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微雨沾裳。落在指尖,有轻微的凉意,溅进眼里,细微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泛着波光。烟雨如画,却是不良于行,少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于是天地空旷,空旷到近乎寂寞。
这般春湿的日子,独自啜饮几口清酒,却也有了几分醉意。新揭的梨花酿入口绵长,口味甘甜清冽,后劲却极大。在喉间绕了一圈,便在心尖上燃了一把火。
帘外雨迟。身子是暖的,而心,却始终裹着淡淡的清冷。春浓时节,这场雨来的有些迟了。上京城的春雨,淅淅沥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似乎是上一季潜伏的寒气一齐涌了出来。因着春雨迟至的缘故,许久灰掩的天空总算透出了一丝清澈。
我叫青荆,喝过几年的酒。
算的上是一位懂酒的行家。梨花酿,是取四月初绽的梨花骨朵,先用温水冲洗干净。之后必须用山下的寒泉腌渍出花汁,再辅以陈年女儿红,加以酿造出。且饮享之前需埋在地下半月沉淀其香气。而且这女儿红也并不普通,而是取自上等的西域葡萄酒勾兑而成。自然具有一番甘甜回味,花香入骨。
上京城的天,永远不是某个人所拥有的。即使是那皇宫里,坐拥天下的天子,也不过一朝鬓衰朱颜改。纵使朝代更迭,河山假手,始终不变的还是这朗朗晴空。
而我,和这世间的普通人一样,只希望过着平凡的日子。便在这上京城里开了一家小小的酒肆,平日里酿些酒卖予路人,剩下的,便留于自己的腹间了。这般日子,活的孤寂而雅致。
“哎,青小子,给我打一葫芦烧酒。”一中年挑夫自远处走来,说完还扬了扬手中的葫芦
“莫大哥,最近来的有些少了啊!莫老的身体还好吧!”青荆接过莫冈手中的葫芦,从酒缸里启了一瓢,满满的装了一葫芦。
“不是我不想来,肚子的酒虫早就想喝你这酒了。可是这一阵子,听说闹什么邪灵精怪,官府下了禁令,不得随意走动。你不觉着,上京城这几日冷清了不少么。”莫冈扬头便灌了口酒,说完还回味似的抿了抿嘴
“我倒没觉着,我这铺子本来就偏僻。除了几位买酒的散客,平日我只消去买些果子,倒也不太清楚。”青荆微微一笑,眼中似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归于平静。
此时雨已停了片刻,天色已近黄昏。暮色四合下的街道有着几分莫名的沉寂,院落深深,飞檐重重。远处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只觉这暗淡天光都抵消了些许。
只一盏茶时间,天如泼墨。
此时青荆已然关了酒肆。回想起之前莫冈口中的“邪灵精怪”,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斟了一盏茶,只觉盏中清香盈然,本觉有点疲倦的心神也变了温润慵懒了些。夜间,凉风从窗边迤逦,沾染了冷静的暗色与沉默。案上灯花扑裂,仿若点点残红倾泻。
沉沉睡意袭上心头,忽见眼前攸地一闪,窗外映出一个淡淡的人影。
“天色这样晚了,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是不是他们又要我做什么?”青荆定定了心神,淡淡的问道。明明是问她,却用了无比肯定的语气。
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一位女子。只见这女子身着一袭湖青的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衫,手挽白色烟纱,婷婷而立,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清丽中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入艳三分。可惜这脸上掩着如幕面纱,看不到其真正倾城之色。
“不是。他们叫我把这个交给你,留待后用。”伸出手来,却是一根细如发丝的长针,灯火下,透出水银般冷洌的颜色。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连这么歹毒的东西都交给我了,难道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青荆扫了一眼却没有用手去接,反而玩味的说了一句,话语间透露出淡淡的杀气,却又在一瞬间沉寂下去。
“你不会想知道的。”那女子丢下一句,便纵身一跃,只见灯火一闪手中的长针一挥,便没了踪影。
青荆两指间夹住那根长针,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和思索的神色。“这些老家伙到底布了什么局?”他凝神看着长针尖部散出黑色的地方。
一夜无话。青荆和那女子口中的“他们”透出无尽的神秘色彩,谁也不知道,一张惊世大网正在缓缓铺下。窗外一缕银白月光透过窗纱,千回百转的照了进来,映在地上像是推动着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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