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晚照的栖霞阁靠着前院,和骆夫人的院子南北相对,中间隔着好段距离。
顾溪鱼跑到那儿,顾争和骆晚照早就歇下了,阁门落了锁,只在耳房那隐隐透出些亮。
顾溪鱼喘息着,抹了把汗,才走到窗下,就听见房内几个值夜婆子似在吃酒赌钱,不时从里传出几句污言秽语。
顾溪鱼拍了拍窗棱,屋里几个酒热正酣,哪里在意这般小的动静。
“呼哈…呼哈,小姐!”秀琪一路追了过来,见顾溪鱼还被挡在门外,气愤的上去,冲着窗户乒乒乓乓一顿擂,嘴里喊着:“开门啊,夫人出事了,我们要见老爷!快开门!”
“我怎么听见窗户口好像有人喊”黄婆子看着窗户那隐隐绰绰站着两个人影,推推一旁的刘婆。
“切,别理他!没听见是要见老爷的。估计是辛姨娘那个作死的,上次骗我开了门,说是凤彩小姐病了,将老爷哄了走,害的老娘结结实实挨了顿板子。”刘婆连输了两把,正没好气。
“就是!黄婆你可别惹事。主子间的事情咱少掺和。咱姨娘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刘婆对面那婆子随声附和道。
“哎,也是。”黄婆子赞同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压低了嗓子问:“你们听说了没,前几日庆瑞家的老来子到咱院子里来玩,不知怎的被姨娘喊人打断了手指呢。”
刘婆子一脸惊惧,连连拍了几下黄婆肩膀:“噫!小声些,这事我也听姨娘屋里头的兰馨提起的,那****当值,怕我犯了忌讳。说是孩子贪玩,拿了姨娘一件首饰。”
“哎,叫我说。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犯得着下这般狠手。”
“别说这事了,摸牌摸牌!”刘婆听了那婆子的话,急忙将话题扯开。
屋内几句话的功夫,屋外的秀琪却擂了好一会窗,还不见人来开门,心里焦急万分,转头喊顾溪鱼:“小姐。”看她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把窗户砸开!”顾溪鱼四下张望,看到不远处花坛里头有几块碎石。
“把窗户砸开?”秀琪以为自个听错了,又重复了一声。
顾溪鱼指着那几块碎石,说:“快去捡几块石头,把窗户砸了,今日定要见到父亲!”
秀琪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在石头中挑了块小的,扔了过去。
窗户是年前新糊的牛油纸,小石块撞上去噗的弹开了。
秀琪没辙,打算再挑块稍大一些的。
“你让开,我来!”顾溪鱼伸手拣了最大的一块。
“小姐,不可!这种事情让奴婢来!”秀琪急了,就要抢过石头。
顾溪鱼哪能让她再耽搁时间,使足了力气朝窗户砸了过去,石头穿过窗纸,不知掉落到何处,传出乒乒乓乓的碗碟落地的声音。
“哎哟,那个挨千刀的朝老娘屋子里丢石块”屋里立时传出婆子的叫骂声。
一会门开了,几个婆子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那个作死的?半夜不挺尸,到栖霞阁来闹事!”
冲到跟前,却见顾溪鱼从暗处走出来,一脸阴沉。
黄婆子赔笑道:“呀!怎么是大小姐啊。这么晚了,老爷和姨娘都歇下了,要是有事,姑娘明日再来吧!”
“少跟我废话,我有急事,现在就要见父亲,快去通传。”顾溪鱼心里牵挂着骆夫人,可这几个婆子一直在拖延时间。
几个婆子相互交换眼色,面有难色,刘婆资格老些,想着骆夫人和大小姐向来是个好脾气的,又劝道:“这会实在有些晚了,大小姐莫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明个一早您再来,我一定在这儿候着。”
“秀琪,去里间喊人!”顾溪鱼看出这几个老货根本没有通传的意思,直接喊秀琪去里头喊人。
秀琪才走了几步,便被几个婆子拦了下来。
顾溪鱼趁着空档,直接冲进了屋内。几个婆子反应过来,却也不敢动手阻她。
“父亲!父亲!”顾溪鱼到了二楼的主卧门口喊了两声。
屋内悉索一阵,顾争咳嗽几声,才哑声问道:“什么事?”
“方才庆瑞家的发了狂,刺伤了母亲,眼见情况不大好,还请父亲向太子求个牌子,入宫去请周太医。”顾溪鱼一直都压抑着情绪,但说到情况不大好几字时,泪扑簌而下。
屋里一阵寂静,片刻才亮了盏灯。
骆晚照喊了句:“老爷~”口气中带着几分挽留的意思。顾争低声说了几句,屋里又静了。
门一开,顾争散着头发披了件袍子从屋里出来,边走边问道:“庆瑞家的怎么好好的会发了狂?”见顾溪鱼不答,又说了句:“这么晚了,太子只怕未必会见我?”
“父亲!”见他还在犹豫,顾溪鱼又喊了句,再拖下去只怕母亲…
顾争起身到门口喊丫鬟来伺候更衣,一面关照顾溪鱼:“你先去,叫马房套好车。”愣了愣又补了句:“你跟我一道去。”心里盘算的却是今日太子见他时,说起顾溪鱼那态度。
顾溪鱼出门时,骆晚照刚从内屋出来,倚在丫鬟身上懒懒打了个哈欠,说:“老爷,外头冷,多添件衣裳。”
顾溪鱼闻声回头,却看到骆晚照也正盯着她,目光相对,骆晚照盈盈一笑。
顾溪鱼狠狠的捏紧了拳头,扭头离开。
在顾府门口等了片刻,顾争出来了,两人一起朝太子府去了。
太子府在梁安城东,那处多是王侯府邸。这会正值深夜,路上不见行人,马车却也只能慢行,顾溪鱼坐在车里只觉得时间格外熬人。
好一会,车缓缓停了,顾溪鱼随着顾争下了车。
车夫上前叩门,好半响门开了条缝,露出张睡眼惺忪的脸,一看是顾争,便行礼喊了声:“顾太傅!”,又看到身后的顾溪鱼,愣了愣不知怎么称呼也就做了个揖全了礼数,便开门迎他们进来。
他看到两人面上神色焦急,又说:“大人,太子殿下已经歇息,您要实在有急事,我差人去请柳管家,看能不能想想辙。”说着引两人到前厅坐定。
顾争两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却还不见人。顾溪鱼心中焦急,却又无法可想。
这时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行色匆匆的柳管家出现在门口。
顾争起身朝他走了几步,还不曾开口,柳管家拱手,一脸歉意望着顾争两人说道:“实在抱歉了,让太傅久等。今儿诗会荣华殿下陪着太子殿下饮了好些酒,便留宿在府内,视线不曾有准备,方才替他整理住处耽误了。不知太傅深夜造访所谓何事?”说完伸手请顾争坐下说话。
“柳管家,家母方才受了重伤,危及性命,宫中太医医术了得,可现在夜深,父亲不得入宫,无奈之下才深夜造访。”顾溪鱼担心两人又要一番客套,便先说明了来意。
柳管家方才听门童说顾太傅带了位姑娘来还有些奇怪,听她这么一说,原来是顾太傅的千金,只怕是因为担心母亲才跟着来的。人命关天,自个也不好再拖延,可今日实在是情况特殊,只得实话实说:“太子向来晚睡,原本倒也不妨事。可今日却是多饮了几杯,临睡前说有些头疼,饮了解酒汤才睡的。”看面前两人脸色顿时一沉,他左思右想又开口说了个折中的法子:“太傅要不随我去殿下寝殿外室候着,他一醒,便可见着。”
顾争听着也只能这么办了,便点点头,随着柳管家一道走了,留下顾溪鱼一人在这儿等着。
等太子醒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他睡到天明,那母亲怎么办?顾溪鱼的心一下沉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