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上班,杨丹凤刚在办公室坐下,高天就走进来了。高天听说杨丹凤受伤了,就急忙过来看望:“丹凤,怎么样?怎么伤的?”杨丹凤没有跟他说出
实情,她不能把吕展牵扯进来,仅是淡淡一笑:“没关系,在凤凰甸工地自己撞的。”高天诡秘地一笑:“你就编吧,我知道是谁的汽车把你撞了,有人说你是故意往车上扑的!”杨丹凤警觉起来:“你是听谁说的?”高天笑了:“你看你看,吃不住劲了吧?”高天笑起来。在这一刻,他像个大孩子。杨丹凤把自己碰上吕展的汽车的事说了。高天说:“你就别问听谁说的了,外面都传开了。”杨丹凤撇了嘴说:“咱梧桐人素质低啊,就爱传这事。”高天说:“你刚知道低啊?正因为低,我们才有引领任务啊!你看吕展书记为提升梧桐人的素质,把青年干部都送到新加坡学习了。”杨丹凤说:“没有素质,谋划工作就不会有思路。高天,你还别说啊,吕书记的车把我给撞出灵感来啦!”高天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多险哪,我都替你捏着一把汗,你竟说撞出灵感?”杨丹凤不笑了,认真而诚恳地说:“我们天龙集团转型,我拿出了一份建议,你看!”说着递给他一份报告。
高天拿起报告认真看着:“啊?在凤凰甸筹建精品钢研发中心?”杨丹凤说:“我真是突发奇想,但绝不是狂想。”高天眼睛亮了:“你的想法很好,梧钢、北钢包括天南大钢铁,都有一个技术创新的问题。只是,那投资是很大的,天龙很难自己完成的。”杨丹凤目光却很坦然:“天龙率先在凤凰甸搭台,将来肯定有人来唱戏。凤凰甸不是这样吗?没有吹沙的通岛道路,没有海底隧道工程,北钢能来吗?你说北钢的到来,解决了天南省钢铁行业多年没有龙头企业的局面,很大程度上搅活了梧桐钢铁的一池春水。梧桐招来了金凤凰,我们的研发中心照样会招来金凤凰!你说是吗?”高天笑了:“好,赶紧提交董事会,我们让董事长拍板啊!”杨丹凤说:“我中午想请你和小伟吃饭,我们先统一思想,怎么样?”高天点点头说:“当然好啊,我是说,你没有……”杨丹凤说:“吞吞吐吐的,没有什么?”高天说:“你没有跟吕展说说这个想法吗?”杨丹凤说:“说了,他太忙了,不是当面说的,我给他发了邮件。对了,我得问问严秘书吕展看了没有?”说着就给严小平拨通了手机。严秘书说:“杨总,收到了,吕书记在看,还没有表态,有消息我就告诉你!”杨丹凤说:“谢谢你,小严!”说着放下了电话。
有敲门声。高天过去开门,周小伟走进来了。高天一笑:“怎么客气了,还知道敲门了?”周小伟瞟了杨丹凤一眼,淡淡地说:“你别这样说,我什么时候进杨总的办公室都会敲门的,谁像你?是不是杨总?”杨丹凤沉着脸,故意不说话。周小伟转向高天说:“你们俩说我什么坏话呢?”高天笑着说:“你看你这人吧,总想别人背后说你,你要是行得正做得端,还有这想法吗?告诉你吧,来好事啦!”周小伟愣了愣:“什么好亊啊?从回国到梧桐,我压根就没碰上什么好事!”高天望了杨丹凤一眼,发现杨丹凤依然沉着脸。他说:“丹凤正苦闷呢,你先把她劝笑了,我就把好事告诉你!”杨丹凤看了看周小伟,眼神里充满忧郁。周小伟往杨丹凤跟前凑了凑,转脸对着高天说:“她有精神导师,还用我们这些俗人排解苦闷?”高天愣了:“谁是她精神导师啊?”周小伟眨眨眼说:“要不杨总喜欢你呢,你小子就是会来事!我再当一把坏人吧,她的精神导师就是吕展哪!”杨丹凤忽然笑了:“你呀,坐了吕展的病了!”高天说:;“这倒挺有意思啊,你的精神导师呢?是不是美国的股神巴菲特?”周4轻轻摇头说:“这你就说错了,我的精神导师就是杨总!”杨丹凤瞪了他一眼:“去你的,我才不当你导师呢!”说着把精品钢研发中心资料给他:“自己回去看吧,这里就是高总说的好事!”周小伟看见了标题:《天龙转型精品钢研发的可行性报告》。高天想起了什么,大声地说:“我说杨总,不是说请我和周总吃饭吗?怎么又让他走啦?”杨丹凤嗔怨地说:“刚刚几点钟?就知道吃!”周小伟一屁股坐了下来说:“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在这儿看啦!”说着就一页页地看起来。
杨丹凤的电话响了。
严秘书的电话:“杨总吗?你说话方便吗?”
杨丹凤的话语有些激动:“啊,方便,方便啊!”
严秘书说:“现在吕书记正在听荷花湖规划汇报,再过半个小时,他要就精品钢研发跟你通话!”
杨丹凤说:“好的,谢谢了。”就放了电话。
高天问:“吕书记要跟你通话?”
杨丹凤显然很激动:“是的,你们都回避一下。”
高天点点头笑了,静静地望着杨丹凤。
周小伟猛然抬起头说:“怎么?我抗议,你跟吕书记谈工作,为什么让我们回避?”
杨丹凤冷冷地说:“让你们回避就回避,哪有那么多废话?”
高天悄悄出去了,周小伟端着材料跟着走了。
过了半个小时,杨丹凤的电话响了。吕展在电话里说:“丹凤啊,本来我想见面跟你谈一谈。近来太忙了,等你们董事会作出最后决定,我想跟你长谈一次。首先我跟你表个态,我支持民营钢铁企业转型,转移到投入少、消耗低、产出高的方式上来。市委市政府一定给予政策优惠和帮助。我们天南省,我们梧桐,我们的凤凰甸,需要精品钢技术来提高我们大钢铁的核心竞争力啊!”
杨丹凤说:“吕书记,谢谢你的支持。土地问题我想了,我们天龙在凤凰甸抢先占了一块土地,就是周董事长想拉蓝天化工过来的那块地
吕展说:“我不赞成研发中心建在这里,这里是循环工业区,天龙集团应该利用这块有利地势上马循环企业。我想啊,西海滩海底隧道工地上端最好。
尽管是零污染,技术研发嘛,还是远离工业区,这里风景秀美,适合你们这些精英发挥聪明才智啊!”
杨丹凤笑了:“吕书记,当然好啊,可是我们天龙可拿不到这块地啊!”吕展说:“我可以帮助你们。但是,不要挪作他用,一定要搞研发。现在我要知道的是,周家富是什么意见呢?他肯投入资金吗?”
杨丹凤说:“我会说服他的。单天龙的资金恐怕不行,将来随着科研项目的增加,人员的增加,投入会很大。我想吸收各方股份!”
吕展笑了一声说:“好,需要我的话,我帮助你们协调。北钢、梧钢的科研机构都可以加盟嘛!我们的钢铁,将在完善不诱钢长型材、特种冶炼、快锻和径锻、合金模块、特钢银亮材等六大项目建设的基础上,实现高温合金、钛合金、精密合金技术的国际领先!彻底改变梧桐生产粗钢的形象!”
杨丹凤说:“是的!是的!”
吕展接着说:“还有一个难题亟待攻克啊,那就是焦化厂的污染问题。你们天龙刚刚关闭了焦化厂,但是炼钢炼铁不能没有焦炭,沧县开发区上马了新型焦化厂,但是,一些技术问题没有解决好啊!配煤炼焦生产工艺过程中,要精确计算,优选配比,不断探索试验的实践经验证明,单一煤种,对生产高质量的焦炭、合理利用煤炭资源及生产成本控制具有重大意义。生产优质铁水对焦炭低灰份有高强度要求,这里有个技术环节,一定要攻克,实现大型、高效、环保、节能的清洁生产目标。”
杨丹凤笑道:“你可真是神枪手啊,这两枪都集中了靶心!”
吕展笑了:“你可别夸奖我了,这方面向你学习啊!”
杨丹凤说:“我知道了,研发中心都要做好,做就做到最好,这是你吕展的风格。哎呀,吕书记挺内行啊!以后我可哄不了你啦,你跟谁学的?”
吕展大声说:“梧钢的刘子龙啊,给我找了一堆材料。让我这个钢铁门外汉,长了不少见识啊!在钢铁大市当书记,不懂一点钢铁怎么行啊?”
杨丹凤说:“那太好了,将来我们的研发中心聘请你当研究员。”
吕展笑了:“杨总给我多少薪水啊?”
杨丹凤说:“肯定高于你这正厅级的工资。怎么样啊?”
吕展就笑。杨丹凤把研发中心的规划讲给了吕展。
杨丹凤接完了吕展的电话,周/彳郝就进来了。他看完了杨丹凤关于建麵品钢研发中心的材料,提出了几个问题,杨丹凤都作了令他满意的解答。周小伟望着杨丹凤的脸说:“我看没有风险,赚小钱的人有风险,赚大钱的人是没有风险的。傻瓜才拿命去搏钱呢!”杨丹凤笑了笑说:“你真的支持我吗?”周小伟说:“我不一直是你的坚强后盾吗?还是那句话,你是在为我们的天龙做事,所以我爱你!”杨丹凤迟疑了一下问:“我不为天龙呢?当我与天龙发生冲突的时候,你还爱我吗?”周大声说:“市场使爱情功利,利益使爱情浅薄,功利而浅薄的爱情,又怎能经得住风吹雨打?我对你可是海祜石烂都不变心的爱情啊!”杨丹凤说:“你对刘梅也这样说吗?”周伟的脸白了,气愤地跺着脚:“你呀,坐了刘梅的病了,我对她只是朋友,什么时候也不会上升到爱呀!”
杨丹凤对周小伟的爱有戒备,甚至是恐惧了,有时是难以忍受的。她笑了,转了话题:“小伟,你感受到了没有?美国发生次贷危机了。也可以说是华尔街的金融风暴。你怎么看呢?”
周小伟说:“这是必然的,只是比我预料的要早一些爆发了。舰都知道,银行把钱贷给没有偿还能力的人,能不危机吗?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美国好多城市中,零首付,零月供,就可以住上好房子。这正常吗?房地产、股票这些资产的泡沬,早晚都要破灭的。中国可能会受到这样那样的影响。”
“要我看啊,次贷危机只是一种表现形式,即便没有次贷危机,也会有别的金融衍生产品制造出来的金融风险。虽说我们都在美国学习过,但我恨美国人。他们太霸道啦!他们为什么不救雷曼兄弟?我看在美国人的思维里,美国经济一崩溃,全世界都完蛋。因此让世界都来救美国!美国人制造出来的灾难,为什么要世界人民来承担?这是美国的强盗逻辑,虽然可悲可气,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们中国劳动者靠血汗啊!”杨丹凤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愤了。
周7』彿情绪受到了感染,大声说:“一场游戏一场梦啊,美国的金融业已经脱离了商业收益贏利的基本游戏规则。投机,投机能有好结果吗?”
“中国经济已经成为世界经济一部分,已经身不由己。重要的是提醒我们这些职业经理人,我们的金融知识必须补充和提升。”杨丹凤打开一本资料,继续说:“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还好我们实体经济基本面没有破坏,我们要顺势而为。在今天金融巨变的环境下,某些产业走向衰败,我听说你姐夫的开发区那里的加工出口企业已经没有订单了。有的出现资金链断裂。某些产业将迎来机遇,比如我们的研发中心。某些模式必然被淘汰,某些模式必然快速崛起!比如说,顚甸的循环经济!我们要从产业布局的高度思考企业走向,看地方产业集群的走向。就说凤凰甸的大钢铁吧,钢铁产业集群马上形成,我们参与进去,这就是我们天龙的机遇!所以,要建设精品钢研发中心!我们天龙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周小伟赞赏说:“好,你分析得很透。我们共同说服我老爸!”
杨丹凤严肃地说:“小伟,我劝你不要玩了,要多想想集团的转型。大企业都过起紧日子,我们这些民营的虾兵蟹将,不拼怎么行呢?”
说到这儿时,高天进来了。三个年轻人商童,今天的午饭到凤凰甸海鲜城去吃。他们赶到凤凰甸,已经是午后一点钟。
杨丹凤目光敏锐,凤凰甸上的一点一滴都看得真切了。这种目光产生的感觉,是一种强大的力童。这对她的命运,天龙的命运,会起决定性意义的。
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暖流从她心间流过,她无法对此作出准确的描述。她冲大海喊了一声。她的喊声穿云破雾,在海天之间悠游,然后仰着脸,静待大海给她一^回响。
吕展回到省城看望了病中的老岳父,跟苏丽娟谈了谈出国学习的事情,还参加了省委的一个碰头会议,他是直接回到沧县的。为的是赶上安河治理的仪式。
仪式很隆重,很成功,北京和省城都有领导来。媒体报道规模也是前所未有。这无形中给吕展和周三原带来了压力。
第二天上午,起风了,吕展回到了梧桐市委,想听取刘建新的汇报。接待老首长鲍长庚这几天,刘建新给吕展打了几个电话,有两个重要工程,需要马上向吕展汇报。一个是棚户区危旧平房改造,一个是荷花湖治理工程。刘建新告知吕展,这两个工程遇到问题了。
没等刘建新说清内情,吕展就遇到难题了。吕云红带着老父亲吕老汉从草原赶来了,吕老汉想看看佟老爷子。吕展只好给终春喜打电话,让佟春喜把吕老汉接过去。吕展哪里知道这是终春喜暗中施计,让佟老爷子给吕老汉打电话,是想让吕展到他家露面,所以,吕老汉非要儿子吕展陪同不可。吕展争辩了几句,吕老汉举了拐杖就骂:“在老子面前,你给我摆谱吗?”吕展躲闪着:“老爸,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吕展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好答应了。但是,不知怎的,吕展对佟家是有戒备的,他感觉终春喜干的好些事情不靠谱。还有,吕展知道了佟春喜竟然是周家富的女婿,心里的距离就更远了。可是,去看佟老爷子还是应该的。
到了沧县县城,终春喜把吕展、吕老汉领到了父亲佟老爷子的住处。可是,佟老爷子没在家,让佟春喜很是恼火。他是从陵区把父亲接回家的,现在老头到哪儿去了?有人说佟老爷子到陵区去了。怎么又去陵区了?
佟老爷子不跟儿子佟春喜住在一处。老头从头一天,就看不上一个儿媳。后来竟然看不上这个有权有势的儿子终春喜了。吕展知道佟家是满族人,佟老爷子来到沧县之后,就成为一个守陵人了。
佟老爷子扭脸看见有一辆汽车停在神道上。车门打开,下来一群人,終春喜带着吕老汉、吕展、吕云红和严秘书等人欣欣然走过来。他们是顺着风水墙;的红桩火道走过来的。深秋了,火道旁的柿树叶子都变红了,一下子使荒凉的墓场喧闹起来。終春喜一喊:“爹,吕大伯来啦!”佟老爷子远远地迎过来,紧紧地握住吕老汉的双手:“老哥啊,真是你啊?”吕老汉点点头。吕展心腔一热,喊了声:“终大叔,您还好吧?” !
佟老爷子站起来,神神气气地朝周围干活的石匠们喊:“喂,这是我老哥,这是我的侄子!他可是咱梧桐的大官啊!你们光嘲笑我夸海口,你们狗日的这回信了吧?”石匠们愣着,怎么也想不到市委吕展书记会看望守陵的佟老爷子。:
吕展、吕老汉、吕云红和严秘书进了屋。佟老爷子瞪了佟春喜一眼,佟春喜尴尬地站着。黄狗福善乖顺地臣卜在门口的影壁底下。“吕老哥啊,老嫂子还;好吗?展子到了梧桐,你和老嫂子都搬过来算啦!俺们老哥儿俩再做几年的伴!”佟老爷子哑着声音说。吕老汉点点头笑着:“你老嫂子身体挺硬朗!这把年纪的人了,哪儿也不去了,这要不是你再三写信邀请,我都来不成啊!”佟老爷子望着吕老汉满头白发,感慨地说:“都老喽!老喽!”吕展点点头说:“大叔啥时候回到草原看看?”佟春喜说:“我老爹虽说守陵了,但他心里总想着大草原啊!爱吃那里的烤全羊啊!”佟老爷子咳漱着点头,笑了。
吕老汉指着吕展说:“佟老弟,你知道吗?俺常常跟吕家人说,没有你就没有展子的命啊!”吕展承认,佟老爷子就是他的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