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科研要静心,杨丹凤的心却是纷纷乱乱的,就像春天街头飘扬的柳絮。她不明白吕展为什么拒绝她?她觉得已婚男人太不可思议了。他们比渤海潮更难以琢磨,他们渴望爱和被爱,但他们更恐惧爱和被爱的后果。天下男人都有一个信心重建的问题,男人害怕女人了,高天就是被杨丹凤的爱吓回去了。如今,哪一个人不在处心积虑地想后事?贪官为什么前仆后继?老百姓为什么存钱不花?实际上都是对未来的忧虑。
实际上,吕展已经跟她摊牌了,他不会跟她发生更深的关系。可是,杨丹凤还是想发生点什么。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弱点吧?这个时候,高天到凤凰甸来了,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高天了,高天好像瘦了,个头更显得高了。高天有时自私,有时怯懦,有时自负,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完美的男人,他们太需要女人来塑造。关键是高天曾经爱过,男人越是走近爱的真谛,就越感到爱的艰难,或者干脆爱不起来。当初,杨丹凤为什么会把爱的信息直白地传递给他呢?因为女人和男人不同,她们总是不计后果。高天被婚姻吓住了,尽管他获以得过真爱,但还是无地失去了,他无法从那里走出来。
今天高天情绪不错,看着她,在心中想,这个女人到底是有点特别之处,她的诱惑力太大了,没有办法,所以男人都容易犯错误。她放弃了天龙集团的;好多业务,甚至是精品钢研发,却在凤凰甸改行研究渤海潮了,还小有建树,这是让高天吃惊的地方。
杨丹凤邀请高天到海边走一走。走在海滩上,高天疑惑地说:“这么艰苦!
的地方,周小伟都挺不住了,你倒呆得挺踏实啊?你快成海洋专家了!”杨丹凤得意地一笑:“怎么样高天?改行研究海洋不好吗?我有点离不开大海了。大海给我一种快乐、博爱和超越的感觉。”高天淡淡地说:“搞钢铁的,跟海近点好!这叫刚柔相济。我发现大海改变了你!”杨丹凤歪着脑袋问:“我变了吗?变得俊了是丑了?”高天轻轻摇头:“不是俊和丑的事情,我发现你变得刚强了!”杨丹凤瞪了眼睛:“完了,完了,那更嫁不出去了!”高天被逗笑了,声音很响亮:“你还是那么幽默。”杨丹凤笑笑,没有回答。海风吹过,将她的长发向后掠去,露出了光洁好看的额头。走了很远,杨丹凤问高天:“你回梧钢都忙些什么?听说梧钢也要搬到凤凰甸来了!”高天感慨地说:“是啊,我们三个还是分不开啊!”杨丹凤愣住了:“我们两人说话,怎么又多出了第三个啊?”高天说:“周小伟啊,加上他不是三个吗?”杨丹凤轻蔑地一笑:“他呀,他早离开凤凰甸了,到北京搞电子商务去了。”高天说:“这小子回来了,怎么,他没跟你汇报啊?”杨丹凤轻轻摇头说:“我们闹翻了,他生气走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看见他了?”高天吃惊地望着她:“看来你不再是天龙集团的核心了!小伟在北京玩了几天就回梧桐了,他老爸派给他一份新差事。就是跟我打交道!”杨丹凤更糊涂了:“什么?他在跟你打交道?打什么交道?”高天说:“我们梧钢搬迁凤凰甸,梧钢的三分厂地势好,成为商家必争之地。周家富那老家伙能放过它吗?刘子龙就责成我跟天龙谈判。”杨丹凤说:“董事长没有跟我说,小伟更没有告诉我。”高天扭回头来说:“看来你在天龙失宠了,是不是因为你跟吕展过于密切了?”杨丹凤受到了某种震动,神色显得不安起来,但她还是故作轻松地说:“什么失宠?我都累成这样了,眼下对于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唉,你跟小伟谈得怎么样了?有戏吗?”高天笑道:“当然有啊,刘子龙想把千金刘梅嫁给周小伟,你说能没戏吗?”杨丹凤愣了愣问:又跟刘梅整到一起了?”
杨丹凤被爱困扰着,过去被周小伟给闹的,她已经有了抗困扰的经验,那就是一头扎进繁忙的工作中。但周家富那里资金紧张了,没有款项打过来,精品钢研发中心工本陷入停滞状态,破译魔鬼海域的暗涌,制定新的防御渤海潮方案已经迫在眉睫。可置身于隧道建设技术室,却没有技术工作可做,作为总指挥的吕展也不见了踪影。
杨丹凤越想越愤懑,她拨通了吕展的手机,劈头就问:“吕书记,我问你,工程还要不要搞了,这么大的工程,你们拖而不决,几百名干部工人每天在做勤杂工,你们对得起谁?你说过,不是为工作不要我给你打电话,今天我算不算为了工作?我们几十号人呢,不是来凤凰甸吃闲饭的,我们还有精品钢的许多课题呢,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回沧县总部修改研究课题了。”吕展语气平和:“丹凤,你先别急,我在路上,要去省发改委谈一谈循环产业园,将来会弥补我们循环经济的重要一环。回去我跟你细说!”
杨丹凤嘲弄地一笑:“天哪,你是凤凰甸的总指挥,拋下嗷嗷待哺的大坝工程不管,竟然去搞循环产业园,防潮不解决,什么都是空谈……”
“够了!”电话里的吕展生气了,“告诉你,我每时每刻都没有忘记建设工地,为了工程,几乎是在不择手段,处心积虑。我来北京开会是市政府的决定,我能选择吗,站着说话不腰疼。”吕展将电话挂断了。
杨丹凤茫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怨恨自己,我怎么成了怨妇了?
吕展早上一上班,周三原就急匆匆过来找他。看着周三原疲倦的样子,吕展心一沉,说:“周市长,发生什么事了?”
周三原脸上布满了阴云:“你说这叫啥事,省里要整我吗?”吕展说:“到底什么事?”
周三原愣了愣,说:“吕书记,你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跟我说?我去省里开会,遇到省委组织部李全胜部长了,他跟我透露的这个消息,说省里抽我去搞什么大钢铁普查,说是为全省大钢铁重组做准备工作。梧桐的经济转型刚见起色,这不是瞎鸡巴整吗?”他的目光怪异,吕展都被周三原的目光看得突然有些发怵了。
吕展惊讶地问:“有这事?省里这不是存心拆我们梧桐的台吗?不会吧,我这一把手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啊?”
周三原更加烦躁了,他一烦躁就有些不管不顾了:“究竟要干什么?究竟要千什么?想整人就明着来,还为啥藏藏掖掖的?”
吕展没法回答了,他好像是一被审问者。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周三原凭什么把这僧步?
吕展愤怒了,指着周三原的鼻子骂:“够了,够了!我的周市长,你在跟谁说话?你在质问谁?我跟你说,这一切我不知道!”
周三原被吕展的愤怒吓住了,骇得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看见吕展发这么大的火。也许就是这一骂,把烦躁的周三原骂醒了。他忽然感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在一把手面前,不应该这样放肆,而且他与吕展还没有到那份交情。他慢慢抬起目光,脸色十分难看:“对不起,吕书记,刚才我实在不冷静!我知:道你的人品,相信你之前不知道。”
吕展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说话的声音也和气了。他想起陈明先书记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让他推荐全省钢铁集团的老总人选。他想过周三原,周三原毕竟!是梧钢出来的干部。但是,考虑到由他推荐,会被人误解为排除异己。所以,他没有向省委推荐周三原。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真没想到,省委是这样的考虑。周市长,你也别太着急了。依我看,在梧钢当老总的时候,你是全国劳,模,对钢铁业精通,对市场有研究,当梧桐市长期间,钢铁产量和创税都是全省第一。领导也许是考虑到这方面的因素。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好搭档,我、要跟省委反映,你周三原可不能走啊!”
周三原听了有些感动,大咧咧地说:“吕书记啊,你高看我了,我虽说不如你有水平,但是,我对梧桐有感清,对梧桐的情况也熟悉,我真舍不得离开啊!”吕展笑道:“这是抽借,不是没正式调动吗?沉住气,沉住气!”
周三原观察着吕展的表情。
环渤海地区经贸会新增了一项内容,开设“海洋保护与开发论坛”,省委要求梧桐市就凤凰甸建设情况发言,特别要谈治理激海潮的经验。要求梧桐市长周三原在大会上讲话。周三原接到通知焦急起来,把吕展叫出预备会场,在会场休息室坐下来,说:“这趟北京,我咋总走背字啊?人在北京我是找不到北啦。先是抽我搞钢铁普查,这回又让我上讲坛,你说说这上边,什么事都是突然袭击,让你连点准备都没有,让我讲炼钢,讲热乳薄板,我可以三天三夜不重样,让我讲渤海潮这不赶鸭子上架吗?会场又是领导又是专家,不让人家笑掉大牙吗?现在我把这球拋给你了,你是凤凰甸循环经济总指挥,这渤海潮治理都是你抓的,你上,你上吧!”
吕展想了想说:“这防潮大坝建设我们屡战屡败,新方案至今还在难产,有什么资格到讲坛上去风光啊?我虽说抓这项工作,但我却不懂海洋,真正懂行的还是杨丹凤他们嘛。”周三原说:“请她也行,你看着办吧!”起身就走了。吕展一把拉住他,问:“如果让杨丹凤来讲,他们会不会在乎她的身份啊?”周三原说:“应该没问题吧。”吕展说:“那就好,我们把杨丹凤叫过来:杨丹凤正在工地办公室里用电脑研究渤海潮的资料,荧屏上的蓝色海浪在她眼前跳着,她突然接到了吕展的电话,让她马上赶到北京参加“海洋保护与开发论坛”。杨丹凤想想,同意了。她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把没有成形的治理勸海潮的方案拿到台上面,虽然以论坛的方式有可能搞砸,但如果处理得机智,它可以吸引更多专家的目光,调动更多专家的智慧,甚至有可能把论坛形式变成一^^内容,机会难得。杨丹凤^已、情很愉快,放下电话时她还哼几句什么歌,但她很快就发现周小伟在屋子里站着。杨丹凤吓了一“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周小伟一笑:“就在你和吕书记通电话的时候,我不忍打扰,就……”杨丹凤打断他:“你有事就说吧。一会儿周进要派车过来,我要去北京开会。”
周小伟用手理了一下头发,他的头发油光水滑的,可能是喷了水的缘故。一身西装也是崭新的,很酷的样子。他笑了笑说:“丹凤老总,别来无恙啊?你好狠心啊,把我这朋友都忘记得干干净净了吧?”
杨丹凤收拾着桌上的资料,没有看他:“小伟,有话回来再说好吗?你说了,我们是朋友、同事,那我们什么都可以谈了!”
周小伟点点头:“好吧,測明天要爆破高炉,董事长请你参加爆破仪式,我是来给你送请柬的!”
杨丹凤接过请柬,有些感动,她说:“谢谢董事长,谢谢小伟。哎,梧钢爆破有我们天龙集团什么事啊?”
周小伟得意地说:“看来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一点都不关心天龙了,别忘了,你尽管负责研发中心,但还是我们的副总呢!我们天龙已经给梧钢三分厂注人资金了,折合股份了。”杨丹凤嗔怨地说:“我得找董事长,没有人告诉我啊!但是,我还是吃谁向着谁啊!集团有好业务,我当然祝贺哩!小伟,我消息闭塞,你有责任。我希望我们之间还能保存一份友谊。不过明天我正在北京开会,不能去参加爆破了。等我回来,我会抽空去看董事长的!”周小伟沉了脸,眼睛眨个不停。
杨丹凤是坐周进的三菱吉普去的。路过高速收费站的时候,司机被人叫出来,说检查证件什么的,在收费亭里问了一阵,才让他出来,但当他回到车上时,杨丹凤不见了。他想也许是解手去了,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后边的车已经排起了长龙,他只得将车开过收费站,停在了不远的停车区。等待,等待,又去收费亭寻找线索,他这才发现刚才检查他证件的那个人不见了,问收费站的人员,收费站说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司机吓得脸都变了颜色,他急忙打电话回梧桐报警,又向周进报告了情况。
这天傍晚,吕展坐在北京的北辰国际会议中心大厅休息区的椅子上,心里十分焦急,他是在这里等待杨丹凤。因为论坛明天上午举行,他想协助杨丹凤把材料准备好。打了几次电话,杨丹凤的手机里都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吕展只有等,盼着门口出现杨丹凤的身影。手机响了,吕展忙问:“是丹凤吗?”周进说:“我是周进,吕书记,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你。杨丹凤被人劫持了!”
吕展觉得头嗡的一下,他起身匆匆上楼去找周三原。
周三原气愤得跺了脚:“反了天了,大白天一个大活人失踪了,而且提包还留在车上,不是坏人千的还是谁?真他娘的,查出来一定要严办。”
吕展拨通了公安局长段兴安的电话。段局长说,事情经过基本查清了,有人冒充替察查司机的证件,借这个空,另外一个人把杨丹凤骗到了另一辆车上,据目击者说是一辆黑色奔驰,但没有记住车牌号,车往梧桐方向去了,我们正在组织瞀力侦査。吕展埋怨道:这个杨丹凤啊,也太没个警陽性,怎么上陌生人的车呢?段兴安局长说,收费员回忆说那个人讲是吕书记的亲戚,说有什么东西要捎,估计是到了车前被人推进了车里。吕展听了段局长的话,他骂道:“这种混蛋,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呢?”
周三原分析说:“黑色奔驰?看来是梧桐的车辆。范围估计不会很大,很快就会破案的。现在我们商量一下,明天上午论坛怎么办?”吕展想了想说:“既然文件还在,就让周进把它传过来,今天夜里熟悉一下,明天我上讲坛吧。”他说话的时候,想着杨丹凤,心依旧悬着。
梧钢三分厂1号高炉爆破,仪式上由谁启动按钮?为了这个问题,周家富与刘子龙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刘子龙主张吕展启动仪式,毕竟吕展是梧桐的一把手。周家富也有自己的理由,周三原是市长,主管企业的,再说他还是梧钢培养的干部。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周三原出现了。天龙集团购买梧钢三分厂,温洪涛是反对的,但是周三原却装糊涂。他从北京回梧桐的路上就想,当市长的光装糊涂是不行的,到头来责任还是你的。周三原今天早早过来,脸色阴沉得跟冰雪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