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低头喝了口茶,似是无意,将茶碗放回的时候手一歪,茶碗重重地在桌上磕了一下,几位夫人立马噤声不语。
林三脸上毫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想是对三位夫人这样的对话是见怪不怪了,一点兴趣也没有,喝完了茶便拉着我向老夫人告退了。我大致对三位姨娘的性子有了一分了解,至于老夫人嘛,讨她欢喜总错不了的。
刚走到清苑,就见那日曾见到的中年男子等在院前,上次见他是在夜晚,还记得他讨人厌的说话方式和他左眼上的刀疤。怪不得鬼片都喜欢拍夜戏,白日里,他眼上的疤只是有些毁容的效果,失去了黑夜的烘托倒也不觉得骇人了。
“少爷。”中年男人俯身,抬起眼皮看我一眼又垂下,动作固然恭敬,但语调还是生硬的令人讨厌,说:“已经准备妥当了。”
“知道了,你先去吧。”林三吩咐着,转身看了我一眼,松开了手。我这才发现,一路上他都在拉着我的手。
“苏莺,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和陈伯出去办一下。有什么事找靳星,他是我的贴身侍从,一会儿我会吩咐他过来。”林三说完,又像那日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去找那陈伯了。
“那个陈伯到底是什么人,比我都重要!”我忍不住说出了口。
“小姐,陈伯是林府的管事,在林府有十年了,据说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他经手,是个古板又严厉的人,不过也是有威望的老人儿了,林府的下人们都不敢在他面前玩花样,就怕受了陈伯的惩罚。”
小丸子包打听的功夫日益见长,都习惯成自然了,但凡我一问就有一答。
“不过是个管事,怎么管起人来了。”可不是管人么,他一出现就带走林三,每次看我都没有好脸色,他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他不顺眼呢。真是的,扰乱我的扑夫大计,口中碎碎念着,我回身走进清苑。
心情不爽,一切都在作怪,一阵风刮起来,我手上的帕子没拿紧,在风中打几个旋儿眼看就要飘进了莲花池。
“哎呀,那可是皇上赐的冰蚕帕子,小姐,你等着,小丸子去给你捡回来。”说着,小丸子就低头去挽裤脚,准备入池子。
“不……”不用了,再名贵不过是个帕子而已,帕子的话,不是还有一箱子么,柔柔弱弱的女儿家被池水冰着就不好了。我刚想要拦她,岂料有个人旋风般出现,在岸上一点脚,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池面捡起了帕子,在空中一个转身轻点水面又飞身上岸。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快速,完美。我和小丸子僵持着先前地动作,看得傻了眼。
“少夫人,你的帕子。”来人躬身将帕子递给我,待我愣愣地记过才直起身子。
竟是他!我早就觉得这个人不一般了,不想他竟有这样的身手!
没错,他就是先前为我赶车的车夫,想不到竟能这么快就遇到他。他模样冷峻,身材魁梧,是我想象中的那种特别有做杀手潜质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让林三提拔他一下,赶马车可不需要这等好身手。
“在下靳星,是少爷的贴身侍从,受了少爷的吩咐,一切听凭少夫人差遣。”靳星一愣,低头答道。
原来他就是靳星,刚才林三提到过的贴身侍从,看那样子,应该早就“转正”了,我还一心想着提拔他,应该也不用了吧。
“靳星是吧,我要上街,你帮我准备准备。”我所说的准备,一指马车二指银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少夫人,这件事情要等少爷回来禀告了他才能准备。不如靳星先带少夫人在府里逛逛。”
天圣皇朝不是嫁了人就能自由出行了么?好个林三,他倒是自在,走了还要管着我!迁怒于靳星,我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他身前的第一粒盘扣,倍感压力的靳星僵在那里偏头看向小丸子,八成在施美男计。
“小姐,不如咱们回去作画吧,这不有现成的一人儿么。”见小丸子不负所望地想到帮他解脱的妙计,靳星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可之后,事实证明,小丸子的反应告诉众人,特别是靳星,美男计用不好是要“失身”的……
“那个,靳星啊,我问你个事。”待二人跟随我进了书房,我看着靳星,正色问道。
“少夫人尽管问。”靳星这个人长的严肃了点,不过交流起来还是很温和的,其实应该蛮好说话的吧。
“你是林……少爷的贴身侍从,那你为我做事能尽几分力?我也不勉强你,大可和我说实话。”
靳星看着我,表情更加严肃了,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垂首答道:“少夫人跟了少爷,那么便也就是靳星的主子,主子吩咐了,靳星定当全力以赴。”
“说的好!小丸子给个掌声。”
“哦。”啪啪啪……
“脱吧。”我让小丸子从一堆娘家带来的嫁妆里翻找出画画的材料,闲闲地打开画架,头也不抬地对靳星说道。
“小姐……”
“少夫人……”
两个人同时喊道。
我抬头看看他们二人,不明白这是哪里引发的异状,只好先问小丸子:“怎么了?”
“小姐你又对人家这么说!小丸子都提醒过好几遍了,好在靳师父练过的,胆大些,不然又被你吓跑了!”小丸子含情脉脉,甚是赞许地看了靳星一眼。
“我也没有上来就那么说啊,前面不是做了很多引申很多铺垫的嘛!”我看着,怎么都觉得小丫头春心大动,还叫什么靳师父,我忍不住去偷瞄当事人的反应。
个人认为这声靳师父听在靳星耳朵里恐没那么有情义,只见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手垂在身侧握了几握,毫不回应小丸子的深情。但凡练武的人都自称“粗人”,大抵是说心眼儿粗吧。他眼光在我们主仆二人之间徘徊,最终还是看着小丸子,出于八卦心里,我不禁心想,这二人难道可以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