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山懂写字很快就传遍了军营，机枪连6班外排起了长龙，都是来找他写信寄东西的，叶崇山俨然成为了自吕秀才之后的又一文书，有人端水点烟伺候着倒也蛮惬意，只是只上过两年私塾，又多年没有写字的叶崇山经常提笔忘字，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现在他终于明白当年先生讲的“书到用时方恨少”。晚上，6班门前终于安静下来，坐了一天的叶崇山伸了伸懒腰：“屌丫咪……吕秀才天天这样坐他怎么受得了哦。”“叶大哥，可以开酒了吧。”早已经谗得受不了的麻包佬围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瓶别人孝敬叶崇山的米酒。“饮点酒先。”叶崇山一声令下，几个麻包佬快活地打开米酒。“哎，那个……打铁刘，过来一起饮。”叶崇山叫道，“你搞那个刀搞了一天了，再磨就磨没有了。”一直坐在角落磨刀的刘光宗站了起来，用手指试了试锋利的刀刃，用布擦干净，小心地插进刀鞘里，走过来坐下。“饮酒饮酒。
”叶崇山给他递了一个杯子，倒了一口酒……第二天一大早，泥腿子们就被军官赶了起来，排成队领军资枪械，每个人一个褡裢，褡裢里是二十斤掺了粗粮的糙米，每个人还领到一把大刀，大刀上的红布条在寒风中飘荡着，步兵每人一支汉阳造，二十发子弹，机枪班没有领到步枪，一个班十个人就负责伺候那挺珍贵的马克沁，不过倒是分到了几箱机枪子弹，听王连长讲，每挺重机枪是六百发。分发完毕，军官赶羊一样把泥腿子们赶到空地中，空地上临时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拉着一条横幅。叶崇山仔细地辨认了一下，轻声念道：“500团北上抗日誓师大会。”当下心里一咯噔：“屌丫咪咯……真的要去打仗了……”“东夷荼毒，祸我中华！日寇残暴，占我城池，屠我百姓。
今中华大部，满目疮痍，白骨遍野……我等大好男儿，岂能坐视不理？古人尚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忆当年，我桂系狼兵，南定镇南关，北平贺胜桥，横扫中原，饮马黄河；今番出征，誓取倭寇上将之首级，为我华夏扬威立信，为我手足报仇雪耻……如此中国幸甚，天下百姓幸甚……我宣布，即日起，我英勇之500团，挥师北上，开赴前线！”黄汉生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提着一个破喇叭抑扬顿挫地读着出征誓词，读得自己都热泪盈眶，振臂高呼：“驱逐日寇！还我河山！”在人群中的吕秀才一听口号，站起来振臂高呼：“驱逐日寇！还我河山！”台下黑压压盘腿坐地的泥腿子们鸦雀无声瞪着眼睛看着他表演，黄汉生高呼了两句口号，却没有预想中的热烈响应，高举的手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看着台下的泥腿子们大眼瞪小眼，跳起了的吕秀才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识趣地坐了下来。
反射弧超长的泥腿子们沉默了半晌，突然“嗡”的一下又跟炸开的马蜂窝一样：“屌丫咪，什么喊做荼毒？”“哎……哎……团副他刚才讲那么久，讲什么啊……”“不晓得，好像讲要出去打仗了。”“打仗？去哪里？”“不晓得，北方打仗，应该是去北方吧。”“远不远啊，我听讲是去桂林。”黄汉生苦笑着看着这群泥腿子，这哪里是一个兵应该表现出来的反应？这誓词是吕秀才初稿，自己又费了许多心机修改而成，若是别人听了，此刻定该毛发贲张，热血沸腾才对，岂料这些泥腿子充耳不闻。听得昏昏欲睡的林广禄看到下面又乱了起来，大步踏上台子朝黄汉生摆摆手，黄汉生识趣地退到一边，林广禄站定，底气十足地喊了一句：“不得讲话！”飞出马蜂窝的马蜂顷刻间全回窝老实呆着，泥腿子们看着团座，刚才还热烈非凡地讨论此刻全部烟消云散。
“屌丫咪，老子跟你们讲，你们讲得都没有错，我们要出去打仗了！去哪里？去北方！干嘛要去北方？日本鬼在北方抢我们的地，抢我们的粮，搞得北方佬没得吃，没得穿，全部跑到广西来跟我们抢吃的，屌丫咪更可恨的是，日本鬼还搞我们的女人，你们讲，我们要不要去搞他们！”“搞！搞他们！”泥腿子们一听吃穿，土地和女人，积极性立刻就被调动起来。“我们打过去了，赶走了日本鬼，就有地了，就有女人了，到时候想回广西回广西，想留下就留下，有了地，有了女人，什么都不用讲了，所以现在我们要出去打仗，大家讲，搞不搞？”“搞！搞死日本鬼……”泥腿子们热血沸腾，此时的他们早把那吕秀才讲的什么一大坨炮弹，日本鬼三头六臂这些东西全抛到爪哇国他姥姥家去了。“今天我们就出去搞他们，你们也不要怕搞不过，看看老子给你们搞回来的枪，长的短的，还有机枪，一点不比日本鬼差，再讲了，清朝有个广西出去的那个袁什么焕也讲了，广西狼兵，天下无敌！”黄汉生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那是明朝的袁崇焕说的。
”“管他什么清朝明朝，反正这句话就是讲，我们广西的兵天下无敌，那时候的广西兵就打到五六千里外的东北去了，你们晓得东北在哪里？我也不晓得，反正就是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婆娜，带住我们广西的兵，打得日本鬼哭哇哇，屌丫咪我们难道比几百年前的祖宗还差？比个婆娜还差？你们看看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我们广西的李宗仁司令长官，干嘛放住身边的兵不用，大老远要调我们上去？我们桂系子弟兵能打嘛！信得过嘛，屌丫咪这次我们500团出去，不搞死几个日本鬼那就是丢我们广西祖宗的脸！死后连宗祠都不得进，屌丫咪你们讲，我们要不要搞死日本鬼！”“搞死日本鬼！搞死日本鬼……”热血沸腾的泥腿子们又大声喊起了口号。“得了！话我不多讲了，现在就出发！”林广禄大手一挥，军官们领队，500团踏出军营，踏出了北上抗日的第一步。“屌丫咪我跟你讲过了，不要搞那些虚的，这帮人不吃那套，先把人拉出去了再讲。”林广禄跨上战马，追上领队的黄汉生说道。马蹄踏过的烟尘中，米崽背着一大堆叮咣作响的家什跟着一溜小跑。“团座说得是，汉生以后会注意。”黄汉生虽然还是有些看不起林广禄这个土匪头子，刚才几次忍不住想提醒他那个他嘴里不屑一顾的女人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瓦刺夫人，不过对他三言两语就把这群散兵游勇组织起来开拔还是有些佩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