”然后推开扶着她的旅友,飞快地跑了出去,钻进车里放声大哭。
其他人面面相觑,讪讪地笑着,向外走去。
院外响起汽车离去的声音。
陆路看着院门,深深吸了口气,默默地回了小屋。
自从王锋走后,拉姆日渐忧郁,望向山路的目光不再神采飞扬。尼若心疼她,却也无可奈何。
终于,在七月的第二个星期天,也就是暑假来临前的两天,山路上终于响起如坦克滚过一般的轰鸣声,当看清那道烟尘后面的摩托车时,独立在山坡上的拉姆眼神瞬间明亮,飞快地冲下了山坡,冲进尼若的小屋,拉着尼若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他来了,他终于来了,他真的来了……”
听清摩托车的声音后,尼若把拉姆搂进怀里,长舒一口气,轻拍着她的背,就如搂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拉姆和王锋的婚礼如期举行。
公扎和风带着两个孩子再次从藏北赶了过来,拉了满满的一车牛羊肉。
那是个极简单的婚礼,也是个极浪漫的婚礼。王锋把自己的摩托车用牧民的方式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后带着拉姆绕羊湖一圈,美其名曰“度蜜月”。
在拉姆家吃完午饭后尼若和陆路回到教学点。
“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当初拉姆说要找个会做饭的男人才嫁,没想到她现在却自己做得一手好饭菜,把王锋的胃拴得牢牢的。”尼若脱去外套搭在椅背上,回头对正看照片的陆路说。
“是啊。我还记得那次来看你,拉姆看到我做饭,眼睛瞪得好大,说她从来没见过男人做饭呢。”
“你那次做的红烧牛肉,香极了。我还记得拉姆总叫不准你的名字,老是把路叫成炉,陆炉陆炉的,教了好久才会。”尼若笑着,走过去趴在陆路肩上,跟他一起看片子,“怎么样?有好的吗?”
“还不错。”陆路拿起她的手亲了一下,“你看这张,两只雁子也跟着人凑热闹,嘿嘿。”
尼若看着画面上两只雁正在杯子里喝可乐,也不禁乐了,“尼汪把它们养得很好。”
陆路按着相机的回放钮,画面定格在央吉阿妈和一对汉族老夫妇的合影上。“王锋的父母精神挺好的,也没反应。两位老人真开明,听说儿子要在西藏安家,二话没有就同意了。”
“现在城市里藏汉通婚的多了,偏远的农村还是比较少见。”
“所以我说这就是缘嘛。这世上有多少人啊,谁跟谁碰到一起,上天都给你安排好了。你看拉姆和王锋,一个在中国最高的地方西藏,一个在中国最低的地方吐鲁番,偏就千里迢迢地赶了来,完成了今世的缘分。”
“是啊,还有公扎和风,两个不同民族不同成长背景的人,经历了生死的劫难,最终走到了一起,也不容易啊。”陆路说。
尼若拍了拍他的脸,“羡慕?”
“我们相遇是不是也是上天注定的?”陆路说,转了头看她,眼里深情迷漫。
尼若含笑看他,眼波流转,嘴角上扬,“人家不是都喊你老公了吗?你跟我还有什么事啊?”
陆路回头看她,“胡说八道。”然后拉过她,两张唇慢慢合在一起,久久。
帆在羊湖边巧遇了陆路尼若后,一腔恨意无从发泄。回到南京,怎么都想不通。
她处理好工作上的事,又飞回了拉萨。
照旧住进宇拓路上的美龙客栈。
照旧天天去大昭寺门口坐着。
她每天例行公事一般给陆路发两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在哪里,有多想他。陆路不回,她也不盼。
偶尔,帆会跟着“藏漂”们一起出游。包一辆车,吃住AA,但快乐却彼此分享。两三天,或是四五天,再回到拉萨,继续晒太阳,继续梦幻一般的日子。
陆路依旧安心地待在羊湖,用镜头反反复复地收录那片山水。偶尔做几个小菜,看心爱的女人细嚼慢咽,便觉得这日子过得相当满意。
就要放暑假了,陆路开始整理行头。
他想带尼若去一趟藏北,公扎和风一再邀请他们去看看。
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
于夏突然打来电话,把所有的安排都打乱了。
“陆路,帆出车祸了,在医院抢救,你来一趟吧。”
陆路呆了一下,问:“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
“昨天,日喀则的路上。很严重,胸腔好像撞坏了,听她妈说正在联系上海的医生过来手术。”
“好,我马上去。”
“尼若那里怎么说你自己决定,我还没跟她说。”
“你放心吧,她会理解的。”陆路说,挂了电话。
尼若一下课,陆路就跟她说了帆出车祸的事。
“她在拉萨也没亲人,你赶快去吧。后天放假了,我会去拉萨找你。”
陆路看着她,“谢谢你。”
“说什么呢?你去吧,我一放假就过去。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陆路点了点头。
送走陆路,尼若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表面上的镇定,并不代表心里就没有不安。毕竟是自己倾心相爱的男人去陪伴另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是他的前任女朋友,对他还有情有爱的。
如何才能释怀?
然而不释怀又能怎样?心中的不安并不能代替正常的医者之心。一个小女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了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的,自己也该让他安心去护理她的。
只是,内心仍有些许的不安。这只是任何一个爱着的女人都有的心态吧?这心态并不影响对爱人的信任,更不会影响日常的生活,只会在没人时冒出来,自我怜惜一下。
尼若安排完学生的假期作业后,拿着书本走出土教室。照例送学生到山垭处,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挥着小手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心里有些失落。
放假了,习惯了每天按时上课按时下课,习惯了备课改作业,等着学生来,然后再送他们走。突然之间这些工作全没有了,心里便空落下来。
去拉萨看看陆路,再抽时间回上海处理婚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