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沉近来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吃得也不多,他们大快朵颐的时候,他一个人,咽不下东西。
他一直牵挂着言明的伤势,可言明的倔强不允许他做出退后的决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师父没有告诉他这样的道理吗?
漆黑的夜晚,大风呼啸回荡在山谷中,雨悄悄地停了下来,却刮起了大风。洛沉拉下束缚他头发的布条,任风拨乱秀发。解下裹胸,仅穿单衣站在河边。
此时她才感觉自己是个少女,不用遮遮掩掩,做真正的自己。遇见言明后,她有些厌倦扮演一个少年了。
相当平静的一个夜晚,一行人经过这一晚的休整精神比起之前好了许多。言明恰恰相反,火毒在体内流窜,能抑制它的药经过激烈的战斗不知所踪。
现在言明的身体运气便会疼痛,毒趁虚而入,像一个个精心设计好的机关,等待他的触发。
自己身旁的两只小狗呼呼大睡,言明抚摸着它们的毛,感受到了与这两只狗之间的血脉联系。
自己九岁那年和不知名的怪物搏斗救下这两只狗以后,它们便和自己订下了生死契约,现在的它们还是太孱弱,帮不到自己。可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
心烧着疼,言明完全没有了睡意,他抱着两只小狗走到湖边,发现一个妙龄少女正在望着天空。空中一轮明月照在她皎洁的皮肤上,更添一分亮丽。她的脸庞坚毅而忧伤,言明瞧了一会儿多少确定她便是那个洛沉。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言明的心头,长那么大他头一次见一个女孩的时候心会悸动。
说不来是什么样,但是他觉得是好的。
少女转过头,刹那间她的脸上闪过许多的表情。是自己疏忽,让人看见了她的样子。
不过是言明看到的话,她的心里倒是坦然,唯有他是自己值得信赖的人。
“你怎么还没睡?”
洛沉先开口了,平静得出乎言明意料。
“睡不着,到处走走。”言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像他平时那般随意。
“你觉得我,好看吗?”洛沉这么一问,言明笑了笑:“当然好看。”
“可是啊.。。”洛沉话锋一转,不知何时她手中多了的符篆燃烧殆尽,化为一柄利剑搭上了言明的肩膀。
“看见我女儿身的人,必须要死。”
面前的少女骤然变脸,言明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他也没有想到洛沉会这样对待救命之人。
“你要杀我?”言明还是问了,人之将死,还是想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死。
洛沉眼睛里满是决绝:“对,你该死。”
该死?言明觉得自己不该死,但是在洛沉的心中藏着的那个恶鬼告诉她自己该死。
他的心中也有,所以言明感同身受。
“杀吧,如果你能痛快一些的话。”
言明低头瞧着两只蜷缩起来的小狗,仿佛对死亡这件事丝毫不在意。
风刮过山谷,呜呜地叫,叫得洛沉心乱如麻。河水湍流不息,哗啦啦的声响回荡在她的耳畔。自己为什么下不去手,曾经立誓的自己竟然动摇了。
因为面前的人,她动摇了。
为什么?
剑身不住地颤抖,言明明白她的心里在挣扎。越是挣扎便越会做出出乎预料的举动。
“杀!”洛沉做出了她的决定,剑划过肩膀要斩下言明的头颅。
“汪汪!”
两只狗挣脱言明的怀抱撞向洛沉,后者一惊,言明趁机偏头剑刚好蹭过脸颊。
一道伤口留在了他的左脸颊,血流得不多但是触目惊心。
言明捂住左眼看着两只狗回到他的身旁,洛沉扔掉剑,神情恍惚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不是我..”
她蹲下身,捂住头一副痛苦的模样,浑身抽搐,喘着粗气。洛沉想起了过去,那些烙进她身体里的黑暗。
言明的天道突然开启,受伤的左眼透过手指的缝隙看见洛沉的内心,一团漆黑。
“唔..”他的左眼流出了透明的液体,视力正在消失。
他们天一亮便赶路,队伍的后方张延庆盯着言明的眼睛道:“你们怎么回事,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
张延庆到后半夜过去放哨,看到言明和洛沉两人一个蹲着发疯一个站着不动。
言明的左眼缠着碎布,身体每况愈下:“不清楚,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只是它们或多或少。昨天我便碰上了她的阴暗面。”
洛沉一言不发,面色憔悴,根本不敢看言明。对于她来说昨晚的事情让她无比的愧疚。
“那我,你得到我的阴暗面吗?”张延庆对言明的话有几分好奇。
“看不到了,感觉转瞬即逝。”言明下意识地摸了摸左眼,“看情况我们再走几个时辰就能到泽州边境了。”
张延庆道:“泽州边境有座临福城,我们先去那里落脚,然后看看你的同伴有没有救。”
言明攥紧拳头道:“一定有救。”
“你小子。”张延庆微笑道,“等到了桃花源,我把我自己那份分你七成。”
队伍行进的速度在加快,他们怕陈浅和言明有意外,这是他们所担心的事情。
“听说临福城的城主性格乖戾,因为某些事情的缘故城里的建设最近才恢复起来,我怕到时候过去找不到一个大夫。”
众人走出山谷,张延庆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车到山前必有路。”小队缺少药品,言明的左眼仅仅做了简单的处理,现在有了化脓的迹象。
他摸了摸湿润的布,一股腥气的味道从指尖传入鼻腔。
山谷之外,一片看不到头的沼泽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张延庆跺着脚,气愤无比:“该死的大雨啊!这明明是一片森林,那么快变了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趟过这片沼泽,太危险。可要绕道的话不知会多出多少天,而且他们的补给严重短缺,能从那人眼皮底下逃出来已是万幸。
“绕!”张延庆迫不得已做出决定,“再走两个时辰应该能从森林边缘走出去,到商道上。”
“太危险了,我不同意。”言明害怕他们找过来,“我可以不顾及自己的生命,但是你们的命,我要保护。”
决定在此出现分歧,两人的考虑都有一定的道理。