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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远游配偶的生活

这是天寒地冻的一月份的某一天,离严圆的预产期还有两个星期,然而产前的阵痛却突然隐隐发作,严圆顿感大事不妙。等确定这绝非庸人自扰时,她急忙提起事先就已准备好的装着生活用品和衣服的小皮箱,锁上家门,叫了辆出租车便直奔市中心的一家妇产科医院。一路上,她才想起由于一时走得太急,忘了给电力公司的查表员留下字条;家中的小狗也没有关好;身上带的钱等孩子出生回家后便不够付出租车的费用,而且健康保险卡也忘了带。

她内心好不懊悔。

她不时利用出租车等红灯的时间空档,把孩子出生后该打电话通知的人员名单一一列出,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小孩就在那隆起的里面蠕动。虽然定期做的产妇呼吸练习帮助她有惊无险地驶往医院,但一路上,她仍惊慌得不知所措。

医生终于为严圆作了剖腹产,交给她一个可爱的男婴,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可惜,孩子呱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父亲正在亚洲国家出差,要在两天后回到P城后才得知儿子出生的消息。在往后的日子里,孩子父亲在家庭生活中会经常像上述那样缺席。邱志鸣是一个活力充沛、事业有成的律师,太太是某英资保险公司一位成功的销售部经理,他们有一个七岁的女儿,是交给保姆照看的。保姆是来自黄山脚下的外来妹,二年前,她刚开始在他们家做保姆时还挺勤快,可眼下,邱志鸣却发现她经常出去,把孩子托付给邻家,或请个同乡人临时看管一下。有时,他加班回家,小保姆连晚饭还没有做呢。为此他很不满意,几次想辞退这个不负责任的保姆,却又下不了决心,毕竟,这年头找个好保姆实在不易。太太必须经常因公出差,而他的本职也要求他不定时地加班。虽然对小保姆心存牢骚,他也只好委屈求全了。

在办公室里忙了一整天的谢丽君,下班后又东奔西跑地办了一些琐碎的杂务,到家时已精疲力竭。吃饭时她颇感不适。饭后,用热度表一量,才知道自己烧得很厉害。吃了两片退热片和先锋霉素,便早早上床睡了。直到凌晨一点左右,三月隆隆的惊雷把她从昏热的睡梦中惊醒,才知道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她记起前一天上床时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她连忙哆嗦着起床,热度还没有退,高烧后的步履软绵绵的。屋内窗台下都进了水,放在旁边的一架音响也被打湿了。她忙不迭地又是搬音响,又是赶去厨房拿拖把……

在三年的婚姻生活中,谢丽君和她的先生罗健华经常双双出差,两人各自独处时间之长,是一个彼此都不愿正视的问题。此刻,罗健华远在外地出差,对家中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而谢丽君则有气无力地花了好久才把积水汲出拖干,并把音响重新揩干放置好。及至一切都弄停当,她拖着发烧的身躯回到床上,在漆黑中两行泪水潸然而下。

以上的故事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中至少一个或者两个都是经常出差远游的人。远游配偶常会错失孩子的诞生、配偶的生日庆祝、亲友的喜庆婚礼、同事间的社交礼仪,等等。他们是孩子学校一年一度家长会议中的陌生客,常常无法履行陪伴孩子参加校内外活动的承诺。他们在子女成长过程中有太多的“第一次”,有关孩子的成长历程和成长道路的信息不是来自他们的耳闻目睹,而是来自太太、爷爷奶奶和其他亲朋好友,甚至一些不迳而走的小道消息。

他们无法预知出差时间,常常是行色匆匆地走,又行色匆匆地回家。每当家中有事,甚至生老病死的大事,家人无法指望他们的帮忙。举凡喜庆婚丧等一些社交场合,不管你多早以前就通知了他们,也不能指望他们能赶来参加。远游出差的配偶早上上班时,还说晚上要回家来吃饭;可到了晚上吃饭时分,他/她却从遥远的一隅打来了“对不起,我正在×地出差,不能回来了。大概要一星期后才回来”的诸如此类的长途电话。有时,他们在工作上的淡季不见得总能和孩子的寒暑假正好咬弦,以至产生了这样的尴尬局面:远游配偶有空度假时,家人正在忙着;远游配偶没有空闲度假时,家人却多么希望他们能陪伴着一起去出游。就这样,孩子在一年年失望沮丧中长大成人。

旅馆、餐厅、航空公司经常针对这些远游出差的配偶们设计出特别的优惠旅游“套餐”,并以他们为主要服务对象。各家航空公司推出的商务舱、多次飞行折扣券等促销活动,代表了国内航空工业界体认到每年因公出差生意人的长途飞行可以为他们进项数亿。连锁旅馆为了树立形象,也愿意花大笔钱来提升“有助生意”的服务,例如,设立商务中心,内置各种型号电脑、电子通讯设备、复印及图表设施等。旅馆同时提供特别的疏导压力菜单、健身休闲设施、快速退房手续,并重新设计配合出差人口味(例如工作空间及秘书服务)的房间格局。餐厅也推出商业早餐、工作午餐以及为只身出差人特设的用餐区。

总而言之,纷至沓来的商务出差为各家航空公司、旅馆、餐厅等带来了滚滚财源,可至少有一群人却一看到飞机票就大蹙眉头,他们便是远游出差者的家人。正是“儿家欢乐一家愁”!

根据全国旅游资料中心统计,在1999年,囚公出差离家超过一百公里以上的人,已婚者即占了8900万人。这个数字仅包括在境内的商务旅行,不包括只有一天一夜坐车外出的商务之旅,也不包括到国外出差的人。如果说商务旅行一度主要只是推销员、运动员、影艺人员、飞行员、空姐及驻防各地军人的一种现象,那么,如今随着我国改革开放以及经济的迅猛发展,商务旅行已扩及到全国乃至全世界各行各业。利技和交通业的发达,天涯真的若比邻,各种不同工作背景的人(如金融界、传播界、时装界、制造业界、医药保健界、食品界、教育界等人士)都步上了远游出差之路:从海上,从天空,从陆地……。这些远游出差者足迹遍历全国所有大小机场和城市,甚至农村。近些年来,远游出差大有向亚洲、向欧洲、向美洲以及全世界迅猛挺进的势头。而此刻,他们的家人正留在家中,竭尽所能地去面对、去应付因配偶出差远游而留在身后的各种家庭生活问题。

各异的远游配偶们

是的,一个家庭中若有一位经常出差远游的人,确实会对留在家中的那位配偶及其孩子(包括他们的价值观、所推崇的偶像,甚至他们的行为及自尊自信)都造成重大影响。但是,受远游配偶影响的类型不只一种,影响家庭的程度也将视家庭及其个人情况而定。

根据新近一项调查资料表明,在有六岁到十三岁年龄段孩子的我国家庭中,有84%以上的父母都要工作,而在这些家庭中,有很大一部分双亲中至少有一位需要经常出差的。两年前,从我开始写另一本有关婚姻家庭的书起,为了搜集写作的资料,我不得不经常离家去全国各省市进行问卷调查,每一次出门都需很长时间。每次行前,我不但要为自己的出差作准备,更要为我不在家时的一些家务事作出未雨绸缪的安排。幸好,当时我的先生苏智的工作内容逐渐转移本地,他出差的时间也随之大幅减少。这表明我们两人的角色对调了。

在我国,虽然远游配偶绝大多数是男性,然而,在改革开放的经济形势下,随着职业妇女在各行各业的作用越来越大,因公出差的女性也日渐增多。提供这类服务的工商业界似已关注到这一现象,配合女性出差的产品也一一问世,从特效面霜到可作行李箱及化妆箱两用的手提箱等,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但是,女性远游配偶所面对的挑战不仅是皮肤干燥、行李箱沉重、旅途辛苦等而已。

当配偶双方倾巢出差时,情况就变得更为复杂。这种“回旋式出差”对夫妇双方事先应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应家务事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他们就像黑夜中交错而过的两条船,必须付出的代价也因此更高。“可这两条船至少总会有相遇交错的一天啊!”单亲们流露出不无羡慕的神色说,“再怎么说,他们心中还有期盼和支持,就像在无尽隧道中穿越的人终能看到隧道尾端从外面透进来的光那样。”

可那些单亲呢?即使是在最顺利的景况下,单亲本身已说明了其生活的艰辛和困难,而出差使本来已够糟糕的情况变得更糟。每一次商务旅行都会成为生活中一件紧要的大事。如果拒绝出差,可能导致被炒鱿鱼。不想失业却又无法远离孩子的二难选择,会不停地在内心痛苦地交织挣扎。

如果说许多配偶因商务出差而不在家,那么,还有一群人虽未远赴外地,他们却因其丁作性质给本身、家人的生活方式带来极大的困境和挑战。这群人包括医生、消防队员、警察、三班倒工人,以及二十四小时轮班的值勤者等,家人必须调配适应他们异常的作息时间、餐食中途被打断、不能共度节假日,甚至极短的全家共处时光。留在本地的经常不在家的配偶和经常出差远游的配偶一样,除了来自工作环境的压力以外,更有一种想要在家中做个好丈夫/妻子、好父/母却又无法如愿以偿的压力。

与上述任何一种远游出差的配偶谈话,他们一定会吐露出满腹忧虑,忧虑不健全的婚姻家庭生活、忧虑不能给孩子足够的亲合力、忧虑因为太多的忧虑而影响全情投人工作。这正是远游配偶生活的一个非常真实的写照。

远游配偶的好消息

由于远游配偶的忧虑以及他们的自我认同感都起源于他们服膺的公司或工作单位,因此一个人很容易会把所承受的压力及个人与家庭问题一股脑儿地归咎于缺乏人情味的公司结构。

实际上,公司是~个若隐若现的全能者、生活品质的提供者和夺取者,它有时像个溺爱的父亲,给我们工资、奖金、养老金、疗养等;有时又像~个操作木偶戏的大师,掌握着全体在职员工未来前途的绳线。

国人如何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里,以及在国外发达国家“示范效应”的刺激下孜孜以求地追寻致富之梦,已是许多文章讨论的热门话题:一套宽敞舒适的公寓房、全套家电、电脑、宽裕的财务状况、观光度假、养老保险等;如果还想奢华一些,小汽车则是人们设定的下一目标。对短期、中期、远期人生目标的憧憬,加上攀比偏好,国人变得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功利,他们中有些人为追求致富梦,甚至不惜牺牲从道德感到家庭的完整的一切。

达到这个梦想,原本只是国人的一种共识,但现在已多少质变成大量的委屈求全。正是这一妥协,给予公司组织以巨大的几乎可控制生命的威力。从“致富梦”的画面中我们不难发见:虽然公寓、家电、华服、度假甚至汽车都在其中,但在“致富梦”的重压下,越来越多张脸不再带有笑容。尽管仍有很多公司期望员工为了公司“大我”而牺牲放弃家庭与个人的“小我”,但也有不少公司已洞察先机,把职工及其家人的快乐与否看成是整个公司营运表现的一个晴雨表,从人本角度开拓与发展公司已成为当今企业文化的重要一环。

开始推行“家庭取向”措施的公司数与口俱增,这些措施包括为员工提供托儿服务、以控制压力的社会心理咨询或医药健康、以家庭生活为题的午餐讨论会等,工会也开展更多的有关员工家庭生活的主题讨论会。

员工和公司的态度在发生着双向改变。未来十年内,家庭地位将越来越重要。同时,企业正置身于一个真正转型的过程中,公司和员工双方都将开始从一个新的立足点进行互动。如今,员工对公司效忠的心态已明显降低,这种现象变得颇为戏剧化,很多人不再认为他们一辈子的工作生涯必须绑缚在同~家公司里。同样,很多公司,尤其是大公司,也存在着如同劳工选择公司一样选择劳工的权利,为了引进更多的真正人才,企业要求人员上的不断流动。

这种公司和员工双向选择的社会定势包括了两种涵意:第一员工体认到他们的选择范围越益宽广,他们在上作、家庭、出差等各方面也因此较能求取平衡;其次,社会已从计划经济走向商品经济时代,商品经济的特质要求劳动力的自由流动。他们的选择不应从一而终,而且也无法再期望公司来“照顾他们”了。

本书将重点集中在某些公司的做法及其推行计划方案上,这些计划方案的目的在于减轻远游配偶及其家人生活上的困难,其内容包括用影视广告介绍的方式来取代巡回销售。本书也将提出有助于大企业人性化、提升员工满意情绪,并进而增加公司营收的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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