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汀也走上来严肃地看着珍如,“我曾经以为你很欣赏各种艺术流派,而不是固步自封的人。你不是很喜欢我的绘画素描吗?可那既不是历史题材,也不是发人深省、寻求灵魂上升的宗教题材。”
四季鼻子皱了一皱,直直地盯着珍如,“其实问题的焦点根本不是艺术派别之争,到底为的什么事情?你干嘛非要跟光华对着干?”
“什么?我跟他对着干?!你好歹也是个女人,就这么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在四季的进攻下,珍如畏缩地向茶水间墙角退去。
“你怎么不说光华他为什么老是要跟我对着干?在艺术鉴赏方面,我并不是一个老顽固,但是他怎么就不能迁就一下,附和附和我,我不过是想听点顺耳的话。”珍如捏着衣角,身子扭来扭去。
四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珍如你竟然是一个——任性的小孩!是一个娇生惯养,被宠坏的,对爱情婚姻过分理想化的,不肯为对方做一点点妥协牺牲的任性小孩!”
珍如被击中要害,又羞又恼,“你说话总是这么不留余地,我看你也是一样任性!连加斯汀也学你的样子当面批判我!”
眼看战火波及到自己,加斯汀作了一个揖,退出茶水间。
星期五的早晨,珍如照例收到一捧鲜红色玫瑰花。她坐在接待台后面,望着水晶瓶中的含苞的花朵,看到经过的四季,有些羞惭。她静静地凝视玫瑰花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星期后,光华发现自己书房的桌子上躺着一只雪白的信封,封面上是他熟悉的字体。他摇摇头笑了,“她果然还是不喜欢用电子邮件。”
清晨,四季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竟然没有在醒来的头一秒就想到以往不愉快的爱情经历。与寒溪分手后的几个月里,她几乎每天早上醒来,脑海中就会自动播放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恶梦总算结束了。”在盛放的桔子花清香中,她笑出声来。
她跑去敲哥哥的卧室门,“快起床!做顿丰盛的早餐,本小姐今天胃口好得出奇!”
卧室门后呼呼作响的鼾声忽然奇迹般的停止了。10分钟后,煎蛋和松饼的香味弥漫了整座小楼。
无忧瞪大了眼睛,“今天是星期天,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一套参加舞会的礼服?再说,我根本不会跳舞。我……我不去。”
智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无忧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无忧躲在镇仓身后恳求,“你做哥哥的,难道就不能陪妹妹去?!家里老大的责任感,你一点都没有吗?”
万般无奈,镇仓只好站起来走到空旷的客厅中央,高举起双手,用眼睛示意无忧过去。
无忧疑惑地走到镇仓面前,扭头问智恩,“你哥哥搞什么玩意儿?”
智恩微微一笑,“让你领教他的舞姿呗!”
正迟疑间,镇仓伸出手紧紧勒住无忧的腰,笨手笨脚地将无忧抛出去,无忧踉踉跄跄地被甩到电视机前,眼看就要撞上去,又及时地被拉了回来。镇仓带着他只转了一个圈,却差一点没把他手腕给扭伤。
“停!停!我算服了你!”无忧吓出一头冷汗,“你平时划艇登山打球样样行,竟然不会跳舞!”
“可你呢,为什么非我不可?让你的男朋友陪你去嘛!”无忧又转身质问智恩。
镇仓嘿嘿直笑,“我尚且没有女朋友,更不必说她。我们家里大人观念很保守的,高中没毕业就交男朋友,活腻了?!”
事已至此,无忧只能乖乖就范,“好吧,智恩。既然没有别的出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无忧手里提着一套租来的深黑色礼服,一进家门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智恩站在客厅中央,灯光的照耀下,宝石红色丝绸晚装长裙闪闪发光,优雅的发髻下露出小麦色光洁的额头,淡淡化过妆的鹅蛋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调皮地冲着他微笑。
“哇!智恩,你真是漂亮极了!”无忧由衷地赞叹,“我差点儿认不出来了。我去换衣服,不过肯定没有你出色。你要有心理准备!”
智恩微微一笑,并没有把他的警告当回事。
无忧走进自己的卧室,心怦怦跳个不停,忽然紧张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镜子里自己清瘦的面颊,“只是个小妹妹罢了,别多想!你是一个很棒的大哥哥!”
他笨手笨脚地换完装,细心地打好蝴蝶领结,将头发用力地梳了又梳。
智恩学校的高中生毕业舞会,没有象其他学校那样放在金碧辉煌的大饭店里,而是别出心裁地在一个玫瑰园中举行。
正值初夏,晚风送爽,盛放的玫瑰香气弥漫,令人陶醉。
一群群十七八岁的高中学生们从四面八方走向会场。他们一改往日T恤衫牛仔裤的平凡打扮,全都换上了精心准备的晚礼服。女孩们好像一朵朵娇艳美丽的玫瑰,男孩们个个西装革履,精神抖擞英气逼人。
玫瑰园的中央,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白色帐篷。从帐篷的空隙望进去,铺着雪白台布的长方形宴会桌上,安放着一排排点燃的白色蜡烛。烛光迷朦,柔和的乐声四处飘荡,到处洋溢着浪漫的气息。
一走进帐篷,无忧和智恩就被带到一个缀满粉红色和白色气球缠绕的背景幕布前照相留念。智恩调皮地摆出跳机器人舞的姿势,与无忧合影了一张照片。
不多时,帐篷里就挤满了青春气息无敌的高中生。在这个盛大的正式场合,每个人都打扮得灿烂耀眼。智恩拉着无忧满场转悠,一只舞接着一只舞。无忧被智恩的轻松感染,也自由发挥跳起舞来。
“下一个节目,是我们高中最受欢迎的Hip-Hop乐队——DramaQueen来为大家表演!”台上的乐队已经站好开始演奏过门,舞台中央却未见主唱手的身影。
忽然,智恩朝身边的无忧神秘一笑,将自己的小丝绒手袋扔给无忧,只一秒钟就扯下自己晚装的长沙裙,露出下面的红色七分热裤,一路挤开人群朝舞台走去。灯光追随着她,直送她跳上舞台。
无忧既惊且喜,“这个鬼精灵!事先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他抱着智恩的衣服站在台下,沉浸在智恩的精彩表演中。
“Igot50centsinmyhand
Sawthenoteonmylamp
Yousaidyou’regonnaleavehere
Tofindthenewworldintheend
Idroppedthecarinthestreet
HopingGodwillsetyoufree
Ienvyyou,reallyIenvyyou
Youaresodamnbeautiful
Youaresodamnbright
Whatelsecanyoudotomakeeverythingright?
Beingridiculous
That’sthewayitis,yousaid
Nextstop?Youneverknow
Yougotthesix-packinthecar
Youhadthetattooonyourthigh
Andyouwillnevercomeback
Weranoutofallthepossibilities
Mettheworldpeopleseemsounsatisfied
Feminism,naturalism,allbecamethepoliticlism
Whataworldfullofcriticize(n)”
台下的人群跟着音乐拍手唱和,会场气氛达到了最高潮。无忧直到这一刻才惊觉智恩身上有着无法言喻的强烈感染力,竟让全场年轻人一下子陷入散发她个人特色的音乐之中。下一秒钟,他发现自己也正跟着节拍扭动身躯挥舞手臂。想不到自己居然也这么来劲,他禁不住嘿嘿大笑。
智恩载歌载舞浑然忘我,仿佛这个世界在与她同声合唱,而她,则全身心地感受着共鸣的浪潮。
“请你再往里面挤进去一点!对!再挤进去一点,我们还有一个人!”
深夜的麦当劳快餐店中,无忧瘦削的身子被智恩乐队的成员挤得更加瘦削了。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这群打扮怪异的高中生,无法忍受他们的大声喧哗。无忧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要被震破了。
像一般普通的高中生在毕业舞会后常干的一样,这群正值发育期的饿鬼来到便宜管饱的麦当劳大吃一顿。无忧愁眉苦脸地捧着芝士汉堡,他毕竟年过25岁,在吃的上面比较讲究。5年前他就不登麦当劳的门了,没想到今天晚上会重回快餐店,而且还是跟在一群小鬼后面!
无忧坐在卡座上,郁闷地瞪着每一个人狂吃海塞。
智恩冲着他甜甜一笑,“你肚子不饿吗?”
他很想说“和你们一样饿,不过我更想回家吃上一碗热汤面。”想了想,还是不说出口的好,以免让这群小鬼扫兴。
终于,一群人吃饱喝足散去。无忧打算开车送智恩回家,却看见她正在情意绵绵地跟一个亚裔大男孩面对面站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原来是这么回事。”无忧笑笑,自己和他们毕竟不是一代人。
“想要和智恩约会吗?下次要勇敢地开口!以后有的是时间,今晚却不行!我既然是她的舞伴,必须负责送她安全到家。你能理解吗?”无忧摆出大哥哥的架子,教训小男生。
小男生听话地点点头,冲智恩摆摆手,“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无忧送智恩回到她父母家,在门口停下来告别。
智恩感激地向他招招手,“多谢你,无忧。我今天晚上过得很愉快,谢谢!”
“其实我要谢谢你,好久没有重温高中时代了,我也很怀念从前。”无忧温柔地回答,挥挥手驾车离去。
他没有说谎,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回家的路上,他静静倾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轻柔乐声。好久没有这么舒心了,他想,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夜晚。
明月搭上轻轨火车,回到圣何塞7街。她径直走进艾伯森超市,刚进门就看到一桶桶娇嫩鲜花从水中伸展出美丽的枝条,十分可人。
今晚的确需要鲜花!明月挑了一大捧红宝石般艳丽的玫瑰花,又在冷冻玻璃食品柜里,小心拽出一只巨大的方形蛋糕。她看了看上面的英文祝辞,感到很满意。
还需要什么呢?明月凝神想想,又买了一瓶香槟酒。今晚一定会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她想,嘴角泛起微笑。
云妮懒洋洋地在自己卧室里休息,忽然听到手机发出轻快的音乐声,她拿起来一看,是东舟。
“云妮,对不起,我想今晚我还是不能去。我真的很想参加你和菲力的订婚宴,可是我怕明月她看到我会……”东舟说不下去了,他当然想参加这个重要的晚宴,但又不能不顾及明月的感受。想见她,却怕她不想见自己。
“我不想勉强你,但是你怎么知道明月她是真的不想见你呢?我为你留一个位子,不管你来还是不来。”
云妮挂上手机,叹了一口气。
菲力“嘭”的一声拔开香槟酒的软木塞,雪白细密的泡沫喷涌而出,围坐在客厅地板上的一群人赶紧伸出自己手中的酒杯,争相迎接清冽的香槟。
“Cheers!”所有的人纵情欢呼,一口饮尽杯中的淡粉红色闪烁的气泡。
放下杯子,明月紧紧抱住云妮,“恭喜你!恭喜你订婚!”
云妮微笑着拍拍她的背,“你以前好像并不喜欢这一套西方礼节?”
明月擦擦眼角的泪,“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菲力温和看着她们两,“你们两个的友情,真让人羡慕!”
明月调皮地质问菲力,“羡慕?你和云妮除了是恋人之外,不也是最好的朋友吗?这些日子我想找云妮都找不到,原来跟你做朋友去了!你要把我的好朋友还给我!”
镇仓及时地凑上来,“明月,我做你的好朋友吧!我最近老是被公司硬性放假,无聊死了。无忧不是好人,常常扔下我一个人去公司加班!”
镇仓口气之哀伤,犹如怨妇,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菲菲问云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云妮微笑着看看菲力,菲力主动代替她回答,“暂时不结婚。但会是将来的任何一个云妮想结婚的时刻。”他转过身温柔地注视着云妮,“我说的对不对?”
云妮点点头,有些羞涩。在旧金山双子峰,那晚菲力求婚时,云妮没有马上回答。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一份同情与怜悯。她深知菲力是因为爱自己,不忍心看自己挣扎求生存的痛苦,才提出求婚的。
“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如果能在60天之内找到新的工作,我就留下来。那么,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相互了解。匆忙做出决定,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好。”她这样回答菲力。
“所以,让我们订婚吧,暂时不结婚。”这是云妮的决定。
而她很幸运,在一群好友的帮助下,找到一份新工作,化解了身份危机。
明月无意中往下一看,注意到云妮和菲力两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总是握在一起,十分亲密无间,象是在无声地相互表示支持。他们二人左手的中指上,都戴着一只古意盎然、淳朴无华的订婚戒指。
她的心好象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眼眶也有些红了。她急忙向别处望去,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东舟到底还是没有出现。得知他缺席的消息,在松一口气的同时,明月的心头涌上一股失落,感觉有说不出的苦涩。
当初是自己下定决心分手。可是现在,她有些后悔,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