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展开会归来,听到人事局长的汇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按照市政府出台的优惠政策,顶尖级的科技人员除享受一套别墅外,还有30万元的年薪。吕展拨了电话,他要把这个好消息马上告诉杨丹凤,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办公室工作人员,她告诉吕展:“杨丹凤去海上考察了。”吕展刚刚放下电话,严秘书说,天龙集团的周小伟来了。吕展对严秘书说:“让他进来吧!”周小伟轻轻走进来的时候,吕展忙站起身,笑着让他坐,周小伟坐了,说:“吕书记,我想找您谈谈。”
“好啊,”吕展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我们是朋友,有话只管说。”周小伟眼巴巴地看着他:“吕书记,我很痛苦,很早就想跟您谈谈了!”吕展仍然笑着:“好啊,说说你的想法?”周小伟看了看吕展的脸说:“我和杨丹凤的事想必您也听说过,在我出国留学前,我们就恋爱了!只是有点误会,可我真的爱她!我想让她接受我,但我又没有别的好办法,她崇拜您,只有求助您了。”“吕展笑出声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丹凤说你有点纨绔味,我倒没看出来,我跟丹凤说过,你本质很好,有素质。我怎么帮你呢?我给丹凤下命令吗?”周小伟苦笑了一下:“那倒不是,感情的问题哪有命令的呢?”吕展沉吟了一下,说:“小伟啊!话说到这份上我还想和你谈谈,你是不是在情感上不太严肃啊?如果你爱丹凤,就不应该爱刘梅。”周小伟一脸茫然:“我说过爱刘梅吗?是刘梅追求我。这几天,温伯伯都加盟了,给我和刘梅保媒!他刘家搬动温书记,我一赌气说,我能搬动吕书记!吕书记是当今的市委书记!”吕展哈哈大笑了,说:“说实话,你让丹凤痛苦,我可不高兴呢,她可是我和我爱人苏丽娟的朋友啊!”
周小伟很尴尬,木头人一样地坐着,神情有些恍惚,想跟吕展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说出的话竟是:“吕书记,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吕展笑笑:“问吧!我们之间没有禁区。”周小伟迟疑了一下说:“您是不是喜欢杨丹凤啊?”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吕展却异常平静:“是啊,她这个姑娘挺招人喜欢的。但是,我跟你说过,她是我的朋友!”周小伟脸色一沉,
还是宽厚地笑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周小伟走了,丢下了一个信袋。
吕展叫住他:“周小伟,拿着信袋!”
周小伟没有回头。
吕展忽然觉得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可能伤害了周小伟,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子!回头我找你堂哥告你一状!”这时他看见,周小伟的信袋上写着“吕书记亲启”。吕展打开了周小伟的来信,认真地读着……
经过反贪局一段时间的奔波侦查,一粧腐败案终于浮出水面。
当反贪局长刘劲在电话中把这一消息告诉吕展时,吕展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工人们反映的问题终于查出了结果,态怎的是涉及与自己亲近和熟悉的人,特别是佟春喜这个人!他的心里一直滋长着一个朴素的愿望,他的朋友可以是一个不成功的庸常之辈,但必须正直、善良。这个紧急时刻,他急忙约见刘劲。当刘劲走进他那间宽大的办公室时,他正急躁地走来走去。吕展让刘劲坐下了。他发现刘劲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倒平静下来,笑了:“这么看我?没见过美男子啊?”刘劲开着玩笑说:“老同学,你当然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过今天我可不想赞美你呀!我看你刚才的表现,你是不是害怕我说出一个人啊?”吕展不动声色:“谁呀?”刘劲想了想说:“佟春喜,你担心佟春喜会出事吧?”吕展认真地看着他,不置可否,似乎在等他说下去。刘劲笑说:“老同学,告诉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佟春喜有什么问题,但是,卢德青已经因贪污建筑资金被检察院批准逮捕了!”吕展放下心来,但还是一惊:“谁是卢德青?这么胆大包天!”刘劲小声地说:“卢德青是佟春喜手下的一个副总,具体负责承建了凤凰甸防潮大坝工程,经调查,防潮大坝是一个豆腐渣工程!”吕展倒吸一口凉气,问:“那么,工程是谁负责验收的呢?”
刘劲神秘地一笑:“时机还不成熟,现在还不能说。”
“嗨!”吕展觉得有一股闷气在他的胸中撞上撞下,他挥手啪地往办公桌上一拍,笔筒里的几支铅笔跳起来。
刘劲走后,吕展如坠雾里。他不知道这个反贪局长跟他来讲这个干什么?是因为他与佟春喜的关系?还是因为对他的信任?这个工程会不会与凤凰甸郑德凯主任有瓜葛?幕后有没有温洪涛或周三原的背景呢?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杨丹凤打来的。杨丹凤显然有着好情绪,约他到司梦池住的北钢宾馆吃一顿饭,吕展心里一动,答应下来,不过他不能马上去,今天晚上他要陪着妻子苏丽娟吃饭。杨丹凤听说吕展要陪苏丽娟吃饭,就顿了一下说:“好吧,你这一段时间多忙啊,也应该好好陪一下嫂子了!什么时候让我看看嫂子?”吕展说:“谢谢你的理解,随时欢迎来。”杨丹凤把电话放了,吕展感觉她的声音有些异样。
吕展回到家里,看见苏丽娟和吕云红在包饺子。吕展笑道:“这是什么啊?吃饺子啦?”苏丽娟说:“你还行啊,真的回家了。”吕展说:“今天丹凤那里有活动,我答应你的,能不回来吗?”苏丽娟说:“我真好感动,杨丹凤都叫不走你,说明我老公进步了!”吕云红歪着脑袋笑着说:“嫂子,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啥叫进步?我哥从来就知道嫂子最重要!”吕展脱下外衣说:“还是我妹妹了解我。怎么样?让我给你们干点啥?”苏丽娟说:“用不起你这大书记,还是等着吃吧!”
吕展忽然想起什么,很神秘地把吕云红叫到书房。她消瘦了,憔悴了,脸色像纸一样白。吕展担忧地说:“云红,听说你们公司从巴西进口的铁矿粉在凤凰甸压港了?出手了吗?”吕云红站在那里,突然有一种来自身体内部的意志在崩溃。她内心很矛盾,如实跟二哥说?吕展也是有原则的,只能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她淡淡一笑说:“没事的,哥!人家都挺得住,我怎么就不能呢?”吕展知道吕云红的公司损失惨重。吕云红说:“二哥,做买卖就是有赔有挣,我能够承受!再说,丹凤正给我联系呢!”吕展心里一热,每到关键时刻,杨丹凤都会给他解围。吕展微笑道:“有丹凤帮忙,我就放心了。”吕云红说:“哥,我答应咱爸咱妈了,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在梧桐当一天官,我的经营都不会让你说上一句话。”吕展眼睛湿了,一把将云红搂了过来:“我的好妹妹。哥永远是你的精神支柱!”吕云红一头扎在吕展的怀里哽咽了:“二哥,我不怕……”吕展笑了:“明天哥带你和你嫂子看陈凯歌的电影《梅兰芳》,里面有一句台词很好。”吕云红抬起湿润的眼睛,喃喃地说:“我知道,失败不丢人,怕才丢人!”吕展眼睛里含着的泪珠,一滴滴掉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笑了。
这是一份牵挂过后的突然欣喜。
司梦池代表北钢和梧钢,留下了三个拔尖人才。他在凤凰甸湿地的北钢宾:馆主持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同时,司梦池和杨丹凤要发布对渤海潮研究的成果。掌声包围了这个年轻美丽的女老总。
渤海潮肆虐,使司梦池经受了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创痛。他像只生来就搏浪击风的海燕,却被巨浪打断了翅膀,不得不躲在崖缝中舔着自己的血迹,修复自己的双翅,等待着重新起飞的那一天。这一天来到了。司梦池不仅自己振作了起来,而且拉杨丹凤也加入其中,伴他左右,怎能不令他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司梦池很激动:“同志们,渤海潮冲毁了我们的防潮大坝,冲毁了新北钢部分车间,冲毁了沧县的华益钢厂,也使我们研究渤海潮的心血付之东流。足以令我们痛心疾首啊!与大自然斗,我们究竟有多大的胜算?多大的耐心和勇气?这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候!我老了,还要负责北钢梧钢的工程,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加盟,彻底攻克渤海潮!为我们的凤凰甸保驾护航啊!”杨丹凤脸颊红扑扑的,带头鼓起掌来。司梦池介绍说:“杨丹凤女士是天龙集团的副总,周小伟先生也是天龙的副总,在精品钢研发这一项,我们北钢参与合作了,听说梧钢也要加盟,但是,这项工作总负责人还是杨丹凤,遇事你们多向她请示、商量。”然后,他与周小伟商量,让他带新来的专家实地考察一下魔鬼海域。
周小伟却突然站起来,摊开双手说:“司总,您刚才说的责任重大,依我的能力担当不起,我要求选派别人。”
司梦池听了狠狠拍了桌子:“我不答应!”
杨丹凤转身就走,欢迎会不欢而散。
第二天上午,天很冷,凤凰甸的海域却没有冻结。海水还在汩汩流动。杨丹凤带上技术室新来的专家,开着汽艇驶往麋鬼海域,杨丹凤坐在汽艇上,迅猛的海风将她的长发呼啦掀起,像飘扬的黑色旗帜,她看着汽艇犁铧般在海上耕出一条长长的白线,白线里的浪花翻腾着,跳跃着。杨丹凤心里感叹着大海的美,又怨恨着周小伟:“没有你,我们照样行。”魔鬼海域到了。冬天没风,海域里风平浪静,它像画中的少女那样安静,静得几乎使杨丹凤想放声高唱,她知道此刻海底下也许蕴藏着惊涛骇浪。经过一段时间的检测,专家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得无功而返。杨丹凤想:魔鬼海域跳荡的脉搏在哪儿?她在冷风里大声笑了。她很豪迈的样子,让新来的专家很是欣赏。她呆在船边,心中充满了自豪,说自豪还不全面,准确地说,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钦佩。这么冷的海,这么凶险的魔鬼海域,魔鬼啊,我终于把你踩在脚下了!
这几天,周小伟失踪了,杨丹凤故意跟他赌气,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回到研发中心工地,杨丹凤看到桌子上放着省里聘请人才的批文,她疑惑地去找司梦池,司梦池夸奖说:“周小伟挺能千的,他亲自驾车到省城,把这些都办好了,他不好意思见你,让我送过来,你原谅他吧!”杨丹凤觉得有些异样,故意问:“周小伟能干出这等漂亮事?”司梦池说:“你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人家也是‘海归’呢广杨丹凤的手抚摩着材料,想起那一幕,忽然会心地笑了。她打电话给吕展:“吕书记,谢谢你为我办好了这些手续,又派人送过来!”电话那边的吕展说:“你误会了吧?那是周小伟办的。”杨丹凤说:“你导演的这一幕一点都不高明,漏洞百出,那小生都给吓跑了。”吕展在电话里笑了:“没跟你说,小伟来找过我,他对你一片痴情啊!他主动让我给他机会,帮你办事是周小伟的意愿,为你们能和好。我这是用心良苦噢!”杨丹凤冷着脸说:“吕书记,这话不对,他帮我办事?我整天都在为他周家办事呢!我照样不领情!”吕展说:“你还是要给小伟机会的,小伙子本质不错。这样的家庭,他能做到对一个女人痴情,已经不容易了!”杨丹凤不想说了,撂了电话。她听说吕展的妻子来到了梧桐,忽然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应该看望一下吕展的夫人苏丽娟。这是为什么呢?杨丹凤想不清楚。
杨丹凤重新拨通了吕展的手机,告诉吕展:“想请嫂子吃顿饭,你作陪。”吕展说了说这几天苏丽娟的日程安排,说她今天到梧桐人民银行去办事。杨丹凤迟疑了一下,打断他说:“那就改天吧!我可是一番诚意啊!”吕展说:“这我知道,我代表丽娟先谢谢杨总啦!我看啊,还是别请了,你方便时候就到家里来聊天吧!云红也等你!”杨丹凤笑道:“那我可省了,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傍晚的时候,杨丹凤开着宝马汽车来到军分区大院。那里有几栋部队首长住的家属楼,吕臟住在这里的一栋小楼里。她走进这小院的时候,不由得心情荡漾,因为是冬季,院子中间的假山和喷泉,都被白雪覆盖。苏丽娟为杨丹凤开的大门,被她如今的美丽惊了一下,然后就非常得体地说:“欢迎杨总到家里来。”杨丹凤明显看出她对自己有些不得劲。杨丹凤环视了一下屋子说:“吕书记就是廉洁,家里一点变化都没有。梧桐可是在悄悄变化了哟!”苏丽娟脸上掠过一点阴影,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夸奖男人滴水不漏,看着吕展笑不拢嘴的样子,心里堵得紧紧的。也许是气糊涂了,苏丽娟忽然冒出一句:“这可是贪官住过的房子,你可不能沾上腐败啊!”吕展苦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是传染病啊?就算是传染病,咱这健壮身体也是百毒不侵。这做人的道用不着你这银行家教吧?”苏丽娟带着杨丹凤屋里屋外楼上楼下绕了一圈,故意说:“吕展,你说如今的干部,就是怎么苦、怎么累都不可能比老百姓苦、比老百姓累,况且你还有小车坐,有洋房住,有那么多制度上特权,可怎么还是有人搞腐败呀?”吕展说:“这正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的来由啊。”话说完他陷入:了沉思。杨丹凤觉得不妙,就竭力打着圆场:“嫂子,听说你要到新加坡进修?走的时候,我们可要给你送行啊!”苏丽娟望了杨丹凤一眼,心想,你巴不得;我出国吧?我走了你可就是吕展这里的常客了。她假笑一声:“不走了,被人;家给挤了!”杨丹凤一愣,感觉不该问这样的问题,觉得没趣的时候,吕云红回来了,帮她解了围。杨丹凤拉着吕云红的手到她的房间,说那些铁矿粉的事情去了。
吕展狠狠瞪了苏丽娟一眼,小声说:“怎么这样沉不住气!”苏丽娟没有理会他的话。她的假日过了,她想儿子明明了。吕展这几天的工作都在凤凰甸,是为了陪妻子,工作到再晚也要返回梧桐。这让吕展感觉有些累。他向苏丽娟提议,如果你出国的事已经没什么指望的话,能不能调到梧桐来工作?
苏丽娟答应回去后和父亲商量商量。
这些日子,杨丹凤没有再回梧桐的别墅,她就住在沧县县城临时租用的房子里,与研发中心在一起。这让周小伟很不满意,更多的还是牵挂。他怕杨丹凤吃苦。杨丹凤与一些新来专家形影相随,每天坐车到凤凰甸上班下班。她难得有闲,只有晚上,才能跟伙伴们坐在一起说说话。白天没有时间,一连几个晚上,杨丹凤都在整理渤海潮资料,这天她把那枚紫色贝壳放在了梳妆台上,夹在面霜发露瓶瓶耀耀中间,放出灼灼的光亮。这是北钢的副总司梦池送给她的。
司梦池来看望她,拿起了贝壳放在眼前,并轻轻地呵了一口气。
杨丹凤笑了:“看你欢喜的,好像它有生命似的。”
司梦池反问:“它没有生命吗?那你就小看它喽,这可不是一般的贝壳啊,它是魔鬼海域里的。”
“是吗?”杨丹凤好奇地看着司梦池,“那,您是怎么把它弄上来的?”
司梦池愣了愣,微笑着说:“你就别问了,反正它不适合放在脂粉堆里,它不是饰物。”说着,司梦池把紫贝壳轻轻放进了自己的衣袋,就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刚走几步,忽然一个趔趄,紧忙捂住了胸口。杨丹凤急忙跑过去扶住他,从他的衣袋里拿出速效救心丸,放进他的嘴里,又扶老人进了卧室,杨丹凤担优地说:“司总,您这心脏是要注意了,不能太累,明天就不要去工地了。”司梦池摇摇手:“老毛病,没事。”
第二天上班时,司梦池接到市政府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市政府召开梧钢搬迁论证会议,通知司梦池参加。司梦池有些犹豫,梧钢的事情叫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