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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4、兜圈子

查拉潘从医药盒里取出青霉素注射液,用一次性注射器给黄世鹏打了针。半小时后黄世鹏体温开始下降,看来是抗生素起了效,但人仍然昏睡着。

这时,前方出现一条干涸已久的古河道,看上去路况不太好走。曼丽问唐寻:“我们是从这河道走,还是绕道找个平坦些的路?”

唐寻看着定位仪说:“按正常的思路当然是直线距离为最佳,但必须经过这个河道,只是不知道河道前面是否有路可寻。如果绕着走,对这片区域的具体情况又不了解,新疆这边黄教授应该很熟悉,可他现在又昏迷不醒,我们必须尽快拿定主意,否则天黑就得露营了。”

曼丽通过车载扬声器问其他人,大家都说对这里不熟。曼丽一咬牙:“那就从河道走吧,我就不相信这里还有比沙漠更难走的路,怎么说这也是世界上最好的越野车。”于是车队驶进干河道,继续向正西方向进发。

车队驶上正轨,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刚才在回王陵中的遭遇,大江道:“真他妈太可惜了,那么多珍宝,却一块金币也没带出来!”

罗斯·科尔和查拉潘也纷纷附和。秦越无不遗憾地说:“那部纯金页的《古兰经》才是真正的珍宝,它的价值根本不能用钱来衡量,只可惜没能带出来,否则该是多么轰动的考古发现啊,唉!”

只有王桓暗自庆幸,他摩挲着手指上的那只猫儿眼宝石戒指,心想这么高纯度的猫儿眼宝石,少说也能值近千万元。

车队进入戈壁腹地,路越来越坎坷,车辆不得不把速度降至最低,否则非翻车不可。戈壁滩上整齐地排列着数不清的木架,这些木架深入峡谷之内,一排排搭井木架顺着山势起伏,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大江指着那些木架问:“这是什么东西?”

秦越边喝水边说:“坎儿井,是人工建造的地下水层蓄水池,用来把融化后流入地下的雪水通过地下水渠流到蓄水池里,就可以一年四季不愁没水浇田了。新疆的坎儿井总共有十几万条,其工程难度完全可以和古代长城相比。”

正说着,前方出现了一条大峡谷,唐寻用望远镜看了看,远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巨大岩砾。他看着定位仪说:“地图显示这附近叫做五堡古墓地,前面的路似乎更不好走了,按这个速度,恐怕我们在天黑之前无法到达鄯善县,怎么办?调头回去绕道还是继续前进?”

曼丽从来没有过野外行路的经验,心里根本没谱,无奈只得对唐寻说:“你拿主意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咱们的老板,你没主意哪儿行?” 唐寻笑了。

曼丽显得很不高兴:“我算什么主心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跟着你们来这种鬼地方!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索性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

这下唐寻抓瞎了,他心想我也从没来过新疆这么复杂的地方,你让我看着办?万一出了事我哪负得起责?他通过扬声器征求秦越和王桓等人的意见。王桓是个生物学家,野外行军毫无经验,秦越倒是去过些地方,他建议继续向正西方向行驶,就算天黑了不好赶路,也可以依靠巨大的岩石为避风港,不怕有风沙来袭。曼丽一百个不愿意在外面露营,但又强忍住没说,她问黄世鹏的情况,查拉潘说还在昏迷当中,偶尔睁眼但一时半会恐怕醒不了。

就在这时,史京大声道:“你们看,那边有两匹骆驼!”

大江嘿嘿笑了:“有骆驼算什么稀奇事?新疆不是有很多野骆驼嘛!”

查拉潘说:“不光是骆驼,是有人骑着骆驼。”

秦越连忙说:“有人骑骆驼过来了?太好了,肯定是当地人,我们快去问问他们前面有没有路!”车队拐弯向右,果然右前方有两个人骑着两匹双峰骆驼正慢悠悠的往北行走。

等车队开到近前,曼丽对唐寻说:“妹夫,你去问路,你手里有定位仪,而且长得面善。”

唐寻哈哈笑着下了车,向那两人走去。这是两名维吾尔族男人,头上戴着方形的彩绘多帕小帽,身披白色长袍,每人都打着一把遮阳伞,前面那人约五十来岁,留着新疆式的八字胡,左手还握着半导体正听克里木的歌,见唐寻朝他走过来,那人便勒住了骆驼。

唐寻朝两人扬扬手,用生硬的维吾尔语问候道:“牙合西木,西孜?”

这维吾尔人眼珠骨碌来回乱转,一脸精明之色,他哈哈大笑着用汉语答道:“哎,一听你就是汉族人嘛!我懂汉语,你的维吾尔语太差了,我叫买买提,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这一来搞得唐寻相当尴尬,他干咳两声:“我们想到鄯善县去办事,由这里一直往西可以走得到吗?路上有没有什么障碍?”

买买提愣了愣神,他还没说话,身后那个年轻的维吾尔人惊奇地说:“你们想穿过魔鬼城到鄯善?”

这回轮到唐寻发愣了:“什么……魔鬼城?”

买买提指着那峡谷:“过了峡谷就是五堡魔鬼城,那里地形非常复杂,还常有毒虫野兽出没,没有向导的带领是出不去的。当然了,如果你们很熟悉地形就没关系。”

唐寻看了看定位仪,皱着眉说:“我们就是不熟悉地形才问路的,你刚才说,没有向导过不去魔鬼城?那要去哪里找向导呢?”

买买提后面那年轻人笑着说:“我叔叔就是哈密的活地图!”

唐寻对买买提说:“你对这里很熟悉?那你能不能做我们的向导,只要带我们穿过魔鬼城到达鄯善县就行。”

买买提说:“过了魔鬼城路就顺畅多了,前面的路不需要向导。”

唐寻说:“行,那就带我们出魔鬼城为止,怎么样?”

买买提嘿嘿笑了:“那总不能让我白白辛苦一趟吧?”

唐寻道:“我们可以付钱,你要多少?”

买买提眼珠来回转了转,笑着说:“一千块钱怎么样?”唐寻心想你还真狮子大开口,于是说:“我做不了主,你跟我去见我的老板吧!”

买买提说:“好嘛好嘛。”翻身下骆驼跟唐寻来到车队。唐寻对曼丽说了情况,曼丽问:“你对这里的地形真的很熟悉吗?我们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鄯善县,多久可以到达?如果耽误了行程你可负担不起!”

买买提哈哈大笑:“在哈密地区没人不知道我买买提的名字,他们都称我是活地图嘛,我相信这个名字不是白来的!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走出魔鬼城,再走两百公里就会到鄯善县,现在快四点钟了,如果顺利的话,天黑之前你们就能赶到了嘛。”

看着他自信的样子,曼丽拉开皮包取出钱递给唐寻,对买买提说:“这是一千块,如果一路顺利的话我会再多给钱,快上车吧!”

唐寻把十张百元钞票交给买买提,这老汉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而且还是先付,连忙一把接过,回头向他侄子招招手,他侄子引着两头骆驼过来,买买提把钱交给他,从骆驼上取下一只大褡裢,说:“你先回乡里去,我要给这几位朋友做向导去魔鬼城,完事后我自己会回来的。”

年轻人点点头:“叔叔,你回来的时候要小心点。”

买买提拍拍褡裢:“没事,这里面有帐蓬的。”他侄子牵着两头骆驼向北走了,买买提上了头车挤坐在唐寻身边,车队又开始前进。

路越走越颠簸,抬目望去到处都是红色,红色的骆驼刺和红柳,红色的雅丹地貌群,地上也全都是红色硬土,湛蓝的天空和红色的地表形成强烈对比。买买提从背包里抓出一大把红枣塞在唐寻手里说:“吃嘛吃嘛,这是我们五堡的特产香枣,全中国就我们五堡乡才有的!”

唐寻见这红枣大如鸡蛋,便拿起一个咬了口,只觉又香又甜,味美多汁,还真是好吃的不行。他夸奖道:“的确很好吃!为什么只这里才有?完全可以把枣树移植到其它地方啊?”

“哈哈,不行不行!”买买提连连摆手:“这香枣树奇怪的很,就在我们五堡乡结出来的果子好吃,移到别的地方种出来的枣子就不好吃了!”

唐寻奇道:“是吗,还有这么邪门的事?”买买提得意的掏出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唐寻,唐寻说不会抽,他又递给曼丽,曼丽当然不理他,买买提又想给开车的法瑞尔,可能是见他是外国人又满脸煞气,递烟的手又缩了回来,嘿嘿笑笑自顾吸着。

这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味道极冲,转眼间车厢里就充满了烟雾,呛得曼丽连连咳嗽,气得她强压怒火,而买买提似乎毫无不在意,也许是看唐寻长相和善,一边吞云吐雾着一边和唐寻聊天。唐寻问道:“买买提大叔,我听说新疆有好几处地方都叫魔鬼城,为什么这么说?难道里面还真有魔鬼不成?”

买买提嘿嘿笑了:“当然有魔鬼了,不过现在还早点,等天快黑的时候就出来了。”曼丽撇了撇嘴,心里倒有点害怕。唐寻做过几年新疆杂志编辑,从很多资料上得知新疆的魔鬼城只是有很多雅丹岩砾,这些岩石形状怪异,有如鬼斧神工,再加上风沙掠过会发出异响,就像闹鬼似的,从未听说还真有鬼,于是又问了几句,可买买提总是话说半截,神神秘秘的,听语气好像真有其事。

刚走出十几公里,忽听怪声传来,这声音战马嘶鸣,又像无数人在同时狂叫,声音嘶哑悲凉。第三辆车里的罗斯·科尔又吓了一跳,问:“是谁?谁在前面叫?”买买提听到扬声器里传来罗斯·科尔的说话声,吓得夹的烟都掉了:“这是什么人说话?”

唐寻笑道:“是第三辆车上的人,我们这四辆车都是联通的,说的话互相全能听到。”买买提哦了声,又捡起烟头抽了几口,才说:“这就是魔鬼城里的魔鬼在叫,只是天还没黑,所以魔鬼都不敢出来。”唐寻心里暗笑:这维吾尔老头还真把我们当成白痴了,无非是想吓唬吓唬我们,可能是打算再多混点赏钱吧。

买买提忽然问:“你们的汽油够用吗?”

唐寻道:“汽油足够,车上还有备用燃料。”

这时,周围开始出现各种奇形怪状的巨大岩砾,这些岩砾简直就是天然艺术品,有的像犀牛、老虎,有的好似战马士兵,还有的像极了乌龟,真是千奇百怪。罗斯·科尔边拍摄边问:“这些雕塑都是什么人雕的?简直太厉害了!”

秦越笑了:“这不是人雕刻的,而是由自然形成。”罗斯·科尔惊叹不已。车队按照买买提的指引在巨大的岩砾中左穿右插,这些岩石就像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图,前后左右错落相连,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和路,车队在买买提的指挥下有时左拐、有时右转,有时前方是堵死的,车队居然还要向后迂回,然后再转回来。法瑞尔边开车边用法语对曼丽讲着什么,曼丽只是苦笑着摇头,唐寻从两人的表情也能猜出,法瑞尔肯定是被转晕了。

唐寻问:“买买提大叔,这魔鬼城的地形有这么复杂吗?我几乎都要被转晕了。”买买提哈哈笑着说:“我说过魔鬼城是最复杂的,没有向导,你们就算转上三天三夜也出不来,不过你放心,我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几年,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是我的朋友,我和它们熟的很!”

曼丽吐了口气说:“那太好了,否则我们还得绕远道走,幸亏有你这个向导,不然我们还真得困在这个什么魔鬼城里呢。”

买买提被美女夸奖,显得十分得意,唐寻也稍微放下了心,但他仍然密切注视着手上的GPS定位仪,只见红点后面拖动的红色细线就像一团乱麻,有好几次车队转了个大圈后又回到了原地,竟然在原地兜圈子,只不过路线复杂,大家早就被转得失去了方向感和空间感,再加上附近岩石怪异,眼花缭乱间根本记不住方位特征,只有在定位仪上才可清楚看到车队的行进路线。

转眼间一个半小时过去,时间已近六点钟,前方的太阳渐渐向天边靠拢,天色也从湛蓝变为宝石蓝,远处天边现出一大片火红的晚霞,甚是好看。而车队仍然在雅丹岩石中拐弯,前方是一条荒凉偏僻的峡谷,买买提让车队驶进峡谷。唐寻心里开始打鼓,暗想:就算地形再复杂,也不可能转一大圈再回到原地吧?那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这个买买提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他瞥眼看了看买买提,只见他吸着烟,悠然的哼着维吾尔歌曲,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狡黠之色,无意中和唐寻目光相碰,立刻转移它处。

唐寻疑惑更大,他咳嗽几声说:“买买提大叔,这魔鬼城的地形你真的很熟?”

“那当然了,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别急,再有一会儿就出去了。”他答道。

唐寻说:“既然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那为什么你领着我们兜了好几个圈子?”买买提不高兴了,他提高嗓门说:“哎?你这个人说话很不讲道理嘛!我怎么可能带你们兜圈子?”

唐寻将GPS定位仪举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你领我们一共兜了六个大圈,每次又都回到原处,怎么回事?”

买买提脸上变色,他看着定位仪的彩色屏幕说:“你说的什么嘛,我听不懂!你手里这个是什么东西?是照妖镜吗?”

唐寻冷笑道:“没错,就是照妖镜,专门照你这种心术不正的妖怪!你看,这红色细线就是我们车队的前进线路。”

买买提仔细看了看定位仪,说:“哎呀,我这老头子年纪大了,可能有时候记不太清楚,你也看到这里太复杂了,就是神仙也不可能记得很清楚吧?”随后又嘿嘿笑了,“也许是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太灵了嘛。但仔细的想想还是会想起来的,不过你们再多付些钱嘛!”

曼丽哼了声,刚要从皮包里掏线,唐寻却打断道:“算了吧!就算地形复杂记不清也不可能转这么多大圈子,正好相反,你对这里的地形太熟悉了,所以才会如此准确地来回转圈,却又不太偏离方向!看你带领我们走的路线,恰好都是对称的圈子,还有什么话说?”

买买提开始冒冷汗,但嘴里仍然在强词夺理,曼丽虽然没看到定位仪上的图像,但她社会经验丰富,从眼神就看出这个向导心怀鬼胎,她脸若冰霜的说:“你把我们都当成傻瓜了吧?你究竟想干什么,快说,不然我让你永远回不了家!”

不知怎么,买买提见到美貌的曼丽眼睛放出凶光,吓得浑身直哆嗦:“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嘛!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这里不好走,想让你们多……多付我点钱的嘛,不要这样嘛!”

这句话把曼丽气坏了,她大叫一声:“停车!”法瑞尔踩住汽车,曼丽推车门怒冲冲下来,拉开后车门一把将买买提给揪了下来,按在车厢板上用力掐着他脖子说:“敢耍我,看我不挖出你的眼珠来!”说完刷地掏出多用途刀,亮出明晃晃的刀刃。

可把买买提给吓完了,他抖如筛糠、双腿打弯,声音也变了:“不要这样嘛!真主会怪罪你们的,你们不能欺负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

这时大家也都从车上下来,见曼丽如此发怒,竟谁也不敢上前劝阻。唐寻看着买买提可怜巴巴的模样,顿时心又软了,他上前对曼丽说:“算了,就算挖出他眼珠也没用,既然知道了这回事,还是赶快让他带我们走出这里就是了。”

曼丽侧头看看他,脸色渐渐回复了些,她把刀收回对买买提说:“马上带我们走出魔鬼城,用最快的路线,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买买提点头如捣蒜,满口应承。

查拉潘用力抽了抽鼻子:“我似乎闻到附近有股怪味,你们闻到了吗?”

史京摇摇头:“我没闻到,你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查拉潘笑了:“我在金三角热带丛林里住了六、七年,什么味道也逃不过我的鼻子!只是这味道不太熟悉,说不清是什么。”正说着,却见黄世鹏拐着腿也下了车,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寻惊喜地说:“哎呀黄教授,你可算醒过来了!”向他简单说了情况,黄世鹏也气得够呛,说:“要不是我昏迷了半天,也不会让大家费这么多的事,虽然这一带我来过几次,但说实话也没有进过魔鬼城腹地,所以还得让他带我们出去,大家快上车吧,天色不早了。”

正在这时,忽听史京大声道:“你们看,那边有一头狼!”

众人甩脸看去,果然看到一头银灰色的狼站在远处的岩石尖上,警惕地向车队方向张望。查拉潘举望远镜观察,那头狼似乎知道有人注意到自己,立刻转身跑得无影无踪。查拉潘说:“好像是头成年公狼,还好我们有汽车和武器,只是一头狼而已,不用害怕。”

却见买买提突然间脸色煞白,转身就跑,史京侧身一个箭步揪住他:“干什么,你跑啥?”买买提吓得浑身发抖、牙齿打架:“那是天山狼,天山狼!”说完没命的想挣脱史京的手,可史京那只大手像钢钳似的捏着他胳膊,哪里挣得脱?买买提大叫:“你快放开我,我不想死嘛!我不想死!”

史京笑道:“我们不会杀你的,你害怕什么?”

买买提瞪着惊恐的眼睛说:“狼会杀死我们,会杀死我们所有人,会拿我们开饭的!”史京十七岁时在河南深山里倒遇见过一只狼,结果被他用戒刀直接劈成了两半,因此并没太在意:“俺说你这个人怎么胆子这么小?一只狼还能把俺们这十几个人都吞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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