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了冯晶的恨意来自王之对自己的爱慕,路云便刻意疏远了王之,再也没开过聊天窗。她身上又没有任何职务,日常生活避开王之更是容易。
周末有点时间,不是陪薛冰逛街就是和凌枫约会,渐渐地,她几乎把王之忘到了脑后,而冯晶也不再有什么古怪动作,想象中,这两人应该不再和她有什么关系了,没想到又冒出一个陌生女人,把冯晶这个名字又在她的脑海里勾了出来。
那个陌生女人,会是冯晶的姐妹之流吗?路云暗暗摇头,自己也难以信服这个猜测。
借来的书总是很好看!这句话可以套用在眼前:偷钓到的鱼味道总是很鲜美!清蒸鱼、红烧鱼、糖醋鱼……一桌子制法味道各异的鱼,吃得全宿舍六人眉开眼笑,饮料倒了一杯又一杯,连啤酒也斗胆开了三瓶,喝得人人面带桃花,差点忘了回宿舍的路。
不知是酒意还是睡意在作祟,天旋地转倒到床上,路云的思维便无法运作,没数到三就沉沉睡了过去。
雾,很浓很浓的雾,雾中有两个人在打羽毛球。
忽然,雾中走来另一个女孩,幽幽地、幽幽地凝望着对面的男孩,眼中有朦胧的雾气,显得有些张惶,又有些楚楚可怜。
那男孩却好像完全看不到她的存在,丢下球拍,走过来拉住路云的手,很快乐的从那女孩面前走了过去。
路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女孩仍远远的看着他们,脸色苍白,泪水溢出了眼眶。
那女孩是谁?
路云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发觉是梦,翻个身又睡了回去。梦就是梦,除了那个女孩含幽带怨的眼神,路云什么也记不起来。
雨,很大的雨,从天上倾泻而下,灰暗的空间,银亮亮的雨滴,交织成一片水的世界。
一条柏油马路斜斜的向上延伸,坡的顶端,路的右边,有个人在雨里站着。
那是个成熟男人,穿着民国时期流行的大衣,颈间挂着长度几乎及膝的白色羊毛围巾,一手插兜,一手撑着支黑色的伞,凝望着坡的底端。
他的身影落寞又潇洒,坚挺又疲惫,深邃的眼神中,似乎饱含深情,却又有受伤的愤怒,他就在那里,在雨里望着她,身体在渐渐僵硬。
她的心中隐隐作痛,有点发愣,她害怕再看到那个男人,再看到那个男人受伤的眼神,她收回目光,发现自己坐在车里。
黑色老式的轿车,左边驾驶座上有另一个男人,她收回的目光落在那个男人握方向盘的手上,手的皮肤很白很年轻,但手掌很大很有力,手指又粗又结实。
那个男人温和地低声说了句什么,她反应性地微微一笑。车在雨中那个男人面前擦身而过,毫不犹豫地把他抛到了后面,越落越远。
怎么会有两个男人?雨中那个男人,是谁?开车那个男人,又是谁?路云发觉这两个男人给自己的感觉都非常亲密和熟悉,为什么?
路云又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暗中传来舍友们细细的鼾声。又是梦!她努力回想,想认清梦里那两个男人的面貌,却徒劳无功。
只不过是梦吧——虽然有点怪!路云不在意的转念一想,又翻身睡了过去。
身上很暖,外面传来小鸟的鸣叫,白昼的光透过眼皮照进眼里,让路云从梦中醒了过来,朦胧中眼开一线,入眼是透明的白色宫廷帐,舒适的包金铜床,厚厚的绒被,枕边隐隐飘来古龙水的香气。
路云怔着,思维仍在沉睡,一种响声传了过来,那是拉开窗帘的声音。路云略转头朝窗的方向看去,日光不温不火地照了进来。窗外斜对着尖顶的钟楼,钟楼旁悬着蛋黄般橙色的朝阳,钟上的指针指着一个罗马数字,那是七点半。
忽然有个身影进入路云的视线,那是个男人的背影,高大帅气如玉树临风。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米黄色的吊带西裤。他手里捏着一支考究的雪茄烟,正点燃了它,面对窗外悠闲地吸。
现在是民国的哪一年?路云迷迷糊糊的脑子里转过一丝疑问。她温柔的望向那个男人的背影,感觉好亲切,好甜蜜,好温馨,那男人毫无疑问,是她的丈夫。
丈夫?路云一惊!陡然醒转,又是梦!
那个男人是谁?是凌枫吗?背影倒也相似,可惜看不到他的脸!
如果晚一点醒来,应该能看到他回过身来,看清他的面目吧?路云有点遗憾的想着,顶不住浓浓睡意,又睡了回去。
窗外是湿软的泥地,白色的篱笆,一畦地里种满了娇艳的玫瑰花。
她坐在桌前,对面的镜子里映出她的容颜,美丽但眼里充满了忧伤。身边有人,在为她整弄头发,有人在为她佩带首饰,而她抱着一捧雪白的百合花,绿色的叶托衬得她的衣裙更显精致,她的打扮,正是一个待嫁的新娘。
“可以走了!”有人在她耳边依依不舍的说。大门外也隐隐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和人群的喧闹声。
她突然站起身来,奔出卧室的门,不是迎向大门,而是拐进小路,绕到了后花园。
她面对那一畦带着露水盛开的玫瑰,慢慢蹲了下去。
眼泪没有流出来,它们在心底里流淌,她看着玫瑰,意识里知道它们是“他”一早为她亲手所种,几年了,玫瑰在她的关注中渐渐生长茂盛,并且年年开出美丽的花朵。可是“他”却一去无踪,杳无音讯。
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尘沙,她本能的眯眼掉头躲避。
风很快就停了,她听到屋里的人大声喊她。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答应,就怔了一怔,若有所觉的抬头朝篱笆外面望去。
她看到了他!
她竟然看到了他!
他风尘仆仆,满面沧桑,眼神邃远神情,但又无奈痛苦的凝望着她。
她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霍然起身。
后面人声逐渐鼎沸,不见了新娘子的众人开始焦急、大范围地寻找呼唤她,她是把婚礼和新郎抛诸脑后直接冲出篱笆扑进他的怀中,还是答应着转身,当他没有来过,走向婚礼的殿堂,让新郎接走她?
路云一睁眼,醒了!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舍友们晨起忙碌的各种响声不停钻进她的耳朵,当值的舍长先在外面大喊一声:“吃早餐!”便捧着替大伙儿打来的早餐闯进了宿舍,东西还没放下,就几乎被大伙儿围上前来抢掠一空。
“懒鬼!快起床了!”舍长面朝路云的蚊帐大吼一声,把她一向最喜爱的肉粥加芋头包放在桌上,骂骂咧咧地发牢骚:“都什么人呢!娇生惯养,事事让我操心,为了你们多睡那几分钟,连早餐也要搞轮值代劳,真是岂有此理!”
“在起来了!”路云失笑了一下,赶忙爬起身来收拾洗嗽,别看舍长神态凶恶,却最是热心,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被集体的氛围一冲,路云胸口不再发闷,梦中那份失落和悲伤也渐渐消失,真正的“春梦了无痕”了,可是,如果继续梦下去,梦里的她究竟会作什么样的选择呢?
路云念转之间,不觉竟记住了那几个在她脑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