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其后的两架飞机也丢下了两枚炸弹,炸弹在离叶崇山百多米1营的人群中爆炸,叶崇山还没来得及闭眼躲避爆炸的闪光,一枚弹片“嗖”地一下飞过来,叶崇山只觉得头顶一凉,斗笠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散开!散开!卧倒……”黄汉生和林广禄顾不得飞机轰炸,他们要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们散开,要不再丢两颗炸弹下来,500团就全报销了!叶崇山顾不得马克沁了,和几个麻包佬拔腿就跑,他觉得离那几只鸟越远越好。刚才还指指点点着看大鸟下蛋的泥腿子们知道了大鸟的厉害,一下像鸟兽散般的到处乱窜起来。“不要乱……散开到空地……不要乱……”军官们喊得声音嘶哑,竭力管住乱跑的士兵。米崽已经没有了意识,林广禄拿着马鞭,拼命抽打那些乱跑的士兵,把他们赶到空地上去,米崽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米崽!米崽!”刘光宗没有跟着叶崇山屁股后面跑,他在乱军中寻找着瘦小的米崽,几千号人乱成了一团,烟尘滚滚,刘光宗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抓住一个乱跑的兵:“米崽呢?”“不晓得……”那个兵已经成了无头苍蝇,挣开了刘光宗的手,往火车站外的空地跑去。刘光宗看到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人,过去一把抓了过来:“团部在什么地方?米崽呢?”“到空地去,卧倒!不要乱跑!”那个军官哪里懂得刘光宗是谁,朝他喊道。“屌丫咪!”刘光宗骂了一句,一把把那个军官推了个仰八叉,拔腿又在乱军中寻找。飞机投完了弹,转了个圈又俯冲下来,“哒哒哒”开始扫射,刘光宗看到眼前地面上犁起两道烟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子弹就从他两旁犁了过去,溅起的烟尘就把他包围了,烟尘犁过之处,一片惨叫声,刘光宗咳嗽着从烟尘里钻出来的时候许多兵已经倒在血泊中,回头一看,那个军官肚子被撕开,还在挣扎,刘光宗跑过去抱起他,那军官还在挥舞着手,用已经嘶哑的嗓子说:“到空地去……散开……散……”话还没说完,头一歪死在了刘光宗的臂弯里。
刘光宗脑袋“嗡”一下大了,他把军官放了下来,疯一般在烟尘中狂奔,大喊:“米崽!米崽!”赵友光拖着韦世清跑到一个树坑边,一把把韦世清按进了树坑:“不要乱跑,飞机专门找人多的地方打。”“光……光哥,那个……那个飞机又来咯……”韦世清差点没被吓得尿裤子,吕秀才嘴里说的那么大一坨的炮弹估计也不过如此,刚才还好好的1营,顷刻间就没几个活人了,看来吕秀才不是瞎扯的,日本鬼真的很厉害,还会飞……“躲好。”赵友光把韦世清的脑袋摁到泥土中,猝不及防的韦世清啃了一嘴泥。赵友光看到飞机飞过又在转圈,知道还要飞回来,目光停在了离树坑二十米外一挺不知道谁丢下的捷克造轻机枪上,赵友光看了看转圈的飞机,估计了一下它的航线,从树坑里跳起来。“光哥……你……你去哪里?”韦世清看到赵友光跳出树坑,顿时六神无主。“莫要喊,你躲好!”赵友光猫腰跑过去捡起捷克造,又跑回树坑,把机枪架起来,拉开枪栓瞄准最近的一架飞机,那飞机正朝赵友光的树坑俯冲过来。“光……光哥,不得啊,它又……又来了。”韦世清慌了手脚,不知道该跑还是不该跑。
“莫吵!”赵友光骂了一句,把机枪稳稳地顶好,判断着飞机的速度和距离。韦世清看着越来越近的飞机,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躲起来。“哒哒哒。”赵友光打了一个点射,那架飞机震了一下,飞行员也发现了树坑里的赵友光,略一压杆,朝树坑飞过来。摁下机枪按钮,树坑前又犁起两道烟尘。“哒哒哒……”赵友光看飞机飞得很近了,咬牙把扳机抠到底,捷克造弹匣里剩下的十几发子弹都打了出去。“操!老子看你还飞!”飞机飞过头顶,赵友光放下捷克造,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被吓得不轻的韦世清听到赵友光这么一说,爬起来摸摸身上,竟然没有受伤,抬头一看,那架飞机摇摇晃晃地拉高,屁股后面拖着浓烟。飞机晃动了几下还是拉了起来,扭头就飞远了,赵友光惋惜地说道:“再多几发就打下来了……”看到有飞机受伤了,另两架飞机不再恋战,长机在高空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晃了晃翅膀,心满意足地飞走了。撅着屁股趴在泥地里瑟瑟发抖的泥腿子们听到没有了声音,半天才敢抬头看一眼,确认飞机真的没有再飞回来,才迟疑地站了起来。
火车头已经快烧成了废铁,火车站边那个小小的仓库燃起了熊熊大火,铁轨也被炸弹扭成了麻花,残肢断臂飞得满地都是,一些被飞机机枪打死的士兵伤口处还在汩汩冒血,伤兵在哭爹喊娘,这个无名小站一片混乱。“米崽!米崽……”刘光宗在人群中大喊,可是没有回应。一个士兵告诉他,刚才看到米崽和林广禄在仓库那个方向,刘光宗扭头又跑了回去。“屌丫咪,喊什么……”林广禄听到刘光宗疯一般的喊声,答应道。米崽正趴在一段残垣下瑟瑟发抖,林广禄拍了一下他脑袋:“屌丫咪,喊你不要跟我跑非要跟,差点挨死了吧,你二叔喊你,快点去。”刘光宗跑到残垣边,顾不得林广禄,拉起米崽:“伤没有,喊你不要乱跑。”“屌丫咪,最乱跑就是你,刚才跑过来,喊你都听不到就跑过去了,我讲过帮你带好他就不会有事。”林广禄骂了一句。刘光宗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这才看到林广禄满脸尘土,帽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衣服被撕破了几个地方,手掌还流着血。“呃……团长,你出血了。”刘光宗撕下衣襟想给他包扎。“没事,擦伤而已。”林广禄看了看擦伤的手掌。
军官把六神无主的泥腿子们聚拢起来,打扫残局,叶崇山的马克沁除了溅了一些泥土外,竟然完好无损,只是那顶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随着自己走了几千里路的斗笠顶已经被弹片开了天窗,不知道被谁踩了个稀巴烂,叶崇山捡起不成样的斗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阵后怕,差一点自己的脑袋就和这斗笠一样稀巴烂了。“×那细姑,发什么呆,把机枪扛过来……”王家甘朝叶崇山喊了一句。
叶崇山惋惜地丢下了斗笠,嘟哝了一句:“屌丫咪哦,帽子都搞烂完了……”损失最惨重的是1营,几乎全部被炸死,营长和两个连长也没能幸免,500团还没到战场就已经损失近千人,机枪连的五挺马克沁重机枪除了一挺被炸毁,其余的都还完好无缺,机枪连没有人员伤亡,只是逃跑的时候,机枪丢得到处都是,除了那挺被炸毁的马克沁,还有四挺轻机枪怎么也找不到了,估计也毁于轰炸里了。林广禄阴沉着脸听黄汉生汇报伤亡情况,咬了咬牙:“外衣扒下,把人埋了,枪收好。”“团座?这……”黄汉生觉得有些残忍,战死的士兵没有棺材也就罢了,总要让人带着衣服走吧。“死人用不着穿衣服,这些活人才要!”林广禄厉声说道,“执行命令!留一个连送伤员回去,其余人埋好马上出发。”“这……是,团座。”林广禄狠狠地朝地下吐了口唾沫骂道:“屌丫咪的日本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