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舒畅,仿佛是抹去一块浓黑浓黑的幕布,一夜过去,林间再次露出生机,林鸟合鸣,绿树染翠,青草密如织席,清澈的小溪脚边流过,淙淙之声说不出的清脆,远处树林里日光下澈,形成一道道匹练,纵越而过的昆虫,一掠而过的鸟羽将一幅幅剪影留下,真是清晨好时光。
这样的日子只适合散足纵酒高歌,要是有一两个美姬助兴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少年仰面做着快活的白日梦。二人中间是一堆杂七杂八的食物,触手可及。一夜狂奔,二人不觉间竟跑到了年来早已来惯的这林间谷地,这本就是王泽都尉平日带着美娇娘快活的地方。殊不知更是他的跟班亲卫早就拟好的秘密练功之所。若说隐秘怕是除他二人难有所及。
可惜的是,手脸虽已洗得干干净净,一身衣物实在狼狈不堪,大煞风景。二人此时更像是朋友,王泽少爷经此事变,自然也明白高平高亲卫绝不是大头兵一个,自也不是小可怜。
高平心中也是对这位少爷都尉加入了良好的印象分。想自己本想躲避期间,静修一身伤势,一旦事了自是远走高飞,或是隐身,或是加入一宗门换一种生活,或是寻找故旧重新来过。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受到这样的牵累。如果说一开始高平还有些埋怨,此时看着身旁少年的惬意与信赖,斥候间多日培养的袍泽之谊、同伴之情一下子占了上风。多年的斥候生涯,哪位老人的耳提面命都告诉高平,来自同伴的信任才是危难时刻义无反顾直冲向前的最大保护,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能抛开王泽独自逃生?
“少爷,你还能更任性点吗?”看着王泽一脸不知所谓的将手头食物残余乱丢,高平一夜忍耐终于脱口而出。
王泽终究有丰富的避难经验,嘻嘻一笑,将手收回。
“高将军,你看我选择的这处玩风弄月,怎么样?”他还有脸将一夜仓皇改头换面。
高平气都气笑了。
“王都尉,依你的经验来看,我们该怎么办?”高平究竟幽默指数没有高到如此无解,连忙绕开王泽的自恋,径直问话。
王泽闭上眼,内心闪过的是他一直封闭不愿触摸的一层层伤疤。可是现实却是这般。看着水中鱼儿游过。王泽内心仿佛也变成一只受伤的鱼儿在脱不开的水里划来划去,可惜这水却是刺痛伤疤的盐水。王泽明白外在再怎么洒脱,也不能回避现实。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此次对方难道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自我放逐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本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按照这一阶层的潜规则,该是对方表示自己仁慈的时候到了,自己本可以再次稳稳藏身几年,待到大局已定,就是对方大度一次,给自己一个返回的机会,就此老死一生。这次的事件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将心中的疑团向高平含含糊糊讲了一通,虽说有些敏感问题,从高平安全考虑不宜说出,聪明如高平又怎能不了解此时事情的诡异?
高平将碧眼珠所见回想一遍,再次确信对方此来绝不是为了要身旁这草包公子的命,甚至都不是要赶走他,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甚或是怕走漏消息,才如此的做。从对方如临大敌,寸草不放——刘子都的表现无疑表明会有后续人马赶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似乎和松原堡有关系。敏感如斥候,好奇害死猫,少年高平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诱惑,冥冥之中,他似乎感到一道命运之线正将自己和松原堡紧紧缠绕。
“王兄,你有何打算,是走是留?”高平明白这主就得这样对付。
王泽发了愁,老冯至今毫无下落,自己临时绝不可能离开。从长远来看,对方好像要守株待兔,自己不幸就是那只兔子,留下来绝无可能。高平这位仁兄可保自己一时,在没有清楚打算的情况下,也绝不可能就此绑定对方。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一找到老冯,最低也要探知老冯下落;二保命法则之首,远离是非之地。其实刚出了一口气的王少爷,心里最光棍的想法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此回到京城,安分守己,做自己的浪荡公子,怕倒是一条绝无差池的做法。
王泽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高平内心暗暗点赞。冯管家其实就是王泽的老仆,可见王泽王少爷倒是一个赤诚人。既然这位不打算马上离开,高平也不好冒失的让这位任性犀利哥就此跟在自己身边,像昨晚那种机遇,用脚也能想到对方绝免不了搜索山林。现在还好,一旦对方后援来到,恐怕就是二人暴露之时。更何况那些遣散士卒随便露出一两个,自己的谋划恐怕就不保,明眼人哪里还想不到自己二人就在虎穴狼窝。
“要不,把你埋掉?”高平看着王泽似笑非笑。
王泽吓了一跳,连忙配合演戏:“打劫吗?这些都给你。”一脸的惫懒。
“倒不是笑话”高平一脸正色,“我怀疑对方到不一定是来找你,看样子似乎有备而来,——”高平紧盯着王泽,心说不是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别人放不下的香饽饽吧!
王泽满脸不信,居然还有自己重要的东西,这太他妈打击人了!要说这松原堡有什么东西值得惦念,也太笑话了!
王泽两只手不老实,来回揉搓,忽然心中一动,竟扯出一块玉石,乌黑发亮,是一个棱角分明的长条!“阿妈临终留给我,说是有秘密,不久就求了,求了那人,让老冯带我到松原堡,我原以为是天高皇帝远,难道,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王泽不觉哽咽。
高平结果条石,仔细端详,触手温润,不见有奇,倒是那黑色,仔细瞅时,幽幽像是要将人的心魂吸进去,不一会儿就要闭眼凝神。高平递过去,说出自己疑惑,王泽满面凝重。
“我打算潜入松原堡查个实情,现在有个问题,对方的后续估计快到,届时必然搜索山。一旦对方有什么奇特手段,此处怕不是藏身之处。”高平直盯王泽。
“你是要甩下我,一人前去吗?”王泽满脸气愤。
高平一脸抽搐,二货如你,我怎么敢带你行险!
“王兄,我意思是你这样的大人物目标较大,你一天不出现,松原堡就不会全力缩放,我一旦暴露些微痕迹搜探堡内,对方也势必不可能全力来林内细查,这实是分兵之计,你看如何!”
“把我埋掉,又是何意?”王泽气未平。
“王兄请看,这处洞穴,里面是一窝狐狸,此时刚好外出,我们走之前,估计他们不好意思回来。如果王兄能藏身穴下,有气味遮掩对方绝想不到你在此处。”看王泽一脸不愤,高平连忙插话,“王兄放心洞穴下面的穴巇实是天然形成,与水岸相连,决不至于委屈了你的大驾。”王泽将信将疑,跟着高平来到小溪上游,见三丈匹练凭空而落,两岸势必光秃秃一片,早是冲击的遍体光滑,有些长满了青苔,眼前才略显柔和。高平涉入水岸,轻轻掀开一块小石,又跑到上面大石轻轻跺脚,大石落下,竟露出一个洞穴,看光景应是雨季来临时的一条分水暗河,可不正是在那骚狐狸洞穴的下面。王泽倒是满心欢喜,看来高平这小子一定去过这里,秘密真是不少。一头钻进去,竟是干爽得很!
高平将洞口重又封好,手握王泽所送匕首一把,沉思片刻,从后背接下百宝囊,掏出一些物事,三两下打扮,竟变成了一个二十余岁吃山林饭的猎户!
这是高平决定明目张胆走入松原堡的一个策略。
斥候法则之二:变成自己人。
高平心头苦涩,不觉又想起那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