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忠毅的简易的旅部指挥所就设在小墩上至王家庄的一个干涸的池塘里,说是指挥所,没什么掩体,其实周边就是一片纷乱的茅草和高高的塘埂。
由于王家庄略高于周边的田野,地形呈梯状,上面植有大量的桑树,桑树地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茅草,平昔小孩、山羊进入此地,常常淹没于草丛中,风一吹才露出温顺的山羊的头和顽皮的小孩的脑壳。
桑树边的池塘本来蓄满清清的池水,夏日菱叶漂浮,菱角峥嵘,鱼儿唧唧,蜻蜓飞舞,柚树的倒影遮盖住了池塘的水面;秋日茭白叶子迎风摇摆,沙沙作响,肥大的鲢鱼不时跃出水面;初冬时,农夫要卖鱼,水车车干了水,池塘边杂乱交错的树根全都如章鱼的爪子一样显露出,黑漆漆如鹰爪一般,塘中的淤泥被挖走施入田中,经太阳一晒,风一吹,便成了一个深深的黑坑,成了顽童玩耍的场所,而今却成了硝烟战场上的十六旅指挥所。
后周桥的战火一燃,他便不时地用望远镜观察着,根据战场的情况作出相应的判断分析,他有些遗憾,身边除了警卫、通信兵外,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老战友廖海涛又在正北抗敌,无法一起指挥。
现在形势已非常严峻,时近9时了,部队已作战好几个小时,这样的消耗战打下去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战斗举动,但舍此还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掩护机关转移部队,可采取的战术就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停留在原地打消耗战,但部队一动,敌人随时都会发现东面的转移人员,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能在这儿拖住敌人。但不能老拖下去呀,从态势上看,后周桥肯定守不住,西北陈必利也守不住,北面有特务连和四连,加之有廖海涛指挥,问题不大,但要守到天黑绝不可能。
现在一要拖住敌人,二要随时从东南方向突围,那么就必须做到部队分隔不能太远,东南方向的缺口必须畅通,而东南方向通道的畅通必须以守住后周桥为前提,如果后周桥失守,敌人会像潮水一样涌来,想撤也来不及撤,所以他一直站在塘边用望远镜注视着后周桥方向的战况。
日军发动了几次攻击,都被特务连和六连击退了,敌人又轮番不断发动一轮一轮的攻击,罗忠毅明白这是敌人采用的消耗战术,这样下去,即使人员没有伤亡,弹药也要被消耗光,部队也将失去战斗力,他即命通信兵传令黄兰弟叫大家要节约子弹,又命团部特务队送一批弹药过去,六连二排、三排随时增援后周桥。
刚布置完毕,通信兵跑来报告,五连在塘马下木桥、新店姜家棚、新店大庙抵敌不住,后撤到新店竹林大坟窠,五连战士除随陈浩东撤掩护机关二十人和后撤到大竹林的三十余人外,其余全部牺牲。
罗忠毅听到此言,难过得泪水滚落而下,即刻双眼放射出愤怒的火焰,他急命詹厚安率团部特务队一排赶去增援,又命通信兵速去杨家庄廖海涛处,命其收缩部队向王家村靠拢,估计机关到达长荡湖边后,赶快率队从东南方向突围而去。
通信兵奔向杨家庄了,罗忠毅举起望远镜照后周桥方向观看,看了一会儿后,他放下望远镜,双眉紧缩,陷入沉思中,他感到有些不解,从形势看,敌人在后周桥方向投入了最大的兵力,配置的步兵炮火也最多,但从前两轮的攻击来看,他们似乎并没有用足火力,尤其是第二轮炮击既没有目标,也不密集,连王家庄这儿也落下了几颗炮弹,从敌人投入的兵力看,似乎也不多,每一次攻击约二百人,打一会儿换一批,一波接一波,但每一波的势头并不猛,他们似乎并不急于攻下后周桥,如果他们投入足够的兵力,我们的预备队早就要顶上去了,这是为什么?难道敌人有什么新的阴谋?
他下意识朝身边看了看,除了警卫外,就是通信兵,没有一个参谋,他不由自主地叹道:“老游呀老游,你们到哪儿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