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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权力之路 (1)

在李治的鼓励下,武则天仍然代理国政。最近她经常回味夫妻两个在泰山封禅,那万众瞩目的尊荣的风光,让武则天产生了新的想法。现在的她,名为皇后,但已经算得上是半个皇帝,可是,这权力可靠吗?她靠着高宗借给她的权力,在朝廷上当了半个皇帝,但是权力终归是借来的,早晚要还给丈夫或者儿子。但武则天已经离不开权力了,她从小就有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愿望,十几年的后宫蛰伏更让她明白了人情冷暖,一旦失去权力,她就失去了所有靠山。丈夫是不可靠的,儿子也是不可靠的,只有手中抓着实实在在的权力,才能保证她的地位。那么实实在在的权力从哪里来?她所依靠的大臣,李义府被李治收拾了,许敬宗已经老了,袁公瑜等人起的作用也不大。其他大臣,虽然表面上听她的话,但武则天清楚地知道,他们效忠的是李唐王室,而不是她武则天。看来,必须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动声色地培养对自己效忠的官僚。首先,武则天建立了自己的智囊团。公元六六六年,武则天以教育太子和儿子、需要编写教材的名义,从当朝学士中收罗了一批才俊,特准他们从玄武门直接进入宫殿,玄武门是北门,当时的人们就将这群被皇后选中的才子称为“北门学士”。

北门学士的日常任务是编书,对外宣称的工作也是编书,他们编了《列女传》《臣轨》《官僚新诫》《乐书》等著作,这些工作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的真正身份,是武则天的幕僚兼拉拉队,武则天要做什么决策,要参考北门学士的意见,北门学士手握笔杆子,不断写文章强调武则天掌政的合理性与合法性,比起唐高宗,则天皇后对这批亲信很够意思,加官晋爵不必说,后来武则天完全掌握大权,不再需要这批拉拉队的时候,她也没忘记这群曾帮助过她的拉拉队队员,长期任用他们。只有智囊团是不够的,长孙无忌的教训告诉武则天,文臣能做的事有限,权力的另一决定因素在武力,她要拥有一定数量的军队。皇后当然不能领军,但是,军队将领如果是武则天的亲信,效果是一样的。可是唐朝的将军们,平日在外乖乖打仗,心里却明白得很,他们的姿态从头到尾都没变过:我们效忠皇上,尊重皇后,做好本职工作,其余的,别找我们。他们不喜欢参与朝廷上的政治斗争,也不想配合武则天的工作。武则天拿这群人没办法,她也知道,这群人不能得罪,保家卫国都指望他们。于是,武则天开始在军队插入自己的亲信。这些亲信,就是武则天的侄子们。

当年武则天把哥哥们全家流放,哥哥们已经死了,侄子们还在,现在,武则天不得不把这些孩子接回来,她让侄子武承嗣袭了周国公的头衔,其他几个侄子,也有相应的待遇。至于那个叫贺兰敏之的外甥,武则天有心培养,派他出去打仗,这小子打了个败仗回来,继续花天酒地,当他的长安头号花花公子。武则天懒得再理会这个外甥了,反观侄子们,他们知道姑母有多厉害,也知道权衡形势,他们循规蹈矩,没给武则天添什么麻烦,极力向武则天表示自己是个可造之材。武则天也不着急提拔这些人,慢慢来,提拔太快,会引起朝廷大臣们的警惕。智囊团有了,武库在筹备中,武则天又觉得,古往今来像她这样的女人几乎没有,只当个皇后太委屈自己了,六七四年,她向李治提议,应该给夫妻俩加个封号。“什么封号?”病重的李治已经习惯妻子的文字游戏,光是年号,就不知道改了多少个。武则天提议他们应该被称为“天皇”、“天后”,熟悉吧?当年周宣帝宇文赟同志就在封号上大做文章,做来做去跳不出一个“天”字。

老婆有雅兴,老公自然奉陪,他们还突发奇想地给唐朝列祖列宗都加了封号,李渊成了神尧皇帝,太宗成了文武圣皇帝,就连长孙皇后也成了文德圣皇后,不知天上的李渊会不会召集儿子儿媳开个小型家庭恳谈会,讨论一下这套新封号是否合适。六七四年农历八月十五,高宗李治果然给祖先们献上自己和妻子拟定的封号,然后,自称天皇,皇后为天后,顺便把年号改为上元,又来一次大赦天下显示他们德高望重,奉天承运。李治陶醉在天皇的神圣感中,没有发现妻子已经开始逐步经营自己的势力。现在的李治,认为自己在“文治武功”上,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他很满足。人一旦满足,就会开始回忆。李治突然想起了一些遥远的往事,很久以前,当他还是晋王,有个人一步步扶植他坐上太子,最后登上王位。在他继位之初,这个人对他处处钳制,让李治由感激变为厌烦,最后变为欲除之而后快。那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李治的心情早已平复,此时的他,倒是真心怀念起自己还是晋王的时候,那个人教导他为君之道,教导他如何做一个太子。“你的舅舅允许拥立你了,还不快快拜谢?”那个接受自己拜谢的慈祥老者,拈须微笑,当年的自己对老者满怀感激。想起来,就像昨天的事。

李治突然原谅了长孙无忌,多年的皇帝生涯已经让他明白,即使是夫妻、父子,在面对权力时,一样可以斗得你死我活,当年的长孙无忌对自己的钳制,又算得了什么?这一年的九月初七,天皇李治下诏,恢复长孙无忌的一切官职,迁灵柩陪葬昭陵,并让长孙无忌的曾孙长孙翼袭官。尽管李治贵为天子,但他个性上的仁懦,从来没有改变,他必须依靠着更加强大的力量,才能发挥他的才能和实力,以前,他靠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现在,他靠武则天。当他真正明白了这一点,对长孙无忌,他有些内疚,而对武则天,他愈加依赖。李治沉浸在回忆中,武则天却没闲着,同一年,她提出自己的治国纲领《建言十二事》。这十二事关系到国家的方方面面:第一条,劝农桑,薄赋役。国母在为广大子民考虑,用心良苦。第二条,给复三辅地。免除长安地区徭役,政治中心必须稳定。第三条,息兵,以道德化天下。打不起的时候,要强调道德的重要。第四条,南北中尚禁浮巧。财政吃紧,大家一起省钱,那些玩乐的东西,能免则免。第五条,省功费力役。该建的宫殿已经建完,是休息的时候了。第六条,广言路。招揽更多的人才和意见为国服务。第七条,杜谗口。

禁止谗言,鼓励清明政治。第八条,王公以降学习《老子》。摆出李家媳妇的姿态,尊重祖先李耳。第九条,父在为母服丧三年。把母亲提高到和父亲同个地位,极力提倡女性权力。第十条,上元前勋官已给告身者,无追核。以前犯过错误的武将,不会被剥夺勋田。第十条,京官八品以上益禀入。京官们,欢呼吧,你们要加工资了。第十二条,百官任事久,材高位下者得进阶申滞。下层官吏们,欢呼吧,只要你们有才能,很快就能晋升了。武则天的政治纲领一出,百姓们高兴了,他们认为国母心怀苍生;文武官员们高兴了,他们对皇后心存感激;李唐王室也高兴了,他们被重视,再次确定了武则天的确是李家的能干媳妇;李治高兴了,他梦寐以求的清明政治,有了制度保证……武则天的形象陡然升高,当高宗批准了这套纲领后,武则天的美名被朝廷内外一再称颂。第二年,高宗的风眩病加重,就和朝臣商量,既然皇后深得民心,不如我把皇位让给她吧。大臣们沉默了,曾在征讨高丽时任行军副总管的郝处俊现在已升为宰相,他立刻进谏说,请陛下保持头脑清醒不要说胡话,就算您身体不好,太子已经大了,我不是说您要让位给太子,不如您看着办吧。

李治总算冷静了,对啊,还有太子呢,太子已经大了。武则天也冷静了,对啊,还有太子呢,太子已经大了。前者很高兴,后者很沉默。他们想的,是完全不同的事。李弘之死唐高宗李治与皇后武则天的长子李弘,从小受到父母的宠爱,朝臣的器重,他的一生,却是多灾多难,而且,他只活到二十四岁。李弘像李治,各方面都像。他从小就体弱多病,给人以“弱不禁风”的印象,到了成年,更是病个没完;他的性格柔软,上学的时候,听到老师讲“弑君”一类故事,大惊失色,再也不肯学下去,老师只能改教材。大家表面上夸奖“太子仁慈”,背地里议论:“太子没胆”;他有文学细胞,十岁的时候就组织人手编了一部五百卷的文集《瑶山玉彩》;他还很倒霉,六七三年,李弘到了大婚的年纪,父母为他选择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做妻子。李弘早就听说这位小姐不但美貌,而且有才华品德,他兴高采烈地等待迎娶这位佳人。等到一切准备好了,有人通知他,新娘要换人,李弘纳闷,为什么要换人?稍一调查李弘就知道,原来还未过门的杨小姐,被一个纨绔子弟诱奸。失身的女子当然不能嫁入皇家,父母只能为他选择其他女子。

李弘不禁动怒,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动太子的未婚妻?他拖着病体,决定严惩这个恶徒。胆大包天的恶徒是长安城头号花花公子贺兰敏之,前面说过,在这位公子看来,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被高宗霸占,妹妹还死得不明不白,他就是要羞辱李家的脸面。武则天有些动怒,但为了皇家脸面,她只能隐而不发,继续帮儿子准备婚事。可贺兰敏之就怕武则天不生气,这一次,他干脆去调戏武则天的心肝宝贝女儿太平公主,还诱奸了公主的宫女。武则天不再沉默了,她迅速令贺兰敏之人头落地,贺兰敏之的保护人杨老太太早就去世,没有人保护得了他,他也不在乎这种结果,他不能威胁李治和武则天,但是,他有办法让他们伤心,让他们心爱的儿子女儿受到侮辱,遭人耻笑。贺兰敏之的罪名有五条,第一条是挪用公款(给杨老太太祈福的公款);第二条是居丧期间奏乐(杨老太太死后,贺兰敏之在自家吹拉弹唱,告诉世人他一点都不伤心);第三条是强奸准太子妃(无辜的杨小姐);第四条是强奸太平公主的宫女;第五条是与杨老太太通奸。显然,第四条罪名的分量太轻,根本无法跟其他四条相提并论,贺兰敏之非礼的人究竟是宫女还是公主?无法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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