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和上海音乐学院有一个共同的校长:蔡元培。蔡元培在1917年提出美育救国。较之科技,较之经济,美育或许是更高层次的要求。1992年俄罗斯经济危机,卢布成千倍地暴跌,千万富翁一夜之间跌成万元户。但是第二天,经历了贬值千倍的前富豪,照样去排长队听音乐会,而且是马勒的长长的交响乐。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起立鼓掌40分钟,包括前富豪。卢布敌不过音符。
钱学森获国家科技大奖后,在讲话中感谢他的夫人蒋英。钱学森说他常常听他太太唱德国古典歌曲,活跃了思维。
爱因斯坦更是在弹奏钢琴时忽来灵感,停下琴声登上楼梯,一周后从楼上书房下来时,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的相对论的公式。艺术激发想象。想象大于知识。
爱因斯坦对死亡的解释是:意味着再也听不到莫扎特了。2006年北京和上海的名牌大学到底有多少个大学生跳楼?他们一定并没担心从此听不到莫扎特,否则就不会这样轻生。他们不缺少知识,缺少的是文化力量的支撑。达,芬奇是世上智商最高的艺术家科学家这家那家,几乎集各种家于一身。他细细地解剖了30具尸体,弄清了人体的各种细节后,突然停了下来,问:人的灵魂在哪里?美在哪里?
这些都是我从陈钢的演讲里搬来的。2006年10月2日他去北大的百年纪念堂。他不知道这代二十来岁的人能坐得住听他的演讲吗?台上只有一台钢琴和一把提琴,没有乐队,没有伴舞,没有灯光闪烁。只有一个年方七十的陈钢。2100人的讲堂,坐满了花样年华,但是静得连翻开节目单的声音都能听到。他感叹北大有这样一个文化大气场!陈钢不可能把他的乐曲一一弹奏,譬如就没有《王昭君》。演讲完毕,全场齐刷刷地喊:王昭君!王昭君!陈钢的心颤抖了。他没有想到花样年华们和他这么相通,当然,他的音乐还活在年轻人的心里。所以他年轻,所以他花样。
后来朱军在《艺术人生》节目里,说陈钢是50岁的容貌,20岁的心灵。陈钢说:音乐不老,我就不老。
我和陈钢是信友一一经常用短信交谈。有好玩的短信,他就发过来。有一次午睡前收到他的好玩短信,我想起来就大笑,又想起来又大笑,脑袋在枕头上笑得好像发地震情报。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如果没见过陈钢其人,只见过他的短信,一定认为这是个青年。如果见到陈钢其人,而不知道他的岁数,一定认为这人真年轻。如果知道了陈钢的岁数,再看陈钢,一定更会惊叹,原来人可以这样年轻!陈钢年轻的时候,14岁那年一心想当解放军。当然,18岁才能当兵。陈钢把他那张初三肄业证书上的14岁改成了18岁。改得不好,他又抹上酱油,使整张证书都脏兮兮的,那18自然也脏兮兮的了。18!他听到考官问排在他前边的孩子几岁?那人大声说18。考官问:你属什么?那孩子答不上了。显然也是一个陈钢式的18。陈钢14岁属猪,那么,18岁应该属什么?陈钢赶紧问排在他后边的男孩。
人生好比一只贴满标签的行李箱,每到一处贴一个标签。陈钢的作品也贴着时代的标签。一曲《苗岭的早晨》,一如欢快的鸟鸣,把那个时代的人,带到充满天真充满希冀的早晨。舞剧《小刀会》,又用刀舞演绎着革命。2006年11月3日陈钢作品音乐会上,小提琴演奏者身后,左右各有一块牌子,写着:安全出口。我想,如果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多一些安全出口,陈钢本来可以拥有更多更多的早晨,和更多更多的玫瑰。
陈钢作品音乐会是2006年11月3日举行的。他说真亏得是3日,因为5日在京举行非洲八国论坛,没法举行演出了。这些年,高峰论坛、高端访问、经济峰会、经济博览,社会越是多元,就越是有更多的安全出口。
我知道陈钢又完成一部小提琴协奏曲。那是柴可夫斯基国际小提琴比赛二等奖获得者薛伟,要他谱写《红楼梦》。陈钢取了林黛玉这条线。
陈钢说,艺术家,艺术就是家。
2006年12月1日,央视音乐台转播陈钢作品音乐会。午夜我看完电视,打开手机给陈钢发短信。我说我是因为你才打开电视的,后来就忘了你了。那些遥远又熟悉的曲子,一曲一曲向我走来,舞动起来,弓和弦的舞动,琵琶和人的互动。
《春江花月夜》的琵琶声起。这是陈钢根据古曲改编的。乐器里,唯琵琶最像女人体。演奏者更是一位很女性的女性,与琵琶融为一体。她那双纤手好像是从琵琶上伸出来长出来的。那一袭黑发也是琵琶飘落的,随着音符飘落。这曲独奏,便好像是琵琶的自弹自奏。演奏女穿一袭白裙,随着琵琶的自弹,我的视线里,看到春江花月夜里,白衣长袖女舞动江水,舞动月夜。
春江花月不夜天。
琵琶激越处,如见琵琶率领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的一个个方阵行进。然后又归于淡静,好像激起的水波一圈一圈淡出,好像溅起的水花一滴一滴落下。又有两滴落下。还有一滴落下。于是月夜静谧春江人梦。世界进人云深不知处。时间停格。
一场淅淅沥沥的掌声,如淅淅坜沥的雨声,把我从春江花月夜带入雨西湖。
围着西湖转的旅游观光车,永远播放着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浓浓的爱意在西湖上一曲一曲地绕着,好像往茶杯里浇上一圈一圈温甜的奶油。
杭州的西湖,常常叫人不能从爱情中自拔。西湖边的蝴蝶,很多纯白。一如梁祝双飞蝶的纯净的爱。那位蝶中蝶,陈钢,终于有了一个心爱的妻子。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拉德斯基的拒绝
又是维也纳新年音乐会。
施特劳斯把生活的美好快乐,用圆舞曲用波尔卡宣泄个淋漓尽致。每年1月1日我面对维也纳金色大厅,人,被五线谱悠了起来,在音符中荡秋千似的陶醉、眩晕。
这些圆舞曲波尔卡,实在是对新年的祝福对人类的祝福。新年,就从维也纳音乐会开始了。
年年维也纳,岁岁音乐会,最是欢快最是辉煌的是《拉德斯基进行曲》。场上的听众都知道什么时候和着节拍齐鼓掌,什么时候由轻渐重地越鼓越响。听众几乎成为乐队的一部分。整个金色大厅,人人都是激情的乐手,人人都是跳跃的音符。没有拉德斯基,不成为新年音乐会。
但是,今年没有了《拉德斯基进行曲》。
音乐中断了,一位维也纳人走上台,悲壮地讲到印度洋周边的灾难,讲到灾难激发我们不遗余力地去为人类更好的生活作出贡献,讲到此刻要向世界卫生组织提供捐款。今晚,将不再演奏《拉德斯基进行曲》。
拉德斯基的拒绝。
中央台转播这台节目的主持人,收到了1.5万人的反馈。其中有人说:这是最人性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
而在这之前,2004年12月31日,中国承诺提供5亿元人民币援助印度洋受灾国。
我是我是我是国王
这笔款,大大提高了世界为此次海啸灾难所提供的赈灾款的数额。显示出中国致力于为本地区和世界作出贡献。(《参考消息》2004年1月2日)当然,有援助之心,首先得有援助之能力。
中国能够一次性捐助5亿元,令我想起1949年10月回响在天安门广场的那句话: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这5亿元,比什么语言都更能说明: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这5亿元里,是不是也有每个中国公民每个纳税人的一份力量?媒体上最常见的一句话是: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现在中国人的幸福指数是越来越高了。幸福时代不忘庄重纳税,国家才能在需要时一次拿出5亿元。
愿普天下的人都能提高幸福指数。愿施特劳斯的圆舞曲、波尔卡为全世界带来美好、快乐。
今天你,施特劳斯了吗
有人在说新年快乐,现在还是新年?现在是1月3日凌晨,波音747机上。我以为新年早已过去了,生活又回到劳碌和因劳碌而快乐的一天又一天。新年是什么?新年于我,就是维也纳音乐会,就是圆舞曲和波尔卡,就是拉德斯基就是施特劳斯。
1月1日傍晚,6点,我坐在前。没有晚礼服,没有鲜花,但是我感觉自己已经融人维也纳的金色大厅里。
照例地,上先有介绍镜头转到维也纳街头,马车很经典。在马蹄声里,我听到0505听到0303,听到了施特劳斯的《维也纳森林》开头的几个乐句。维也纳的马也是艺术家。
小泽征尔走上了指挥台。没有拿指挥棒。艺术没有定则,译的肢体,是最有表现力最富情感的指挥棒,他的手、腰、背、嘴、一切,都是指挥的本身和指挥棒的延伸。作品第316号《艺术家的生活圆舞曲》叫人听得身心都在如痴如醉的三指中旋转起来。金色大厅旋转起来,整个地球旋转起来。圆舞曲外的一切都顺着抛物线抛到九霄云外。心在旋转,爱在旋转,美在旋转,乐在旋转。施特劳斯就是美好,就是创造,就是快乐。今天你施特劳斯了吗?
今年的新年音乐会,大都是快速的,譬如《前进快速波尔卡》。这正是新世纪的节奏。某种意义上,21世纪和20世纪的不同,就是节奏,就是大大增快的速度。丁业已经逼上梁山似的把世人逼上了快速道。人们越来越不能接受时间的低效。高效带来生活质量。当然快速并不都是好事。新年里一位从美国硅谷来的朋友与我说及在硅谷没有恋爱,谁看谁都像计算机,硅谷没有彻(生活)。
我想给硅谷一个在几个醒目处都立个大牌:你施特劳斯了吗?约翰,施特劳斯的《蝙蝠序曲》开始了。圆号,长号,观众喊好。老外听音乐会也像中国人看京剧似的喊好。金色大厅里喊好用中文。不然,是有不少幸福的中国人坐在金色大厅里。好令中国人在境外,常常被看做手头阔绰的人。中国近代史,是部苦难史。但是现在,有了一句流行语:好运中国!
世间的变幻,是无穷尽的。约翰。施特劳斯的《无变动的波尔卡》响起来了。镜头上叠影着欧元的制造。硬币的叮当,纸币的印刷,欧元的一切都按《无穷尽的波尔卡》的节奏进行。印钞也这么优美,硬币,这么可人,像一块块包了金纸的巧克力跳起了波尔卡欧洲中央银行,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在新年第一天,在施特劳斯的波尔卡中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