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北京胡同儿的改造,包括许多四合院儿的拆迁,无论如何都是利国利民的事儿,因此让老百姓欢欣鼓舞,也让北京城少了许多破破烂烂。可有一些人却不这样看,他们说这样做不仅使北京原来的历史文化风貌尽失,从根本上说是铲断了建筑文脉。破坏历史,毁了文化,自然也就断送了未来。这样看旧城改造就得不偿失了,甚至有千古罪人之嫌。为此,有人愤然地大声疾呼,或悲天悯人地传檄声讨,满怀眷恋地前往凭吊;还有人写下了美好的记忆,详述着胡同的浪漫幽静和四合院的特别与温馨,愣说那里有深厚的文化和中国人的灵气,呈现给人们的是童话般的世界。实在是令人莫名其妙!
不错!胡同儿和四合院儿是老北京的特色,加强保护自然是应该的。在城市的飞速发展过程中,怎样留住往日的记忆,可不像文人们七嘴八舌那么轻松。评论家常常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满嘴跑火车是不需要负责任的,更用不着出钱出力和殚精竭虑。既要保护好作为老北京象征的胡同儿四合院儿,又要改善居民的生活居住环境,实际上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只有历史情怀和高瞻远瞩是不够的。文化人不是讲以人为本吗?那就必须先问问老百姓,看看他们愿不愿意依旧住在那样的历史文化环境里。主张保护胡同儿和四合院儿的人,大多是住在高楼大厦里,即使住在四合院,也不过图个新鲜和品位。知道现在住在胡同儿里四合院儿的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吗?
本来,四合院儿都有一定的规制,规模大小也各不相同。小四合院儿一般是北房三间,一明两暗或者两明一暗,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卧砖到顶,起脊瓦房。一家三辈,祖辈居正房,晚辈居厢房,南房可用作书房或客厅。院内铺砖甬道,连接各处房门,各屋前均有台阶。大门两扇,黑漆油饰,门上有黄铜门钹一对,两则贴有对联。中四合院儿比小四合院宽敞,一般是北房五间,三正二耳,东、西厢房各三间,房前有廊能避风雨。以院墙隔为前院、后院,前院进深浅显,有一二间房屋作为门房,后院为居住房,建筑讲究,院内方砖铺地,青石作阶。大四合院儿习惯上称作“大宅门儿”,房屋可设五南五北或七南七北,有的正房达九间或十一间。一般都是复式四合院,即由多个四合院由纵深相连而成。院内各处有游廊相连,占地广大。
目前,老百姓居住的四合院儿多成为大杂院儿,生活条件十分简陋,居住着几户甚至十几户人家。原来的主房、厢房等已被人们改造得面目全非,各式各样的临时建筑使有限的空间拥挤不堪,市政设施的落后给四合院儿的居民生活带来了更大的不便:厕所公用,自来水共用一个水龙头,老化严重的电线如蛛网般从房子上穿过,下水道年久失修,冬季烧煤取暖,既不安全又污染空气。再看看那些作为四合院儿群落分割线存在的胡同儿,两侧堆满了生活用具或院内放不下的杂物,使本来狭窄的道路行走艰难。不用说现代交通工具的通行,就连三轮车也只能单向踉跄地行驶。无论在四合院儿还是在胡同儿,根本看不到花木扶疏,幽雅宜人的景象,什么天棚、鱼缸、石榴树,门钉、竹帘儿、热火炕,早已化为历史的烟尘。现在,几乎所有的居民都希望有更好的生活条件,渴望着拆迁。
建国以来,北京市一直重视历史文化的保护,也包括保护胡同儿和四合院儿。“三眼井保护区”保护实施方案,曾是很大的四合院儿群落整体改造工程,不但推动了旧城区的改造建设,而且弘扬了北京古都的风情文化,也向世界展示了中华民族古老璀璨的建筑艺术。南池子历史文化保护区是北京市较早确定的二十五片历史文化名城改造的试点片,仅灯笼库胡同儿一期工程,就改造了旧四合院儿十七所,每个院占地面积约五百平方米,建筑面积为一千平方米,地下二层,地上一层。地下部分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地上部分为钢筋混凝土框架仿古砖砌筑,院落布局及房屋风格为原来老北京四合院风貌。后来,又决定新增了十五片历史文化保护区,使保护片总数达到四十个。仅位于北京旧城的三十个历史文化保护片,总占地面积约占旧城总面积的百分之二十一,加上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范围及其建设控制地带,约占旧城总面积百分之四十二。
除此之外,北京市对胡同儿也进行了保护。东城区的胡同儿整治分作两步,先是拆除胡同儿里的违法建筑,然后对沿胡同儿的建筑外立面按传统风貌进行全面整修,修缮残墙断壁,进行喷涂,并对门窗进行修缮和油饰。据悉,有一百多条胡同儿已整治完毕,改造工程在持续地进行。不过,胡同的改造和保护曾经面临着很多问题。旧城区管理分而治之,机构重复。街道办事处、名胜管理处、市园林局、市河湖管理处、市规委、市文物局、区城管监察大队等多家单位都有责任,都参与管理,协调起来十分困难。2002年,北京市制定了从整体上保护北京旧城的《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2004年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审议了草案修改稿,明确将胡同儿和四合院儿纳入旧城保护对象,对历史水系、传统中轴线、皇城、旧城“凸”字形城郭、道路、四合院儿及街巷胡同儿等十几个方面提出了具体要求。
可见,政府对历史遗存的保护是高度重视的,并且做了大量的工作。毫无根据地妄加评论,甚至谴责或者谩骂,属于无视事实,也不负责任。呼吁保护本来没有错,但应该看到有关方面为保护北京的历史文化所做出的努力,尤其要理解保护的艰巨性和复杂性。保护和改造都是要花钱的,而且成本极其昂贵。目前北京的建设任务很重,财政收入水平也不是很高。就可用投资的总规模而言,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如果讲究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改善老百姓的居住条件,为此要重视经济的发展。保护胡同儿和四合院儿,自然与此存在着关系。规划中的拆迁和改造都是为了保护,但如果改造的费用过高,保留太多就属于浪费。尽管政府鼓励居民购买四合院儿,但普通老百姓没这个能力。如果住进去的都是有钱人和外国人,还会有四合院儿和胡同儿的文化吗?
社会总要不断进步,进步的标志是绝大多数人生活的改善。人们会怀着敬意欣赏历史古迹和历史文化,但没多少人愿意生活在历史里。除了少数有钱有闲的,大多在追寻着现代和时尚。也许看起来不那么厚重,如同火柴盒般楼房那样单调,但毕竟不用再烧煤球,上下水的使用也很方便,更用不着跑很远去蹲茅坑,这些不是大杂院居民所希望的吗?电线杆子林立、线路密如蛛网,这就是老百姓生活的胡同儿景象,保留下来有多大的意义?虽然说要兼顾经济发展和历史文化保护,但改善现实、走向未来,总要比保护历史更加重要。北京的城市发展定位是国家首都、国际城市、文化名城、宜居城市。谁宜居?至少要使老百姓宜于居住吧?假如这个城市只宜于少数大款、老外和名人居住,只让有历史文化偏好的人高兴,那还算什么国家首都、国际城市、文化名城?因此,不能把保护历史文化的概念泛化,保护历史不能不顾及老百姓的现实需要和社会经济承受的能力,更不能拿历史文化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