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妮挽起袖子,将一小壶热水倒入白瓷碗中,碗中粉末状的抹茶粉即刻溶解,顿时空气中流动着一缕茶的清香与微苦。放下水壶,她手执特制的小刷子快速搅动着白瓷碗中的玉露茶,浓绿如浆的水面立时满布细碎的泡沫。
明月接过云妮递过来的瓷碗,抿了一口,皱眉低声抱怨,“好苦!”
云妮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明月不敢再出声。
云妮端着瓷碗,先是深深一嗅,现出陶醉之极的模样,再微启朱唇,小口品味。
明月无聊地看着云妮以缓慢得不能再缓慢的动作,庄重地一再重复这一套日本茶道仪式。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还要进行插花表演?”明月一边打哈欠一边问云妮。
云妮不屑地一笑,“真乃孺子不可教也!那就开始干活吧。”
两人摊开课本和笔记本电脑,投入学习中。
两个钟头过去了,时针指向12点钟,明月毫无困意,不由赞道,“这日本抹茶真厉害!提神醒脑第一流!再喝上一碗,从现在开始通宵复习,应付明天的考试没有问题!”
“小姐,别不知足了!凡事物极必反,再多喝一碗的话,我保证你到明天晚上也不想睡觉。但那之后会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你大概会兴奋疯狂得在校园内到处乱跑,然后精力透支倒地3天不起!”
果然,第二天下午的考试结束后,明月感到一阵阵头疼。躺在床上,尽管精疲力尽,却又无法入睡。她随手打开电脑上网,想看看新闻。
忽然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小对话框,明月才意识到她的网上聊天工具Yahoomassager还开着。定睛一看,对话框上方赫然是菲力的名字。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好吗?今天考试的时候,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生病了?还是没有考好?”菲力的问候飞快地出现在屏幕上,明月发觉他原来是个细心的人。
她简单回答他的问题后,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毕竟,明月没有太多的恋爱经验。恋爱经验?脑海里忽然出现的这个名词,让她有些错愕。自己这是在恋爱吗?从什么时候起,萌发了恋爱的感觉?
还没有等她再写些什么,菲力连续发来一句又一句话,明月的对话框里填满了菲力纯蓝色的字迹。他问她考试感觉怎么样?如果不懂可以问他。他有空,而且十分有空,只要她愿意听,他非常乐意教她。
Yahoomassager里的菲力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活泼外向,屏幕上时时蹦出一个又一个表情可爱的小脑袋图案。明月一边看他搞鬼搞怪,一边忍不住咬着嘴唇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他们就这样聊着聊着直到深夜。菲力打出一行字“SweetDream!”劝她上床睡觉。明月有些迟疑,但终于告诉他,自己有失眠的毛病。
菲力沉默片刻,告诉明月,“我也是!”
大学生几乎都患过失眠症,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美国的大学宽进严出,大考小考论文作业轮番轰炸,紧张的课业压力加上睡眠不足,极容易造成严重的失眠症。不过,这仍然属于个人隐私,平常大家在一起并不讨论各自的健康问题。有的大学生因压力过重而酗酒嗑药,也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大家维持表面的客气,不愿意涉入别人的生活。
“上中学的时候,我们全家在西雅图住了5年,那里一年有9个月下雨。我常常是拉起卧室的窗帘,让外面的昏黄灯光照进来,躺在柔软洁白的床单被子上,听着窗外雨水淅淅沥沥直到沉沉入睡。”
明月坐在电脑屏幕前,凝视着眼前菲力打出的一段喃喃呓语,想象着那常年温柔潮湿的雨的故乡。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地陷下去,一点一点地品味着从前没有过的甜蜜。
正当她出神之际,屏幕上弹出一个小对话框,菲力给她送来一份压缩文件。她好奇地打开文件。耳边响起了哗哗啦啦的小雨声音,清亮透明的吉他声似有若无、隐隐约约地回响在雨声的伴奏之中,犹如扑面而来的一阵柔和的风,驱散了明月的不安与焦虑,仿佛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她轻轻拥抱抚慰。
明月的眼睛湿润了,在这个她以为应该坚强、应该独自面对的深夜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而后,她沉沉睡去。过去不曾做过的绚丽美梦一个接一个在柔软枕头上绽放,她幸福得就象躺在睡榻上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