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海涛猛觉心中一阵悸动,便翻身而起,“今天日寇可能进攻我们。”清醒的意识马上浮出水面,警觉使他一下子跳下床来,穿好衣服,打好绑带,穿好鞋,拿起望远镜,握着手枪,匆匆走下楼来。
他要检查一下岗哨,这岗哨太重要了,塘马东、北、西三面都是高地,如果有敌情,只要岗哨能起到警戒作用,就不怕敌人来偷袭。在闽西,游击队员最苦最累,在宿营时,绝对不会不派岗哨。今天敌人会不会偷袭,全仗岗哨发出警报了。
廖海涛打开大门,未及打开大门外的一道小门,便大吃一惊,一阵浓雾迎面扑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
他眉头紧锁,满脸凝重之色,胡子也变得钢硬起来,“雾这么大,可不是好事!”
天哪,这可不是和平时期呀!今天是有敌情的日子呀,这样的天气如果为敌人所乘,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廖海涛叹了一口气,莫名的担忧不时地袭击他的心头。雾,遮挡着视线,覆盖住平时可见的人与物,对于部队隐蔽是好事,但是敌我双方的活动均难以发现,大雾往往有利于进攻的一方,常常进攻的一方出现在眼前,防守的一方都不易发觉。虽然防守方的突围因视线遮挡攻方也难以堵截,但同样因视线遮挡,防守方的运动也难以展开,往往陷于胶着状态,显然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这种天气是极利于敌方的进攻的。
廖海涛深知敌人极其狡猾,日寇喜欢与国民党作战,国民党的许多将领留学日本,喜学日本教科书上的攻防战术,战术呆板,所以日军可以轻易瓦解摧毁国民党的进攻防守体系,而对于新四军这种没有固定章法的战术极不适应,但日军精心研究,善于学习,他们也采用新四军机动灵活的战术,甚至也采用新四军惯用的偷袭战。当然日军最怕夜战,所以他们一般采用拂晓时攻击、日落前结束战斗的战术。那么如果日军来偷袭新四军,这就太可怕了,这样的雾即使敌人到了眼皮底下,哨兵也不易发现,如果哨兵被轻易地消灭,那么四周驻扎的新四军将士将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
他急忙往大祠堂方向走去,原先近在咫尺的刘正福家的房子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乳白色、絮状似的隐隐飘动的雾。
他知道象烟堂那儿有一岗哨,便匆匆前行,虽然几步外什么也看不清。
他看清了值勤的小战士,小战士站在雾中一动不动,雾水已浸润了他的头发、衣服,睫毛上也挂着些许水珠,那浓雾柔掠着刺刀,刀刃上凝结着粒粒水珠。
小战士行了礼,忙向他打招呼。
他急命小战士把通讯班班长叫到政治部,有紧急任务布置。
他赶忙返回政治部,把其他的几个干部叫醒,叫他们早点起来,早点吃饭,防止发生意外情况。
通讯班班长赶来了,忙立正行礼。廖海涛急命其赶往司令部,要罗司令派遣战士分赴各个连队,通知各个连队的领导迅速查哨,要高度警惕,防止敌人乘雾偷袭,然后他带着警卫员到村西沟沿坟、村东北下木桥一带紧急查哨,发现哨兵在哨位上认真值勤,没有出现意外情况,才匆匆返回村中,又急向村东司令部赶去。
罗忠毅一大早下床倒了些开水,发觉窗户的缝里飘来阵阵冷风,冷风凄凄,呼呼作响,天光有些亮了,但似乎什么也看不清。罗忠毅推开东面的窗户,一阵白烟一般的浓雾迎面扑来,窗外的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昔日经常可以凭窗眺望的观阳村、虚竹观里、弯底下、洋龙坝全都消失了,就连近前的荷花塘、小圩塘也已杳无踪影。
“雾,大雾!”罗忠毅吃了一惊,因为这是浓雾第一次降临塘马,在昨天的军事部署中自己只考虑到雨,却偏偏漏算了这个雾。
罗忠毅赶紧披衣下楼,走到天井中,只见浓雾充塞于天地,空气寒冷而又潮湿,一会儿工夫,头发、衣服已是湿漉漉一片。
罗忠毅自言自语道:“奇怪,从春日后,从未见雾,如何今天突降大雾?”罗忠毅在天井中徘徊着,沉思着应对方案,几分钟后,罗忠毅传令警卫员速请廖海涛,警卫应了一声,刚想出去,此时刘赦大家中的一进大门訇然而开,有人急步而入,雾太重,来人的身影虽然不甚分明,但凭那移动的轮廓和轻快的脚步声,罗忠毅便知道是廖海涛来了。
廖海涛刚跨进司令部大院,只见罗忠毅披着呢大衣,拿着枪赶了出来,但他胸前没有常见的望远镜,显然他知道浓雾已使望远镜失去了作用。
“老廖呀,你起来了,怎么样?外面情况怎么样?”罗忠毅急促地问道,他的脸上也现出了少有的紧张之色。
“村边的哨查过了,没问题,我担心这浓雾会遮蔽视线,易于敌人隐蔽偷袭,急命通讯班班长进来向你汇报,通知各连部要保持高度警惕,务必小心敌人前来偷袭。”
“是呀,我也早起来了,刚开门,通讯班班长来了,我已吩咐下去了,这讨厌的浓雾呀……昨晚下小雨,今天起大雾,老廖呀,这雾可不是好兆头,在龙岩大罗坪时,我们就被国民党偷袭过一次,敌人到了眼皮底下了,我们都不知道,亏得有一个叫罗真荣的同志来送信才使我们安全脱险。”
“我也担心,这时候要打起仗来就不好办了。”
“我们迅速通知塘马村上的指战员早早起床,吃好早饭,防止敌人进攻。”罗忠毅紧锁眉毛,“这样的雾,能见度如此之低,恐怕他们也难以进攻国民党了,如果那样,他们随时会向我们进攻。”
他马上吩咐警卫传令地方各机关工作人员、在塘马的战士干部迅速起床,提前开饭,做好战斗准备。
吩咐完毕后,他们两人匆匆向村西祠堂走去,此时天光渐渐变亮,浓雾也不似先前那样浓厚了,大祠堂的轮廓隐约可见,祠堂西侧刘秀金家门前的那棵大榉树的巨大的树冠也渐渐地分明了。
罗忠毅一看表,时针已指向五点半了。
廖海涛回来了,他忙把检查的情况作了一个介绍,“没有异常情况,一切正常,但四周出奇的平静,师部没有回电吧?我总是感到不安。”
罗忠毅点了点头,罗忠毅的心何时安定过呢?敌人会不会来,来了以后到底进攻谁,又是以哪个方向进攻?由于浓雾的介入,一切变得复杂起来。
罗忠毅踱着步,叹了一口气,“看看其他连队的情况吧。”
没过多少时间,通讯员陆续带来消息,各个连队均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各连的干部均已到基层查哨去了,而且提早吃饭,严守岗位,唯一意外的是四连向白马桥方向放出去的流动哨整夜未归,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点消息都没有?”罗忠毅皱着眉,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即刻下达新的指令,“命令各连加强警戒,一有情况,进入预设阵地阻击敌人,绝不能掉以轻心。”
“是。”通讯员返身匆匆而出,罗忠毅与廖海涛在屋内又细细的研究起来。
罗忠毅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对廖海涛说:“廖司令呀,这雾一起,敌人若按同样的方法进攻,情形就不一样了。”
“嗯。”廖海涛眉毛紧锁,一边看着,一边听着罗忠毅的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