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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云起云飞》

爱看白云,因为它自由自在、潇洒轻盈、无牵无挂。小时候,常躺在地上,看云起云飞,对广袤的天空无限向往。总想走进白云深处,把千变万化看个究竟:高耸的云山,轻柔的云幔,类似人物,也有类似动物的,静静地停留,或轻轻地飘动,聚集在一起,又消散于无形……谁在主宰那缥缈的世界?那里是否有传说的天堂?太阳不时地钻进云里,又悄悄地出来。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宝藏,才使云彩与天空间显露出金边儿?阴天的时候,总怀着忐忑。分明就一抹乌云,不知不觉中却不断地长大,遮空蔽日、漫向天际,有时还出现电闪雷鸣。每当这时,总会一溜烟儿地跑回家里,打开窗户,凭栏眺望。远处,先是出现一道白线,越变越宽、越来越近,如烟似雾,扑面而来。雨幕,瞬间罩住了眼前的世界,接下来等待的是雨过天晴……

一天早晨,爬上山丘,我目瞪口呆!熟悉的景物顷刻间不见了,眼下白茫茫一片。零星地看到高大的树冠,如同饱蘸浓墨的棉球,轻轻地在纸上滚动和跳跃。朝阳洒下了万道霞光,散落在云海的波峰浪谷,金星跳荡、辉煌灿烂!可惜的是,恐惧推着我飞也似的回家,以为要出什么大事,来不及欣赏那难得的景象。后来,曾经无数次去那里等待,却再也没有看到奇观,每次想起来都追悔莫及!这可能就是常说的机会,来临的时候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于是,很多人把机会当成了别的,有时以为灾难将临,视而不见或转身逃遁;悔不当初回来寻找,甚至见不到机会的背影,只好骂自己有眼无珠,抱憾终生!虽然后来也曾多次看到过山树浮云的景象,但都没有儿时见过的悠远、苍茫和宁静,更没有了当时的那种心情。

三上黄山,两次看到云海,自然也是波澜壮阔的。与衡山、庐山和泰山的云海相比,黄山的云海变幻奇妙,冠盖天下是当之无愧的。但高山险峻、峭壁悬崖、长风猎猎、游人如织,观景时心里面有很多杂念,体验也就没那么清纯。在家里就知道那儿有云海,看不到肯定会感到失望,但看到了也不会特别地惊奇,弄不好还会有“看景不如听景”的感觉,现实和想象之间的距离,总给人们留下许多遗憾!观景所产生喜悦的程度,是不是取决于意外的程度呢?只有意外,才会有惊喜;意料之中,会喜而不惊。感官的愉悦与内心的喜悦是连在一起的,同时也是两回事。有时看到或听到了美好的事物,耳聪目明、心情舒畅,心灵却不一定受到震撼。为什么?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意外就少了。从这个角度看,见多识广未必值得称道,闭目塞听也未必就一无是处。一个遍游名山大川的人,和一个久居乡下的人,同样站在光明顶上,内心的感受会截然不同。因此,我主张旅游前尽可能地少看“旅游指南”之类的资料,以便收获更多的惊喜。按图索骥确有好处,但减少了意外,就等于降低了旅游的质量,剩下的只有“到此一游”了。

没去过太空,也不知道在太空是什么感觉。不过,飞机观云也心旷神怡,云飞浪涌、气象万千。记得第一次坐飞机,是从太原到西安。飞机穿过云层,阳光明媚,云海无边。坐在阳光斜射对面的舷窗边,犹如置身峨嵋上的金顶,一圈佛光在云海上闪耀,飞机的影子嵌在中央。白云静铺,绵延无际,与碧蓝的天空在远处相接,仿佛游走在神话的仙界。飞越黄土高原时,云海开始变得零落,一团一团地向后退去,如仙女飘动的衣裙。偶尔有云团贴近闪过,轻纱般婀娜多姿,才知道什么叫过眼云烟。脚下,黄河劈山北上,蜿蜒千里,九曲回肠,如同串连着云珠的彩练,衬着黄土起伏的底色,构成了美不胜收的画卷。从此,每当出差到机场更换登机牌,总要附带提出个要求:“有靠窗子的座位吗?”多数情况下都如愿以偿,得以多次空中观云,乐此不疲、常看常新!由于耳膜对气压的变化非常敏感,周围的声响会变得遥远,因此也获得了许多的宁静。或上或下,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云卷云飞。即使航程遥远,只要白云相伴,就会不知疲倦。

白云没有生命,动静天成,或造化之功,却似乎有着洒脱的性格和自由的秉赋,有很多方面值得人仿效。《菜根谭》里有这样的警句:“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边云卷云舒”;“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静噪两不相干”。这里说的都是自由的境界,叫人们看淡荣辱功名。其实,从古到今,以云咏志者众。咏云古诗专为一脉,洋洋洒洒,堪称大观。其中有五律,白描云性,也寄情思:“客路行多少,飘游不定居。从来无所系,此住复何如。移影过田垄,将身盖我庐。都言能布雨,可载片愁欤?”还有一首禅诗,意境也不错:“或淡或浓施雨去,半舒半卷逆风来。为怜途路无栖泊,却抒柴扉永夜开。”似乎僧云一家,充满牵挂,这对于信奉“万法皆空”的世外之人来说,实属例外。即便是现在,人们也常常借云说事儿,劝谕羁绊于名利之辈,学“云水风度、松柏精神”。可见,云的超然对人有启迪,寄托着人们对自由的神往!因此,观云不仅在于赏景,从中也能悟到一种精神,使生活也变得比较轻松。

常去河边行走,总能见到垂钓的人。有时很多,有时很少,三三两两地分布在河边的石材栏杆外,将钓竿固定在堤岸的栏杆上,讲究的人还备有架竿。钓竿有不同种类、各种颜色,多为手竿,有时也能见到成排的海竿。钓者坐在自带的马扎上,一般都是可以折叠的那种,坐面或布或革,也有塑料或木质的小凳。走近细看,会见到各式各样的物件,如渔钩盒、渔线棒、渔饵袋、小水桶、毛巾等;有的将浮漂、铅坠装入用过的矿泉水瓶子里,看上去五颜六色,非常艳丽;竿包、抄网顺着栏杆摆放,或者斜依栏杆;鱼库自然是沉在水里的,纲绳则系在石栏上。

由于不时地去河边转,对钓位周边的各种玩艺儿也就十分熟悉,甚至熟悉了有些钓者的面孔,从来没见到有谁真的钓到了鱼。令人瞩目的时刻,就是有钓者收线,即抖动手中的渔竿并潇洒地扬起,结果一无所获;换食后再抛钩入水,重新进入等待的状态。没有急躁,没有厌烦,心静如水,技术娴熟,动作流畅。尤其是钓者的那份专注,似乎目力延伸到了水底,掠过水草、深入起伏的河床,饱览着常人看不到的世界,体验着那里的五彩缤纷和生机盎然。也许,这就是钓者乐此不疲的原因,旁观者说不清也道不明。

更为重要的是,钓者之意并不在鱼,而在于乐。钓乐是目的,鱼则是副产的。对于钓者来说,钓鱼的过程就是使用那套繁杂的器具,然后观察浮漂的动静,不时地收线起钓或者换饵,快乐就产生于这钓的过程中。如果有鱼咬钩,浮漂会晃动,要把握时机,及时地挑竿收线。钓到了鱼要先在水中遛遛,那时的手感和提鱼出水时的视觉感受,都会给钓者带来难以名状的喜悦。即使钓不到鱼,也可以钓到快乐。凭栏执竿抛钩入水,也就进入了垂钓的状态。在垂钓过程的始终,抛钩和收线循环往复,钓到鱼的可能性一直存在,会有失望,但总有希望。对于钓者而言,不管是否能钓到鱼,反正都会钓到快乐的。这样,垂钓的主要目的也就达到了。

当然,钓者垂钓时的心情不同,主要的目的也不尽一致。我们理解的垂钓快乐,专指那些以休闲的心态进行垂钓的人。实际上,也有为鱼而钓的人,最终的目的是那顿美餐。如果这样,空手而归就难免失落。还有心情烦闷以钓解愁者,垂钓是为了分散精力,以便忘却不快的事情。相传姜子牙垂钓磻溪,不在乎鱼,而在乎人,为的是等待明君出世,归根到底,为的是官和名,那等待的滋味一定不好受,至少是挺累的。我也曾有过垂钓的经历,开始时还能保持冷静,后来便渐渐变得没有耐心,甚至变得焦虑或烦躁,最后失去了垂钓的信心。

当垂钓变得急功近利时,就不再是一种享受或娱乐,而成了不折不扣的生产,往往也成为一种负担。如果身边有人频频得手,钓不到鱼的人会增加烦恼,情绪的波动往往很大。只有把鱼看得淡些,专心体验钓的过程,才可能不被外因所动,收获快乐、放松身心。正如歌儿中唱的那样:“人生如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奋斗的过程中会有寂寞和烦恼,在收获成功喜悦的同时,也难免失败并产生挫折感。如果能在全力以赴去争取成功的同时,以淡然的心态应对成败,那么,努力的过程就近乎于垂钓,把快乐当成主要的目标,收获大小就不太重要了。人们为什么需要成功?不也是因为能带来快乐吗?成功只发生在某个时刻,但快乐却可以随时随地。能不能保持快乐并享受快乐,虽然与客观的情况有关,关键还要取决于心态。假如能从快乐的角度理解世界、理解生活、理解他人、理解自己,那么,快乐就永远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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