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锡一回到包厢,就抓起桌上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副官看见他脸上有愠色,猜想着这定是和道芝小姐有关了。只见他喝完酒,把酒杯使劲往桌上一搁,这酒杯与桌子相碰间发出一声脆响。他穿起风衣外套回头看了看副官说道:“叫上外面的弟兄们,我们走。”
“陈督军,请留步。”此时包厢里来了个穿着西装,吊着雪茄的中年男子,那只拿着雪茄的手上戴着一只硕大的绿色碧玺戒指,十分惹眼。
“覃九爷,我可是照你的安排在百乐门等了史密斯先生一个晚上,到现在我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很抱歉,我这个人耐心一向不怎么好。可供交易的洋行很多,我未必一定要选择好运洋行。”陈仲锡整理整理自己的风衣衣领,看也没看身边的覃九爷,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包厢外面。
“陈督军,何必这么大火气。看您跑去跳舞,我还以为您并不着急。对了,我刚刚还看见您在外面拉着位漂亮的小姐呢。”覃九爷笑着抽了口雪茄,神情有些调侃之意。
陈仲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稍微收敛了些神色,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您也知道,这外面的洋行虽然多如牛毛,能交易军火的却是寥寥无几。好运洋行是这里面实力最雄厚的,武器装备可都是欧洲那边最新式的,多少军队都是走这条路子拿货。刚刚我跟史密斯先生通了一通电话,今天真的是临时有急事,一时走不开。他也已经对今晚的爽约向您表示深切的歉意。明天,我可以保证史密斯先生一定会来的,到时候我再电话联系您。要知道这赚大钱的买卖他比您可更心急。”
“那好,希望如你所说。”陈督军听完他这一番话,似乎心情略微有些缓和,脸上的怒气确实消了不少。
待陈督军走后,覃九爷悄悄来到楼上的一间办公室,瞧着四下无人,也并不开灯,借着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暗光拨打了一个号码。
“方先生,二公子要明天去订货。”
“知道了。你明天继续照我的吩咐行事。”
“那我上次跟您提的百分之五的红利,您看这次是不是该…..”
“到时候自然有你的好处,现在急什么!”听到这句话,覃九爷对着电话连着说了好几声是是是,便赶紧挂了电话。
陈仲锡坐在车里,一路上眉头紧锁,忽然开口对坐在副驾驶的副官说:“康平,你觉得覃九爷这个人可靠吗?”
坐在副驾驶的副官偏过头来,一脸严肃的说道:“督军怀疑他?”
“直觉。与史密斯先生见面的时间一拖再拖,而刚刚从他的话里,我发现他这一晚上都在观察我。这么大的场子这么多人,光线又很昏暗,而我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解。这并不正常。”陈仲锡一直对这个覃九爷并不太放心,虽然他确实最近几年在为好运洋行办事,但都说他在上海滩黑白通吃,人脉甚广,这样八面玲珑的人却是最为难以信任。殊不知他人前与自己交好,背后是否会捅自己一刀了。
“那督军的意思是?”
“回去之后,马上换另一条线去和好运洋行接触。覃九爷这边,我们一切照旧,只是明天见面暗地里多加派些人手,我倒想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陈仲锡说完,把头偏向了窗外,此时夜已深,天空飘起的细雨,轻打在车窗上,一下一下的声音仿佛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翌日,一大早,陈督军的副官康平就接到了覃九爷的电话,说是史密斯先生把会面时间定在了今天下午。康平听到这话时,他看了看旁边坐着的督军,陈仲锡使了个眼色,康平便还是一口应允了。
“督军,如果这里面有诈,您去了岂不会是有危险?”康平一脸不解。
“不去就难以揪出后面的人,这样的陷阱只会没完没了。”陈仲锡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也深知倒卖过期疫苗事件,这只是个开端,也许他触碰了一些人的利益,他们已经开始向他发难了。
只是他好奇,这覃九爷要是真有问题,他们到底给自己设了个什么局,至于他们要的结果他再清楚不过了,不是要他的督军位置就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吧。
这些年,他督军的位置坐的并不安稳,即使在睡觉的时候枪也从来不敢离身。虽然早已身心俱疲,但每每午夜梦回,一想到大哥临死前那句你要好好活着,陈家要留一份血脉,他便握紧了手里的配枪,再也无惧前面的腥风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