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在做河内郡守还没有封侯的时候,当时著名的观相者许负给他看相说:“您三年后得侯位;得侯八年后做大将和丞相,掌握国家大权,位尊任重,在群臣中首屈一指;再过九年,您就会饿死。”周亚夫笑着说:“如果我真的显贵到像您说的那样,又怎么说会饿死呢?请您给我指点指点。”许负指着亚夫的嘴,说:“您脸上有竖纹进入口中,这就是饿死的面相。”亚夫不语。
汉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158年),匈奴大举侵扰边塞地区,消息很快传到长安。汉文帝立即作了军事部署。宗正刘礼率军驻守霸上;祝兹侯徐厉率军驻守棘门;河内郡太守周亚夫率军驻守细柳,以防备匈奴,拱卫京城长安。
为了激励士气,文帝亲自去慰劳驻扎在长安附近的这三支军队。他先到霸上,刘礼和他的部下一见皇上驾到都骑着马来迎接,营门大开,文帝的车驾长驱直入闯进军营,毫无阻挡。接着文帝又到棘门,徐厉及其部下也是这样来迎接他的。
最后文帝来到细柳营,情形却大不一样了。周亚夫军队的前哨远远发现有一队人马向细柳营开来,立即禀报周亚夫。周亚夫立即命令全营将士顶盔披甲,弓上弦,刀出鞘,营门紧闭,戒备森严。
文帝的先遣队到达了细柳营门,但被守营的岗哨拦住了,不让进去。先遣队的官员严厉地呵斥道:“天子马上驾到!”守门的都尉回答说:“我们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的将令,不听天子的诏令。”文帝的随从官员正要同守门都尉争执。文帝的车驾已经到了。没想到守营的将士照样拦住,不让进营门。汉文帝只好命令侍从官员拿出皇帝的符节,派人传话给周亚夫:“我要进营来慰劳诸位将士。”
周亚夫这才传下命令,打开营门,请皇帝车驾进入。文帝的车驾及其随行人员刚进营门,守营的军官又向皇上的随从人员交待说:“我们军中有规定:军营中不准车马奔跑。”于是文帝吩咐大家勒紧缰绳,缓缓而行。到了中军营帐,只见将军周亚夫全身披甲,威风凛凛地站在文帝面前,拱手作揖,说:“穿着铠甲、戴着头盔的武士不行跪拜礼,请允许我用军礼参见。”文帝听了,深受感动,面容变得严肃地扶着车前的横木,俯身向周亚夫表示答礼。接着,他又派人向全军将士表示慰问,劳军仪式结束后离开细柳营回京。
在回长安的路上,文帝的侍从们都感到周亚夫如此对待皇帝,简直是傲慢无礼,但文帝毕竟是个明智的皇帝,他对皇帝的威严倒并不在乎,注重的却是人才。他看到细柳营中,军容整肃,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可见周亚夫治军有方,是个将才。因此文帝对周亚夫赞叹不已,说:“啊!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啊!前面看到的霸上、棘门两支军队,简直像小孩闹着玩一样,如果敌人来袭击,这些将领早当俘虏了。像周亚夫这样的军队,敌人怎敢来侵犯啊!”这一路上,文帝不断地称赞周亚夫。
过了一个多月,汉军前锋开到北方,匈奴退了兵。防卫长安的三路军队也撤了。而周亚夫由于得到文帝的赏识,被提升为中尉,负责京城的治安。
文帝后元七年(公元前157年)六月,汉文帝刘恒去世。临死前,他对太子刘启说:“如果国家有危急的事变,周亚夫可以担负重任,统率军队。”文帝死后,太子刘启即位,是为汉景帝。景帝按文帝的遗诏,拜周亚夫为车骑将军。
汉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正月,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胶西王刘印、胶东王刘雄渠、淄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赵王刘遂,联合起兵,发动叛乱,史称“七国之乱”,其中尤以吴楚势力最为强大。当此国家危亡之时,景帝没有忘记父皇的临终遗言,立即提升周亚夫为太尉,统率36位将军及大军,东进抗击吴楚联军。临行前,周亚夫向皇上请示说:“吴楚军队凶悍轻捷,一时难以跟他们正面作战。我希望暂时听任他们进攻梁国而不管,而派兵去断绝他们的粮道,这样才可以制服它。”皇上同意了,周亚夫立即率军出发,到霸上时,有个叫赵涉的人拦住周亚夫的车骑,对他说:“将军东击吴楚,如果得胜,国家就安定,如果失败,天下就十分危险了。将军责任如此重大,能听我的几句话吗?”周亚夫听了这话,连忙下车,向他施礼,并向他请教。赵涉说:“吴王刘濞得知将军率军东征,一定会派兵埋伏在崤山到渑池之间的狭隘险要的山路边,给您来个突然袭击。况且军事行动最讲究的是神速秘密。因此,我建议您走另外一条路,从右边经过蓝田,出武关,绕道到洛阳,这样也不过多一两天的路途。到了洛阳,先控制武器库,敲响战鼓,一定能使诸侯王们感到意外,还以为将军您从天而降。”周亚夫听从了赵涉的建议,绕道到洛阳,迅速占领了兵库。然后派兵搜索崤、渑之间的山路,果然发现了吴王所派的伏兵。周亚夫于是任用赵涉为护军。
周亚夫到达洛阳后,找到了当地著名的游侠剧孟,非常高兴。他说:“我以为诸侯王已经把剧孟请去了,哪知剧孟到现在还没有动。吴楚等国举大事而不求剧孟,我料定他们是不会有所作为的。”接着,周亚夫继续率兵东进,与诸将军会兵荥阳,占据了有利的战略位置。吴楚与东方齐地各国、北方赵国在中原会合的阴谋也就化为了泡影。
荥阳会兵以后,周亚夫再往东南进兵到淮阳。在淮阳,周亚夫见到了父亲周勃的老部下邓都尉,就向他请教破敌之策,邓都尉说:“吴兵锐气正盛,不能同它直接交锋;楚兵力量较弱,不可能持久。现在我建议将军您不如带兵到东北方坚守昌邑,让梁闰抵挡吴国的进攻。将军您深沟壁垒,派轻装部队堵截淮水和泗水的河口,截断吴军的粮道。这样,吴军同梁军对峙,而吴军缺粮,军力就会衰竭。然后,我军以全力对付其疲弱之兵,就一定能够破吴。”周亚夫听了,连连称善,就按他的计策,把军队开到昌邑坚守,并派弓高侯韩秃贵当率轻骑兵断绝吴军的粮道。周亚夫这样的战略部署,为最后战胜吴楚奠定了基础。
周亚夫不断听取合理的建议,采取有力的战略部署,迅速进兵,占据有利的战略位置。相反,吴王刘濞在军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刘濞发动叛乱时,传令全国:“我今年六十二岁,亲自统兵,小儿子十四岁也参了军。王国中男子年岁上与我相同,下与我的小儿子相同的,一律当兵。”这样强迫征兵二十多万人,号称五十万。刘濞起兵后,就西渡淮水,会合了楚王刘戊,共同进攻梁国。梁孝王刘武是景帝的亲弟弟,忠于汉朝,顽强抵抗,使吴楚的军队在梁地受阻,不能前进。
吴国刚起兵时,以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向刘濞建议说:“吴楚兵会合向西进攻,没有一条奇路,难以成事。请大王给我五万人马,从另一条路沿江、淮而上,收复淮南、长沙,进入武关,然后再在长安附近与大王会合。这也是一条奇计啊!”这武关正是周亚夫东出洛阳的通道,如果被田禄伯抢先通过,长安就很危险了。但是吴国太子反对田禄伯的建议,他说:“父王以反为名,这个兵权不能交给别人,别人掌握了兵权,也来反对大王,那该怎么办?而且擅自分兵,是利是害,很难预料,恐怕是白白地削弱自己的力量。”于是刘濞就没有采纳田禄伯的建议。
吴军有个年轻的桓将军向吴王建议说:“吴军多步兵,步兵适宜在险要地形里作战;汉军多战车骑兵,适宜在平地作战。希望大王所过的城池不必去硬攻,军队长驱直入,快速占据洛阳兵库,占领敖仓,充实吴军的军粮,坚守山河险要地带,就可以向各诸侯王发号施令。这样,即使没有攻进潼关,天下的大半已经在大王的控制之下了。如果大王进军缓慢,汉军迅速突进到梁楚的地方,战事就可能失败。”刘濞问手下老将有什么意思,老将说:“这是年轻人贪功求胜心切的计策,哪里知道什么深谋远虑啊!”于是刘濞又不听从桓将军的计策。这样,洛阳武库、敖仓军粮都牢牢地掌握在周亚夫等汉将手中,吴楚军队在战略上一个要害部位都没有占到。
虽然周亚夫坚守昌邑,断吴军粮道的战略部署是正确的,但在执行中仍然遇到相当大的阻力,尤其是因为吴楚联军攻击梁国,锐气正盛,梁孝王刘武感到压力很大,十分恐慌。刘武派遣六位将军抗击吴军,有两将战败,部队被迫退到梁国都城睢阳(今河南商丘西南)。梁王刘武多次派使者向周亚夫求援,周亚夫不肯发兵。梁王只得上书向景帝报告,景帝又派使者传令,让周亚夫救援梁王。周亚夫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有权见机行事,还是坚持自己的战略部署,不听皇帝的诏命。这样,周亚夫就把梁王和景帝都给得罪了。但是为了战争的大局,他决不改变自己的决心。梁王没有办法,只得派韩安国和张羽为将,与吴军决一死战,方才把吴军的攻势挫败。吴军又向西进攻,梁军坚守城池,吴军不敢西进,转而攻打周亚夫的军队,两军在下邑对峙。吴军急于作战,而周亚夫坚守不出,不肯与吴军作战。吴军来回奔走于汉军的坚城壁垒之间,被拖得疲惫不堪。
由于周亚夫断了吴军的粮道,吴军断粮,士卒饥饿难忍,军心涣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急于要与汉军主力交锋,多次向汉军挑战。周亚夫始终不出兵应战。夜晚,周亚夫军中突然惊乱,互相攻击,甚至闹到了周亚夫的营帐下,周亚夫却始终安卧不起。过了一会儿,就回复安定了。吴军又连夜攻击周亚夫军的阵线,故意在东南方鼓噪,惊动汉军。周亚夫识破了吴军声东击西的计策,就在西北方设重兵把守,等待吴军来攻。果然,一会儿吴军的精锐部队从西北方发起进攻,但不能攻入。
吴军因为饥饿,不得已引军撤退。周亚夫乘机发动精锐部队追击,大破吴军。吴军饿死的饿死,逃亡的逃亡,逃不脱的就投降。吴王刘濞只带了几千残兵败将连夜逃走,渡过长江,在丹徒进行防守,后来又逃到了东越。周亚夫悬赏黄金千斤捉拿吴王,并派人到东越,向东越王晓以利害,过了一个多月,越地民众斩了刘濞,割下他的头,送到周亚夫军队里,然后传报到长安,楚王刘戊在兵败后也自杀身亡。
这次平叛,从防守到反攻,总共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吴楚叛乱就被平定。这时将领们才领会到太尉的计划策略是完全正确的。但也因为这件事,梁孝王刘武对周亚夫有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